26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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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對面是個小廣場, 一到晚上,這裏會變得格外熱鬧。

許行舟和陸霜霆避開人群,沿着邊上的青石小徑并肩走着。

看到不遠處有個老奶奶推着小車車賣東西, 許行舟走過去買了兩瓶水。

他順手遞給陸霜霆一瓶,陸霜霆很自然地接過來。

瞧着前面的涼亭沒什麽人,許行舟提議說:“我們去那邊坐。”

廣場一角,涼亭安靜地伫立在蒼翠茂盛的綠植之間。

木質長凳都很幹淨, 許行舟随意挑了塊地坐下, 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往前一伸, 小腿随意交疊在一起, 翹着腳尖有一搭沒一搭晃悠着,心情看起來很不錯。

他擡手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沖陸霜霆淺淺一笑:“坐。”

望着他亮晶晶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光還要璀璨, 陸霜霆不由得揚了揚嘴角, 走過去挨着他坐下。

秋夜, 柔和的月光,昏黃的路燈,無聲籠罩在他們身上, 無端讓氣氛平添了一層朦胧的暧昧。

陸霜霆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他那雙大長腿上, 低沉的嗓音沾染了月色的溫柔:“你讀過Whitman的原著,那你的英文肯定很好。”

“謙虛點說, 日常交流、聽課、寫論文這些都不成問題。”許行舟嘴上說着謙虛,臉上卻露出一絲自信傲嬌的表情。

陸霜霆微微抿了下嘴唇, 半開玩笑說:“既然你這麽說, 那我這個忙是非你幫我不可了。”

“你要找我幫忙?”許行舟有些吃驚。

在他看來, 陸霜霆的實力可謂無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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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算再厲害, 也沒有三頭六臂。”陸霜霆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禁啞然失笑,“有些事,還是需要有人幫我。”

許行舟眨眨眼,期待地問:“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注視着他幹淨漂亮的眸子,陸霜霆信口拈來:“我們公司最近又新接了一個海外項目,翻譯部的員工有些忙不過來,一時又招不到合适的人選。尤其,像我們這樣的科技公司,項目都是涉密的,也不好随便在外面找翻譯公司。”

他的話有理有據,但許行舟有個問題。

他定定地望着陸霜霆深邃的眼睛,将一條腿疊放在另一條腿上,微微傾身靠近,故意壓低聲音說:“那你就不怕我洩密。”

他們本就坐的很近,此刻,他忽然傾身湊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極速壓縮。

隔着一層薄薄的單褲,膝蓋幾乎碰到了一起。

四目相對,陸霜霆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深了深。

在皎潔的月光映照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一汪清泉閃着細碎的光芒,淡粉色嘴唇看起來水水潤潤的......

視線緩緩下移。

出門前,他換了件寬松舒适的白襯衫,第一顆扣子沒系,領口随意敞開着,白皙性感的鎖骨在暗夜中若隐若現。

陸霜霆喉結微動,很輕很輕地眨了下眼睛,才克制地拉回心神。

他不答反問:“那你會洩密嗎?”

“我說不會,你信嗎?”許行舟繃着表情,再度把問題抛回去。

陸霜霆:“信。”

許行舟:“......”

他幾乎沒有思考,就這麽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容易被人騙的。”望着他真誠的目光,許行舟心中某處被觸動,輕笑說,“好在你遇到的人是我。”

陸霜霆微微挑了下眉,緩聲說:“嗯,正因為遇到的人是你。”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但不知是因為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沾染了幾分夜色的缱绻,還是其他別的什麽原因,許行舟莫名感覺臉一熱。

他慢慢坐直身體,正色道:“你需要翻譯什麽資料,直接給我就可以了。”

陸霜霆收斂心緒:“待會兒回去,我發你郵箱。”

“你打算什麽時候要?”聞言,許行舟拿出手機,把郵箱地址發到他微信上。

“後天下午。”陸霜霆公事公辦地說,“既然你答應了,我會讓法務部盡快拟一份外聘合同,按照市場價格向你支付報酬。”

聞言,許行舟微微一愣。

他原以為,只是單純地幫朋友一個忙。

誰承想,陸霜霆竟是要聘用他。

看他有些意外,陸霜霆補充說:“這個項目剛啓動,後續還會有大量翻譯工作,不只是現在這份項目書。”

