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以拳抵債
杜清檀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賣書的行徑已經落了獨孤不求的眼,但也沒什麽要緊的,她索性認了:“是。事情緊急,無暇閑聊,還請獨孤公子見諒。”
獨孤不求伸出手去,修長白皙的手指輕點采藍懷中的錢袋子:“抱着這麽大一包錢招搖過市,就不怕再被蕭家搶走?”
“當然是怕的。”杜清檀說到這裏,目光閃亮地看向獨孤不求:“獨孤公子,不知是否能夠再雇您做點事?”
“當然可以。”獨孤不求笑了:“但是我的工錢很貴啊。”
采藍立刻警惕地抱緊了錢袋子,啊呸!這個死要錢!竟然這種錢都想要,沒聽說她們已經慘到走投無路了嗎?
杜清檀卻是點頭應了:“倘若您能達成我願,價錢可以商量。”
金錢哪有安全重要?
家裏還有那麽多書呢,實在不行,就以書抵債。
楊氏再不願意,到了那個時候也由不得她。
“不要欠條,也不要書,更不要錢。”
獨孤不求道:“把你那套拳法用作償還即可。護你一路平安,再加我那傳家之寶,正好兩相抵消。”
“……”杜清檀抿着唇不說話。
繞了這麽大個圈子,終究還是為了那一拳。
本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如何解釋拳法的由來?
這可比她會食醫麻煩多了。
“我不能答應。”她嚴肅地道:“那只是我無意之中、被逼急了随意一揮,它不值得抵消這樁恩情。”
獨孤不求淡淡地道:“你随意,不過我要提醒你,我那天幫你,蕭家俱都看在眼裏。以他家的下流德行,必會利用此事往你我身上倒潑髒水,屆時,只怕你我二人不會有好下場。”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杜清檀沒吱聲。
獨孤不求繼續道:“但你若是把那精妙拳法給了我,對外便有了說辭,大家都能理解,瞧瞧,怎麽都是你賺了。”
采藍立刻心動了:“五娘,要不您就回憶一下,把當時怎麽做到的說給他聽罷。人情這麽大,咱們又窮,多劃算啊!”
回憶一下,把當時怎麽做到的說出來?
有道理!
杜清檀果斷應允:“行,那我盡力想想。”
獨孤不求心情大好,變戲法似地拿出筆墨紙張,要她立刻寫下左勾拳要訣。
片刻後,獨孤不求仰着頭,高高舉起手裏的拳法要訣,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覺得真是超乎想象的精妙。
雖然杜清檀一口咬定是被逼急無奈、無意之中使出來的,但他是不信的。
像這種弱質纖纖、有氣無力的女子,怎可能将無意中使出的拳法要領記得如此清晰明白?
除非她本來就會!
但是,他這些天也打聽過,沒聽說過杜家人有這種傳承,又或者,是她無意中從什麽書裏看來學來的?
不管怎麽說,也是很厲害很難得了。
牛車滾滾向前,杜清檀昏昏欲睡,忽覺身上視線滾燙,睜眼就對上獨孤不求炯炯的目光。
“看什麽?”她毫無羞澀之意,只有警惕。
獨孤不求誠懇一笑:“拳法非常精妙,你很厲害。你家從前藏的書很多,對吧?”
“……對!”杜清檀眼睛一亮,就是這樣!
她是從書裏看來的,至于是哪本書已經記不得了,更是被逃奴偷走了!
“若是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書,可以賣給我,價錢好商量,我不會亂說,還不用你抛頭露面。”
獨孤不求這話等同于撺掇人敗家幹壞事。
采藍怒氣沖沖:“你才天天賣書呢!我們以後不會了!”
杜清檀卻是很直接地道:“你有錢麽?我看你這雙靴子有點不大合腳的樣子,從哪兒撿的?”
獨孤不求的腳指頓時往下摳了摳靴底,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不要小看人!我很快就有錢了。”
“嗯。”杜清檀不以為意地點點頭:“你這麽愛書,不如替我家護衛,工錢就用書來抵,如何?”
“可以考慮。”獨孤不求交疊長腿,懶洋洋地接過車夫手裏的鞭子,用力一甩,鞭梢剛好掃在旁邊一個閑漢身上。
不重,警告的意味更濃。
閑漢一撸袖子就要罵人。
獨孤不求含着笑,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人看,深褐色的眸子裏閃着冷光,閑着的手放在靴筒上,那裏插着一把短刃。
那目光又冷又兇,仿若伺機而動的惡狼。
閑漢情不自禁打了個顫,心生怯意,等到回過神來,車牛車已經去得遠了。
獨孤不求繼續趕着他的車,還嬉皮笑臉地問車夫:“我這技術如何?”
車夫自是要贊的:“公子比小的厲害多了。”
杜清檀靠在采藍身上,微微側頭掃一眼閑漢,又看一眼獨孤不求挺拔的背,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保镖好使,可以再琢磨琢磨如何利用再利用的問題。
柳巷,朱家酒肆,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胡姬當垆賣酒,一大群或是穿着長袍胡服,或是穿着半臂光膀子的男人各自圍坐一處,喝着酒談着天,指點江山,縱橫捭阖,個個都是不世出的英雄豪傑。
車夫進去尋人,杜清檀在外聽了一耳朵,談得最多的是契丹入侵的事。
朝廷先期吃了不少敗仗,引得衆人一片憤怒,有人先談到被攻陷的冀州,又談到魏州。
其中提到了一個人,魏州刺史獨孤吉。
一個書生用力拍着桌子,義憤填膺:“這老賊啥本事沒有,膽小第一名。冀州淪陷,他怕契丹攻打魏州,竟把所有百姓驅趕入城防務,不事生産,無以果腹,搞得怨聲載道,啧啧啧……”
難得聽到個姓獨孤的,杜清檀少不得好奇:“獨孤公子,這位魏州刺史您可認識?”
“不認識。”獨孤不求面無表情,仿佛嫌她啰嗦似地,轉身大步走到另一旁,離得遠遠的。
杜清檀也不放在心上,因為朱大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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