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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人生◎

陸霜霆大步流星地沖到許行舟面前, 一把牽起他的手,眼底盡是擔憂之色,語氣也顯得格外焦急:“沒受傷吧。”

“我沒事。”許行舟輕笑着沖他搖了搖頭。

這時, 警察也跟了上來,為首的正是之前接待許行舟報案的陳警官。

陳警官亮明證件,一臉嚴肅地對元父說:“我們接到報案,有人指控你, 曾偷換嬰兒, 并實施搶劫, 你現在需要跟我們去派出所接受調查。”

元父是派出所常客, 見到警察并不害怕,反而嬉皮笑臉地說:“警察叔叔,你搞錯了,這是我的家事, 你們管不着的。”

話落, 他轉頭瞪着許行舟, 眼神兇狠地說:“臭小子,你居然還敢報警,我看你是反了......”

說話間, 他猝不及防地撞上陸霜霆冰冷駭人的目光, 只覺後脊霎時蹿起一股涼意,不自覺地住了嘴。

許行舟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從兜裏拿出另一個正在通話中的手機,挂斷後, 保存好錄音, 遞給陳警官, 禮貌地說:“麻煩了, 陳警官。”

進入酒店之前,許行舟直接報了警,并準備了另一個手機,一直保持着與陸霜霆的通話狀态。

派出所出警很快,陳警官他們趕到的時候,正好從電話裏聽到了元父強迫許行舟轉賬,而許行舟一再跟他強調這是違法犯罪。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陳警官接過手機,吩咐身邊的警察,“小張、你去調監控。”

見狀,元父有些慌了,從褲兜裏摸出煙就要給陳警官點上:“警官你先抽根煙,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陳警官目光鋒利,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你再這樣,我就要按照妨礙執法,對你進行處理了。”

元父悻悻地收回煙,不死心地說道:“哪有什麽搶劫不搶劫的,兒子給老子轉錢,天經地義。”

就在這時,一道開門聲響起,有人站了出來:“我可以作證,他就是在搶劫,還威脅我,要我把眼珠子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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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隔音一般,都不用貼着門板,就能聽清外面那麽大的動靜。

“我也可以作證。”又有人打開房門,站了出來。

方才,大家有點害怕,這會兒,見警察來了,就近幾間的顧客都陸續站了出來。

陳警官安排說:“小胡,你給這些人全都做個筆錄。”

見此情景,元父有些傻眼了,還想繼續狡辯。

陳警官沒給他機會,直接說道:“把人帶走。”

聞言,剩下的兩名警官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扭送上警車。

元母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發顫,卻熟門熟路地說:“我回房間把收拾東西好,就跟你們去。”

“嗯。”陳警官應了一聲,然後對許行舟和陸霜霆說,“也麻煩兩位配合我們去所裏協助調查。”

許行舟微微颔首:“這是應該的。”

說完話,他準備和陸霜霆自行離開,前往派出所。

就在這時,有年輕女生認出了他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們是許行舟和陸總!”

許行舟沒否認,也沒提出讓對方幫忙保密,只是禮貌地說道:“我們有事要忙,先走了。”

他說話的語氣太像是在和朋友交談,對方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差點激動地尖叫出來。

看着他們雙雙離開的背影,她閨蜜突然發現了什麽,震驚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卧槽卧槽,他們好像牽着手。”

可惜,他們已經走了出去,年輕女生沒能看到,但她并不妨礙她激動到難以自持:“真的嗎真的嗎?!我就說我磕的CP是真的!”

去派出所的路上。

許行舟側身看向正在開車的陸霜霆,冷靜地分析說:“霜霆哥哥,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他說漏嘴時,提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好像是他妹妹。”

陸霜霆微微颔首,沉聲說:“他那句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意思卻很明顯,他提到的那個小妹,很可能就是當年偷換嬰兒的實際執行者。”

聞言,許行舟說道:“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說話間,陸霜霆調出李秘書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陸霜霆開門見山:“調查進行得怎麽樣了?”

“陸總,”李秘書正色道,“還算順利。”

他彙報說:“據村裏的老人說,元父的父母去世得早,從小被爺爺奶奶養大。他年輕時就游手好閑,身上有很多壞毛病,同村的鄰裏街坊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快三十歲的時候,他借錢從外鄉一個非常貧困落後的地方娶到了元母。婚後過了好幾年,元母才好不容易懷了一個孩子。”

“胎兒幾個月大的時候,他偷偷找人看了性別,得知是個男孩,高興地在村裏大肆炫耀,那段時間連出門都橫着走。”

“因為他長期酗酒,又不好好照顧懷孕的元母,胎兒的狀況一直不穩定。臨産前,當地的醫生告訴他,胎兒的情況不太好,手術風險很大,建議他轉到大醫院。”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要保住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托人将元母轉到了魔都七院。”

許行舟問道:“他們省會就有很好的三甲醫院,為什麽轉到魔都這麽遠的城市?”

