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上）

難辨恩仇

生死意怎解兄弟結

真相浮沉

清風閣掌門見冷越

……

“江湖路，去難尋，今朝英雄何日歸？幾多、情俠劍，魂斷處、一眸回。琴簫夢，半生醉，江山美人為誰吟？踏遍紅塵賦，夜空留、千雨桅。”

濃濃的迷霧纏繞着茂林，仿是再大的太陽也穿不過這神奇的霧霭。百鳥從空中俯視，可見一巨石坐落在山谷的對面，若隐若現。都說鬼山名不虛傳，有道是能傳之人基本已經不能再傳。

“夜之神”殿前同樣是迷霧漫天，看不清十步外的景物。殿前祭臺左右的星、月石雕在迷霧中更顯神秘與威嚴。

全是黑衣面具打扮的守衛中間，一個很明顯的白衣少年顫抖着身體一步一步向祭臺走去。白衣少年垂目失神、一臉落寞，他身邊面具人一動不動，像是雕像。

原本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可沒想到竟如做了一場夢一般的又回到了這個世界。原本以為醒來了，可以重新為自己尋找到光明，可沒想到，卻是生活在這片黑暗裏。逍遙梓慕寧可救他的人是個農夫是個乞丐、是個女子是個小孩……哪怕是個陌生人也好！可是，上天為什麽要這樣捉弄人，救他的偏偏是靈霄派的叛徒、殺害師父和同門師兄弟的兇手冷越！

他既是叛徒兇手，又是救命恩人，更是昔日結拜大哥！原本已是恩斷義絕、如今他卻又救了自己！恨他不是、不恨他也不是！如此活着，真如煎熬。

冷越也一步步走上了祭臺。

逍遙梓慕立在祭臺中央，沒有再走。兩眼看着前方迷漫的霧氣，一動不動。他知道，他來了。

冷越欲言又止，半天才說出一句“你的身體還沒恢複，何苦來受這冷霧。”

逍遙梓慕閉上眼睛。無話可言。

冷越又道，“你自清醒三天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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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逍遙梓慕是不會開口的，冷越便自己接着說，“我知道你是不知如何面對我，對嗎？我本該是你的仇人，殺了我可以為師父報仇，可以為無辜枉死的師兄弟報仇。而如今，我救了你，你自來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所以，你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麽辦。是不是？”

逍遙梓慕雖然沒有點頭，但冷越确實是說中了他的心結！

冷越苦笑一下，“兄弟！大哥知道，你恨我！你恨不能親手殺了我來祭奠掌門人！我是靈霄門叛徒，不但負了師父的授業之恩，手上還沾滿了同門師兄弟的鮮血，你若是還有理智，就該了毫不猶豫取了我的性命！我救你不過因為我沒能殺了你，所以只能再次救你。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說着，冷越拔出了佩劍，走到逍遙梓慕對面。

“拿着它，殺了我，為師父報仇。”

逍遙梓慕木然的握着劍柄，他甚至沒有勇氣看冷越。

“怎麽，難道你不想為師父報仇嗎？你擔心打不過我？放心，我冷越堂堂夜神教總教主，在八千教衆的總祭臺上對着日月星辰發誓，你若殺我，我絕不還手！”

逍遙梓慕渾身顫抖着！終于開口了。“你不是說，與我已恩斷義絕。為何，當初不殺我，如今，又要救我？”

冷越道，“我冷越這一生只以劍為生，沒有什麽朋友。作為夜神教的少主，我必須習得十種以上的劍法方能統領總教。去靈霄派、做你的師兄，這一切都只是為習得劍法。我看着你長大，情如兄弟。我知你明辨是非、仁義忠孝。或早或晚，必成大器。而我是你們眼中的邪教少主，與你将來必是正邪兩立。我殺你是令不可違，我不殺你是于心不忍。如今，救你，是不想違心。”

逍遙梓慕聽出了疑問，“令不可違？誰的令？”

冷越無奈道，“你不該問這個！”

“你當初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麽，如今總該告訴我真相了吧。”

“我不能說！”

逍遙梓慕堅持“我要知道真相。”

冷越知他倔強的性子，但……他真的不能說！“你不用再問了，我是不會說的。”

逍遙梓慕手一松，“當”一聲劍掉到了地上。“你不說，何必勸我報仇？你不說，何故偏偏又說了這麽多？你不殺我，何故要救我？你無情，何必又要手下留情！靈霄門……已經沒有了。所有人死的死散的散，一把火把門派燒成了灰燼。我…早就想随師兄弟們而去，只是這人世間的恩情太多，苦于沒有一個好的理由。哼……我不殺你……”逍遙梓慕默然淚下。“希望你也不要再管我。這兒真是個好地方，除了太陽，什麽都有。葬身于此，人生無憾……”

聽到他說這種話，冷越心裏火了，“明知我有苦衷，何必追根究底？！我只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殺了我，要麽接受治療！”

逍遙梓慕緩緩擡起頭，看着冷越。他還是那麽冷俊，生氣的臉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有改變。他散發着怒火的眼睛裏，隐藏着焦急和擔心，這是再熟悉不過的眼神了，從小到大，看過了無數次。當初就是因為這種冷怒的眼神，讓自己始終堅信他不會做出背叛師門的事！“哼……”逍遙梓慕嘲笑着自己的愚蠢！“苦衷？當初，我一直相信你，可你卻要殺我。如今，我已經不信你了，你卻反過來救我。你是武林中的邪教教主，江南武林的半個皇帝，自然可以撐控別人的生死！提到你的名字，江湖門派人人自危，看到你的手下，八尺男兒吓得腿軟。縱然你不還手，以我逍遙梓慕這半死的病弱殘軀也殺不動你！你不會知道什麽叫心有餘還力不足，你不會知道在一昔之間遭受所有生死離別和背叛的痛苦。哼……你們都是一樣的，總是将所有的事都瞞着我，到了最後又讓我一個人承受，還逼着我痛苦的活下去。都說是為了我好，可誰又想過我的感受！”逍遙梓慕含淚苦笑。“為何我想求一死都不能？”

冷越靜下來，心知這麽逼他只會令他更痛苦。所有人的确都忽略了他的想法，沒有告訴他實話就讓直接他面對一切，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可是，如果讓他知道了真相，不知道又會是什麽樣一個結果？冷越做事從來不會猶豫，唯獨這一件，真的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如今的逍遙梓慕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單純的孩子了。他經歷了這麽多磨難，早已将事情看透。他這樣對生活了無生趣，一心求死，只怕已不是一天兩天，如果這次救他的是別人，他也許還會堅強的活下去。可偏偏是冷越，這讓他難解恩仇，更是加強了求死心切。冷越想到這兒，不由得矛盾起來：是不是應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