許行舟心中一動。

陸霜霆說是找他幫忙,最後卻給了他一份工作。

還是在他身上僅剩兩千塊錢,正思考着該如何賺錢養活自己的時候,工作自己就找上門了。

不知該說是巧合,還是他運氣好。

“陸總這麽仗義,我肯定也不會辜負你的信任。”許行舟淡淡一笑,“後天下午之前,我一定會保質保量地把翻譯好的項目書交到你手裏。”

莫名感覺他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十分乖巧可愛,陸霜霆下意識擡手去摸他的腦袋。

眼看他伸手過來摸自己頭,許行舟微微睜大了漂亮的眸子,下意識盯住他骨節分明的大手。

不知是有些突然,還是一時忘記了,他并沒有躲開。

四目相對,陸霜霆擡到半空的手一頓,默了一瞬後,他慢慢收回了手。

漆黑的夜色很好地掩藏住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遺憾。

見此情景,許行舟輕輕蹙了下眉頭,心裏無端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是想起來嫌紮手,所以又不摸了?

同一時間。

魔都市中心某公寓內,盛嘉煦窩在沙發上打游戲。

“咦,你怎麽又落地成盒了。”手機裏傳來隊友震驚的聲音。

盛嘉煦手指一劃,立刻放掉空空如也的下拉通知欄,有些心虛地編了個借口:“剛才有條消息進來,我一時沒注意。”

今晚總共才玩了一個多小時,他已經是第二次落地成盒了。

雖然他水平一般,但也不至于菜成這樣。

隊友心生疑惑:“我怎麽感覺你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沒有!”盛嘉煦當即矢口否認,“我剛才在車上,信號不穩定,所以才沒發揮好。”

隊友“哦”了一聲:“對了,嘉煦,有件事要告訴你。”

盛嘉煦:“嗯,你說。”

隊友:“從下周開始,我和宿舍的兄弟就要跟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去參加比賽了,可能沒空陪你打游戲了。”

隊友和盛嘉煦是多年同學,知道他不喜歡一個人玩游戲,覺得沒意思,便提議說:“要不要我幫你找個陪練?”

盛嘉煦對打游戲沒什麽執念,只是偶爾和朋友在一起玩玩,權當解壓。

“算了,等你們有時間了再說。”現在,朋友沒時間玩了,他便也覺得沒意思了,興致缺缺地說,“我先去洗澡,下局再來。”

大約半小時後,盛嘉煦洗完澡出來,游戲又新開了一局。

“我們去前面那個房間看看。”說完,發現盛嘉煦沒跟上來,隊友疑惑地問,“你人去哪兒了?”

“馬上來。”盛嘉煦回過神來,視線卻不由得停留在左上角顯示的時間23:56上,似乎在等誰的消息。

片刻後,隊友讓他去舔包,卻發現他又雙叒叕不見了,點擊切換視角後,看到他站在原地不動。

“嘉煦?”發覺他今晚頻頻出神,隊友皺眉,“你今晚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嗯…算是吧。”盛嘉煦支支吾吾的,眼睛一直盯着時間,“我先退兩分鐘。”

說話間,他火速切出游戲,點進微信——許行舟的對話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睜睜看着時間跳到零點,對話框始終安靜如雞,沒有消息彈出來,盛嘉煦氣極:“大騙子!”

罵完還不解氣,他再次進入游戲,殺氣騰騰地說:“我要殺人!”

隊友:“……”

翌日清晨。

許行舟和陸霜霆一起去健身房運動時,才發現蕭峻宥昨晚也沒走。

三人乘坐同一架飛機返回魔都。

去機場的路上,陳魚花從包裏掏出一份資料遞給許行舟。

“舟哥,這是你昨晚讓我整理的名單和附帶的情況說明。”

“這麽快就做好了?”許行舟微微挑了下眉,接過來翻看,“昨晚熬夜做的?”