聽到許行舟的聲音,李秘書神色如常地回答說:“這一點,的确很奇怪。我們問了很多人,才得知他之所以選擇魔都七院,大概率是因為他在這家醫院有熟人。”

許行舟直言說:“是他小妹?”

“是。”聞言,李秘書微微有些吃驚,然後詳細說道,“他是有個妹妹,但據說,有将近二十年時間,她都沒有回過村子了,村裏很多人都不記得有她這號人。”

“只有一些老人隐約記得她的情況,說她當年考上了衛校,留在大城市當了一名護士,至于是哪家醫院,別人也說不清。只說後來就再也沒見過她,好像連元父也聯系不上她。”

思忖片刻,許行舟問:“她和元父關系如何?”

李秘書回道:“應該不太好。元父從小就很懶惰,經常指使小妹給他幹活,一有不順心,還會動手打他小妹。”

許行舟繼續問道:“有關元母的經歷,你知道多少?”

李秘書想了想說:“據村裏人說,元母好像是被收養的,收養她的人家裏很窮,對她也不太好,沒怎麽讓她上過學,從小就帶着她去地裏幹農活。”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漸漸低沉下來:“那家人有一個兒子,比元母大幾歲,因為家裏窮,人又不上進,一直娶不到媳婦。後來,那家人拿了元父的錢把元母嫁了出去,然後又用這筆錢,勉強替兒子娶了一個媳婦。”

這家人收養元母的時候,大概率已經想好了,只用給她一口飯吃,保證她餓不死就可以了。

在她沒長大之前,作為家裏的勞動力,長大了,就用她給兒子換一個媳婦。

想到這裏,許行舟的心情變得十分難過。

在以前的封建社會,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大部分女性根本不被當做人看,而是作為男性的資源之一,被壓迫、被剝削。

如今,華夏大地,繁榮昌盛,蒸蒸日上,但并非人人都過上了向往的美好生活,我輩還需繼續努力。

好半晌,他起伏的心緒才平靜下來,問道:“還有什麽情況嗎?”

李秘書:“暫時就是這些。”

許行舟果斷安排說:“你把有關他小妹的所有個人信息發過來,然後繼續打探這個人的下落,有什麽線索及時聯系。”

這個人是大約二十年前失聯的,與原身的年紀差不大,這其中恐怕有很深的關聯。

李秘書直接把他的話當作陸總的安排,應聲:“好的。”

派出所離得很近,挂斷電話後,很快就到了。

許行舟向陳警官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因為有朋友說他和元家父母一點也不像,所以他決定去做親子鑒定。

與元父接觸的過程中,發現抱錯嬰兒的事情似乎并不是簡單的意外。

拿到鑒定報告後,為了早日找到自己的父母,他一着急,就去找元父當面攤牌,想從他口中套出一些當年的事情。

知道元父不是什麽好人,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以他曾偷換嬰兒為由提前報了警,卻還是沒料到他會為了錢,直接搶劫。

他的話有理有據,還有一系列人證、物證支撐,可謂天衣無縫。

陳警官想了想,視線從陸霜霆身上掃過,問:“那你朋友為什麽不和你一起去。”

許行舟淡定地回答:“朋友幫我是情分,我受了他的恩情,就更不能自私地把他卷進來。何況,他在外面接應我,我的安全才會更有保證。”

迎上陳警官審視的目光,許行舟直言不諱:“最重要的一點,我是為套話才去的,任何一個人跟着,都會讓對方生出戒備心。”

他的邏輯無懈可擊,作為一名老幹警,哪怕心裏感覺得到,他有釣魚的嫌疑,但現實卻是,他一再警告元父這是違法犯罪,明明白白地将他的目的擺在了桌面上,元父還是為了錢實施了搶劫。

現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元父勢必要為他的愚蠢和貪婪付出代價。

陳警官思緒良多,面上卻不動聲色,一板一眼地說:“我要了解的暫時就是這麽多。關于你對元父的兩項指控,我們會盡快調查清楚。按照規定,你和元家父母之間的親子鑒定,需要在警方的安排下,重新當場做一次。”

許行舟從容地說道:“我會好好配合的。”

說話間,他打開手機,将李秘書發來的信息拿給陳警官看:“這個人就是元父口中的小妹,也是當年偷換嬰兒事件的關鍵,希望你們能盡快找到她。”

陳警官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吩咐說:“小孟,你現在就去調查這個人的情況。”