陳魚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熬了一小會兒。”

“辛苦了。”許行舟擡眸看向她,語調溫和,“以後,如果不是什麽急事,我也沒有拜托你加班的話,你不用對自己這麽嚴苛,正常幹工作就行。”

這世上,哪裏還能找到這麽好的老板,陳魚花當下感動地就快要哭出來了,鄭重其事地“嗯”了一聲。

瞧着她的表情,許行舟不由得輕笑了一下,然後繼續翻看資料。

見他看得那麽認真,陳魚花猶豫着小聲說:“舟哥,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和這份名單上的所有合作方打官司吧。”

昨晚,她過于氣憤,一時沖動上頭,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不禁有些後悔。

要是真的和這些合作方全都杠上了,以後怕是沒法在娛樂圈混了。

猜到她在想什麽,許行舟淡淡一笑,語氣輕松:“別擔心,這些東西,我自有用處。”

陳魚花惴惴不安的小心髒立刻就踏實了。

她提醒說:“舟哥,你之前簽過的所有合同都存放在公司,有專人保管,并不在你手裏。而且,公司應該不會輕易把這些合同給你。”

聞言,許行舟沉思片刻,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意料之中的,經紀人楊哥挂斷了他的電話。

緊接着,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我在忙】

冰冷又敷衍的三個字。

許行舟掃了一眼,就按滅了屏幕。

他對陳魚花說:“花姐,麻煩你向公司其他同事打探一下,楊哥今天的工作安排。”

“好、好的。”陳魚花沒多問,拿出手機就開始聯系。

大約十分鐘後。

她語速流暢地彙報說:“楊哥上午去拍攝現場了,中午陪導演組用餐,下午兩點去星藝娛樂談事情,四點左右返回公司,處理一些工作事宜,晚上陪合作方用餐。”

雖然她有些膽小,但她辦事效率一流。

許行舟很滿意,笑着誇她:“花姐越來越有職業女性的範兒了。”

聞言,原本表情嚴肅的陳魚花,瞬間就漲紅了臉,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撓頭。

然而,就在這時,她忽然意識到,每當她專心投入工作時,似乎就沒有時間去想東想西,去琢磨別人虛無缥缈的情緒。

機場。

許行舟一行人順利登機。

頭等艙,四人一排,中間有個過道。

許行舟看了眼座位號,他的座位在中間一排,毗鄰過道的位置。

陸霜霆的座位和他挨在一起,臨窗。

“陸總,可否換個座?”許行舟微笑着問。

臨窗位置要相對安靜一點,所以,陸霜霆向來只坐臨窗的座位。

但是,聽到他提出換座,陸霜霆沒有任何猶豫,應聲道:“好。”

幾乎同時,許行舟補了一句:“我想看看窗外。”

兩道聲音恰好疊在一起,許行舟不由得笑了下,打趣說:“感謝陸總成全。”

四目相對,陸霜霆淡淡揚了揚嘴角。

看到這一幕,蕭峻宥心裏無端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垂眸注視着許行舟自然地坐到陸霜霆的座位,好半晌,才走向後排同樣的靠窗座位。

飛機在跑道滑行、起飛,順利升空。

許行舟透過舷窗望向地面,陸地上的人和物一點點變小,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這種居高臨下俯望整座城市的感覺,熟悉到仿佛天生刻在他的骨子裏。

不同的是,曾經的家園一片焦土、滿目瘡痍,而如今的華夏繁華昌盛、祥和安定。

看着看着,許行舟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濕潤。

陸霜霆安靜地坐在他旁邊,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

初升的朝陽金燦燦地染透了半邊天,耀眼的輝光無聲籠罩着他,淡淡描摹出他英俊的容顏和修長的身形,他眼底閃閃的淚光折射出細碎的光芒,令人為之動容。

陸霜霆莫名感覺心髒被擊中,心跳不可控制地劇烈跳動着。

蕭峻宥旁邊座位沒人,這樣的環境很适合休息,可他卻怎麽也睡不着,甚至連閉目養神都靜不下心來,無意識關注着前方許行舟的舉動。

此刻,他渾身上下淡淡籠罩着的某種情緒,複雜難懂,卻無端讓人着迷。

蕭峻宥出神地望着他,心跳沒來由的亂了幾拍。

很快,飛機平穩地進入平流層。

放眼望去,雲海連綿。

許行舟慢慢收回視線,不動聲色地平複好情緒,然後撐開前面的小桌板,取出筆記本電腦放在上面,開始辦公。

昨晚,陸霜霆交給他的項目書多達26頁,按照他一小時平均可以翻譯3至4頁的速度,也得六七個小時才能完成。

看着他這般努力工作,甚至可以用争分奪秒來形容,陸霜霆忽然有一絲後悔。

這個工作量,公司翻譯部兩三個員工合作,至少也要三天時間。

可若是留給他的時間太長了,又難免會讓他心生懷疑,似乎這個工作并不是那麽緊迫,那自然也就不需要這麽着急地找他兼職。

掃到許行舟電腦屏幕上滿屏的英文,蕭峻宥不由得有些吃驚。

他的英文竟然這麽好?

好到可以幹這麽專業的翻譯工作。

可是,他為什麽要去幹翻譯?

是單純地給朋友幫忙還是......

想到最近這段時間,網上有關他的新聞——被豪門父母掃地出門,合作方紛紛要求解約......

蕭峻宥不由得皺起眉頭。

難道說,他其實是在賺錢?

可是,他工作多年,總不會一點積蓄都沒有吧。

理智告訴蕭峻宥,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防風險意識,所以,他本能地認為他不會真的一無所有。

可是,萬一他的處境已經艱難到如此地步了——

想到這裏,蕭峻宥莫名感覺心髒揪了一下。

他下意識傾身往前排靠了靠,想要和他說些什麽。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見許行舟把電腦屏幕移向陸霜霆一側,一臉乖巧地問道:“陸總,有幾個地方,我不是很确定它們的意思,特別是有好幾個單詞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你可以幫我看一下嗎?”

陸霜霆放下手裏的文件,側身看過去。

片刻後,他說:“這幾段用的都是非常專業的詞彙,有幾個單詞甚至是這兩年才造出來的新詞,你不知道很正常。”

他的嗓音依舊低沉悅耳,卻褪去了往日的冷淡,甚至隐隐蘊着幾分溫柔。

說話間,陸霜霆伸手指着裏面的某些單詞,一一解釋給許行舟聽。

許行舟傾身湊過去,全神貫注地聽着。

即便是頭等艙,空間也是有限的,他們對着同一個電腦,身體挨得很近,肩膀幾乎抵在一起。

看起來很是親密。

蕭峻宥心底沒來由得冒出一絲火氣,剛才那些心疼一下子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他無比煩悶。

我是瘋了,才會心疼他這樣的人。

他唰地向後一靠,貼着椅背閉上了眼睛,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陸霜霆解釋得非常仔細透徹,不僅僅是講了單個詞的意思,看許行舟感興趣,甚至耐心地為他講解了這個詞的由來、其他相關專業詞彙以及背後的專業知識。

許行舟聽得非常認真,甚至連臉上的表情也帶着幾分嚴肅。

陸霜霆的視線不由得移到他身上,看他亮晶晶的眸子帶着對知識的渴望,看他認真思考時微微抿着的粉唇。

無一不讓人心動。

聽他講完,許行舟有些意猶未盡。

不經意間擡眸,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深邃的眸子裏。

陸霜霆的雙眼皮很薄,眼窩很深,墨色瞳孔猶如藏在密林深處的一汪寒潭,深不見底。

但此刻,不知是舷窗外璀璨的陽光映照在他眼底,還是什麽別的緣故,那汪幽深冷淡的寒潭,仿佛鍍了一層金色暖光,平添了幾分溫度。

四目相對,許行舟莫名感覺臉一熱,心跳也跟着亂了一拍。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在魔都機場降落。

手機一開機,許行舟就給楊哥撥了通電話。

不出意外,楊哥又挂斷了,這次甚至連敷衍的借口都省了。

許行舟微微挑了下眉,收起手機,神情有些意味不明。

他的舉動很自然,表情也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陸霜霆卻注意到他這個細小的舉動,目光變得若有所思。

隔着一小段距離,蕭峻宥下巴微擡,雙手抱臂,走路生風,看起來像是在生誰的氣。

還沒走到出口,遠遠就看到前面擠滿了粉絲,尖叫聲不斷,幾乎都在喊蕭峻宥。

而蕭峻宥本人,戴着鴨舌帽和墨鏡,全程面無表情,看起來相當高冷。

見狀,許行舟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這位冷酷無情的boy,打趣說:“大明星,你的粉絲喊得這麽賣力,你不和他們打聲招呼?”