聞言,小孟拿起筆,唰唰地将信息抄寫在筆記本上。

許行舟看向房間裏的幾位警官,真誠地說道:“能不能搞清楚我的身世,找到我的家人,就拜托各位警官了。”

見狀,衆人皆被他謙和真摯的目光所打動。

原本偷換嬰兒、巨額搶劫,就已經是很嚴重的犯罪了,再加上許行舟還有明星這個特殊的身份,他的身世必然會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想到這裏,衆人紛紛點頭表示,會盡全力處理好這件事,讓他放心。

協助完調查、重新采集檢測樣本之後,許行舟向陳警官提出,想單獨見一面元母。

元母目前還不是嫌疑人,只是配合調查。有些事,如果她堅持保持沉默不開口,警察也沒辦法。

或許,只有許行舟才能從她身上打開突破口。

想到這裏,陳警官直言說:“她現在是自由身,人就在第二詢問室坐着,你随時可以去找她。”

末了,還不忘提醒:“我們的人已經問過了,她對過去的事情三緘其口。”

許行舟領了他的好意,禮貌地說:“謝謝,我知道了。”

第二詢問室。

元母獨自坐在角落裏,耷拉着腦袋,看起來十分可憐。

忽然聽到開門聲,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慢慢擡起了頭。

看到來人是許行舟,她明顯愣了一下。

許行舟走進來,将一次性水杯放到她面前,然後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他沒有着急開口,耐心地等對方緩過神來。

元母盯着許行舟看了片刻,也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慢慢端起水杯,手指隐隐有些顫抖。

她低頭喝了兩口水,溫熱的水流順着喉嚨落進肚子裏,一瞬間,她僵硬的四肢百骸開始漸漸恢複知覺。

許行舟注視着她有些渾濁的眸子,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心裏是有數的。我也知道,發生那些事,并非出自你的本意。當時的你,別無選擇,甚至很無助,只能被裹挾着往前走。”

他的話,正中元母的內心,但她只是微微紅了眼眶,依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許行舟真誠地說:“很抱歉,私下打聽了你的過往。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不管是那個時候,還是現在,你沒有勇氣說出真相,我都能理解。”

聞言,元母垂下了頭,神色變得有些痛苦。

許行舟的語氣很溫和,并沒有責備她的意思:“你有你的難處,我有我的苦衷。我不會放棄尋找真相、尋找我的家人,但我也不會逼你。”

元母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得一下就流了下來,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是我的兒子。”

按照元父剛才的表現,許行舟相信,他們兩人是真的覺得自己是他們的兒子。

而這其中,必然還有連他們也不知道、抑或是沒意識到的隐情。

只要能找到那個小妹,一切問題或許都能迎刃而解。

此刻,看着元母痛苦的表情,甚至連神情都有些恍惚,許行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逼她講出當時的情況。

而是緩聲說:“阿姨,我知謀生不易,但人這一生不只有活着二字。”

他深深地望着元母,內心深處充滿了對她的同情,溫柔地說道:“阿姨,你的前半生也許沒有選擇,為了活着,你只能默默忍受痛苦。”

元母擡手抹了一把眼淚,依然低垂着頭,只是沉默地聽着。

就像是老朋友一般,許行舟嗓音溫潤,極富耐心:“那樣的生活過久了,會讓人漸漸變得麻木。以至于,你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你其實已經具備了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和能力。”

聞言,元母愣了一下,片刻後,慢慢擡起頭來,下意識看向許行舟。

她眼眶裏還蓄着淚,連視線都是模糊的,原本渾濁的眸子卻隐隐泛起一絲亮光。

許行舟微微揚了揚嘴角,溫柔地引導她:“現在的你,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走出了那座大山,邁進了嶄新的世界。而你其實也早已具備在新世界立足的能力,可以用自己勤勞的雙手,獨立生活,不用依靠任何人。”

“只是,你自己從來沒有想過,也或是你有過這樣的念頭,卻一次次被元父無情地掐滅。”

聞言,元母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豆大的淚珠啪嗒落了下來。

許行舟緩聲說:“你有獨立生存的能力,而現在,那個壓迫着你的人即将面臨的是長期監|禁,你的人生不會因為失去一個人渣而坍塌,恰恰相反,這正是你的機會,從過去擔驚受怕的生活中徹底走出來的機會。”

如醍醐灌頂一般,元母早已麻木到像是包裹了一層又一層厚厚水泥的心髒,被人狠狠擊碎,剎那間,她整個人都愣住了,渾身都在隐隐顫抖。

許行舟握住她一只手,堅定地說道:“這一次,選擇權在你手裏。只要你想,你就可以重新開啓一段正常的人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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