蕭峻宥微微一怔,一直繃着的嘴角倏然一松。

隔着單薄的衣袖,一觸即離的體溫不禁讓他晃了下神,連帶着從飛機上帶下來的煩悶也在頃刻間散了大半。

定了定神後,他沉聲說:“他們不是我的粉絲。”

“不是…嗎?”許行舟不解。

蕭峻宥冷冰冰的語調不自覺緩和下來:“這裏面有一部分是代拍,為了賺錢,才出現在這裏。至于另外一部分,我已經讓工作室多次發微博告訴粉絲,不要來接機,只要來接機,就不是我的粉絲。”

他一貫話少,這次卻一口氣解釋了這麽多。

只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解釋得有多麽耐心。

許行舟恍然大悟:“難怪,原來是有言在先。”

還以為這個小小輩,年紀不大,譜還挺大,原來是他誤會了。

“沒想到,你還是挺理性的。”許行舟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蕭峻宥:“?”

什麽意思?

難不成在他眼裏,他是個很情緒化的人?

蕭峻宥有些難以置信,剛剛消散的情緒卷土重來:“你就是這樣……”

“車到了。”陸霜霆适時出聲打斷他,冷峻的眉眼微沉着。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出了機場大門。

看着路邊停着的兩輛車,許行舟說:“你們先走。”

“你去哪兒?”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是陸霜霆和蕭峻宥。

許行舟看向他們,淡淡一笑說:“我回公司。”

“走吧,捎你一程。”

陸霜霆和蕭峻宥又是同時開口。

許行舟不由得笑了下:“你們倆今天是商量好的嗎?怎麽這麽有默契。”

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蕭峻宥莫名有些氣悶。

陸霜霆沒接話,目光微沉。

“我也回公司,正好順路,你別多心。”氣歸氣,蕭峻宥還是忍不住替他操心,第一時間說道。

這時,李秘書在一旁接完電話,躊躇着要不要上前,明顯是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陸霜霆餘光掃過他臉上猶豫的表情,又深深地看了許行舟兩眼,終究是沒再說什麽。

聞言,許行舟看向蕭峻宥,神色坦然:“既是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嗯。”蕭峻宥淡淡應了一聲,嘴角卻不自覺微微上揚,“那就走吧。”

“等一下。”許行舟忽然想到什麽,從衣兜裏取出那塊方巾遞給陸霜霆,“陸總,你的方巾,差點兒忘記了。”

陸霜霆垂眸看了一眼洗得幹幹淨淨、疊得整整齊齊的方巾,心中微動,冷淡幽沉的眸子裏浮起一絲溫度。

他接過方巾,絲綢質地的方巾還隐隐帶着他身體的一點餘溫。

他心念一動,将方巾拿到鼻尖輕嗅了一下,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若有似無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沖淡了他心底那點不爽。

“上車吧,再待下去,這兒就圍滿人了。”瞧着許行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陸霜霆,蕭峻宥語氣又冷了下來。

許行舟沒搭理他,沖陸霜霆微微一笑:“陸總,下周見。”

陸霜霆收斂心神,很輕地勾了下嘴角:“下周見。”

許行舟跟着蕭峻宥,上了他的車。

陸霜霆站在原地未動,目送他和蕭峻宥一起離開,深邃的眉眼一點點沉下來。

李秘書扶着車門,小心提醒:“老板,您該上車了。”

陸霜霆收回視線,語氣冷淡:“說吧。”

李秘書彙報說:“張總他們已經在餐廳等着您了。”

上車後,許行舟從包裏拿出筆記本,繼續翻譯項目書。

見狀,蕭峻宥心底那點竊喜轉瞬就變成了郁悶。

他沉聲說:“你這樣盯着電腦,不暈嗎?”

“不暈。”許行舟頭也不擡地回道。

他駕駛戰鬥機的時候,什麽場面沒經歷過,坐個車而已。

蕭峻宥:“......”

“待會兒,你要是暈車了,可別吐我車上。”他氣鼓鼓地說,“否則,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對于小小輩的吓唬,許行舟渾不在意:“年紀輕輕的,別動不動就威脅人。”

聞言,蕭峻宥腦子一熱,忽地伸手推了一下許行舟肩膀,起身半壓在他身上,胳膊肘抵在他頸側。

他冷冷地說:“我是不是在威脅你,你試試就知道了。”

許行舟:“......”

他對他毫無防備,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偷襲成功了。

瞧着他一臉冷酷無情的模樣,許行舟忽然氣笑了:“臭小子,你還來勁兒,是吧。”

聽到他的稱呼,蕭峻宥心中越發不高興,賭氣似的說:“你叫誰臭小子,我二十五,你十九,你該管我叫哥。”

哥?

臭小子,你要是知道我和你曾祖父一個輩分,看你還敢不敢口無遮攔。

“蕭峻宥,你趕緊起來,我腰硌到了。”許行舟懶得跟他做無謂的争辯,微微皺眉說。

聞言,蕭峻宥眼底閃過一絲緊張,下意識往後退開。

許行舟趁機坐直身體,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得逞的淺笑。

小屁孩,就是好騙。

蕭峻宥捕捉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發現他是在騙他,一氣之下,又伸手推了下他肩膀。

許行舟趔趄了一下,無語道:“臭小子,你禮貌呢。”

“說了,不許那樣叫我!”蕭峻宥氣極。

“好好好,”許行舟頭疼地蹙了下眉頭,哄小孩似的,“以後叫你峻宥,總可以了吧。”

蕭峻宥臉色好看了一點,片刻後,低聲問:“你腰沒事吧。”

“本來沒事,”許行舟故意皺着眉頭說,“你後來推那一下,給扭到了。”

蕭峻宥沒拆穿他,反而順着他的話說:“我給你揉揉。”

“免了吧,我怕你又暗算我。”許行舟撇撇嘴,問,“你車上有水嗎?我渴了。”

聞言,蕭峻宥從車載冰箱裏取了瓶水,擰開瓶蓋,遞給他。

許行舟很自然地接過來,慢條斯理地喝過之後,重新投入工作。

這一次,蕭峻宥沒有再打擾他,懶懶地靠着椅背,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

不知為何,經過剛才那一番較量,他感覺心情忽然好起來了。

車裏的其他人全都看呆了,從頭到尾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陳魚花暗暗為許行舟捏一把汗。

蕭峻宥的助理哪裏見過一貫高冷疏離、斯文端正的老板做出過這般出格的舉動,到現在腦子都是懵的。

蕭峻宥旁若無人地注視着許行舟的側顏,看着看着,他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回到方才他沖動之下,将他壓在身|下那一幕。

他冷白勝雪的肌膚仿佛在發光,濃密的長睫毛微微上翹,櫻粉色嘴唇水水潤潤的。

生氣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靈動,顧盼生輝。

他白皙纖長的脖頸漂亮極了,卻又顯得那麽脆弱,頸側的溫度不高不低,摸起來很舒服,湊近能聞到若有似無的果木清香。

不知過了多久,商務車慢慢停了下來。

蕭峻宥恍然回神,發覺心跳早已亂得不成樣子。

他暗嗤自己,肯定是瘋了,才會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同時,暗暗攥緊手指,深深掐着掌心,起伏的心緒才漸漸平複。

許行舟跳下車,神色輕松地說:“謝了,改天請你吃飯。”

說罷,拉着行李箱就要離開。

“何必改天。”蕭峻宥忽然出聲,嗓音無端有些暗啞,“要請就今天請。”

聞言,他的助理趕忙提醒他說:“戚姐還在等你。”

蕭峻宥:“你先去公司找戚姐,告訴她,我吃完飯就過來。”

助理猶豫了一瞬,想到老板決定的事輕易不會改變,便說:“那好吧。”

見狀,許行舟問他:“你确定要今天吃?”

蕭峻宥不答反問:“現在正是飯點,你是不打算吃飯?還是約了人?”

“只是有點小事要先去處理一下。”見他堅持,許行舟簡單解釋了一句,問,“如果你不介意簡餐……”

蕭峻宥不輕不重打斷他:“不介意。”

“行吧。”許行舟說,“那你去前面那家咖啡館等我,想吃什麽自己點,我很快回來。”

“嗯。”蕭峻宥淡淡應了一聲。

但他并沒有着急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目送許行舟進了他們公司大樓。

“小舟,你怎麽來公司了?”前臺立刻從桌後走了出來,掃了一眼他身後的行李箱。

許行舟回答說:“我來找楊哥。”

聞言,前臺表情有一瞬不自然:“楊哥早上就出去了。你來之前,沒給他打個電話?”

許行舟面帶苦澀,喃喃說:“打過,但他在忙,沒有接。”

前臺幹笑一聲:“楊哥是我們公司的金牌經紀人,一直以來,都是忙得腳不沾地。”

許行舟不置可否,只問:“那你知道楊哥什麽時候回來嗎?”

“這我不知道。”前臺立刻回道。

許行舟默了一瞬:“那我去他辦公室等他吧。”

“哎……”前臺頓時有點慌了,急忙說,“楊哥今天應該不會回來了,你等也是白等。”

許行舟一臉無辜地說:“沒關系,我可以等。”

前臺皺起眉頭:“這會兒是下班時間,楊哥肯定不會回來。你要不先去吃飯,然後再繼續給他打電話,等聯系好了你再過來。”

說話間,她看向陳魚花,嗔怪說:“你看你這助理當的,飯點了,怎麽都不提醒小舟吃飯。別杵在這兒了,快去帶小舟吃飯吧。”

陳魚花沒說話,默默看向了許行舟。

許行舟思忖片刻後,堅持說:“那我去樓下咖啡館等他。”

見他還要等,前臺一時語塞。

不等她想出新借口,許行舟又道:“我先把行李箱放在這兒。”

“這。”前臺不好拒絕,眉頭都快皺成一個疙瘩了。

放下行李箱,許行舟沒再停留,轉身離開了。

眼看他們出去了,前臺立刻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瑗姐,許行舟來公司找楊哥了。”

“看起來像是一下飛機就過來了。”

“你也知道他這人軸得很,我怎麽說都不聽,非要等在這兒見到楊哥不可,我這好不容易才把他從公司勸走。”

“現在去了樓下咖啡館,但他一會兒肯定還會回來,他把行李箱放到前臺了。”

“我知道楊哥現在不想見他,但我也沒辦法,如果他待會兒非要等在這兒,我也攔不住。”

“我、我盡力吧。”

挂斷電話,前臺煩躁地踢了踢桌角,嘟囔說:“煩死了,這都什麽事啊。”

玻璃門外,許行舟安靜地避在牆後,清楚地聽到了她的通話內容。

他随手摘下進門前戴上的鴨舌帽,方才乖順的眉眼剎那間就冷了下來。

咖啡館。

蕭峻宥坐在一個靠窗的角落裏。

許行舟徑直走過去,看到桌上擺了滿滿一桌的食物。

“就我們三個人,你點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他走到裏面靠窗的座位,順手幫陳魚花拉開了外側的椅子,示意她坐那裏。

他的動作非常自然,陳魚花卻有些受寵若驚。

看着許行舟在自己對面落座,蕭峻宥冷哼道:“你自己說要請我吃飯,現在卻嫌我點得多?”

“你這純純就是狗咬呂洞賓。”許行舟用濕巾擦了擦手,“你想吃什麽,我都可以請你。只有一點,別浪費糧食。偌大的華夏,能讓所有人吃飽飯不容易。”

聞言,蕭峻宥微微一怔,感覺他說的這話似曾相識。

小時候,曾祖父就經常告誡他們,不能浪費糧食。

“好了,開動吧。”許行舟說。

蕭峻宥被拉回心神,定定地看着對面的許行舟,目光不由深了深。

他明明不到二十歲,一身少年意氣,為何會偶爾給人一種歷經滄桑的錯覺。

大約半小時後。

“都吃好了吧。”許行舟問。

“嗯。”蕭峻宥淡淡應聲。

目光專注地看着他用餐巾紙輕按嘴角,斯文又優雅,就好像從厚重的史書裏走出來的翩翩貴公子。

“你好。”許行舟放下餐巾紙,沖不遠處的服務員擡了擡手。

服務員快步走了過來:“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三明治和蔬菜沙拉打包。”許行舟說。

“好的。”服務員拿來打包袋,将沒動過的幾樣裝起來。

看她打包好了,許行舟說:“結賬吧。”

服務員微微一怔:“蕭先生已經結過賬了。”

聞言,許行舟微微挑了下眉,看向蕭峻宥,意思很明顯。

“我可不是一頓簡餐就能随便打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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