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打死不生
雲屹無奈地看着景洵,景洵仍是一臉咄咄逼人。
良久,雲屹才開口道:“算了,看來今日不宜談婚論嫁,換點別的罷。這裏地勢開闊,風景獨好——不如我教你練劍,這樣等你下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能砍我幾下出出氣了,你看如何?”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雲屹點頭,沖不遠處的護衛招手,讓他們送了兩柄劍過來。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唯有劍術名動天下。他揚起長劍,潇灑地挽起劍花,動作迅若驚鴻,幾片紅楓葉飛舞而過,被他信手削成了心形。
看到那片片紅心落地,景洵只說了一句無聊。雲屹又刷刷補了幾劍,削成一朵朵碎裂的紅心,意思是自己心碎了一地。景洵卻不解風情,赤着腳踩爛那些紅心,罵道:“我就要把你的心踩到泥巴裏”。
雲屹逗不動他,笑着耍起了劍法,“這幾招我以前教過你,有印象嗎?”
“沒印象。”景洵舉起劍,嘗試複刻對方的招式,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但是身體好像還殘留着記憶,竟分毫不差的模仿了下來。
“你真的很聰明,學什麽都有天賦。”
雲屹又換了一套招式,景洵也認真地跟着學,兩人在空地上舞劍,衣袍一黑一白,獵獵翻飛,遠遠看去就像是兩只翩跹的蝴蝶。
在練劍的過程中,景洵的心情漸漸松懈了下來,頭腦放空。不過随着肢體舒展,身體隐秘處傳來的陣陣疼痛,又讓他大為惱火。雲屹這個殺千刀的混蛋,居然乘人之危,奪了自己的一血!
“我現在就想捅你幾刀出出氣!”景洵說着劍鋒陡轉,一劍朝雲屹胸口刺了過去。他覺得雲屹會躲,雲屹卻覺得他不會真的刺,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那一劍飛刺而來,瞬間穿破雲屹心口的血肉。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現在二人之間,只聽一聲鐵器撞響,炫目的銀光當頭劈下,竟生生将景洵手中的劍斬成了無數碎片……
劍刃叮叮落了一地,景洵手臂震痛,錯愕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黑衣少年。對方握着一柄霸氣銀槍,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長發卻純白如雪,眼瞳皎潔如月,有種說不出的青澀感,還有一絲莫名的熟悉。
“王爺您,沒事吧?”白發少年轉向雲屹,雲屹搖頭說了聲“無礙”,胸口被刺開了一點皮肉,但卻比一劍穿心還叫他難受。
“這位是——”景洵打量着少年,恍惚記起了什麽。
幾年前,景洵在黑市被人拐來賣去,輾轉途中,他遇到了許多同命相憐的人,其中就有這麽一個白發銀瞳的少年,因為容貌清奇沒有買主,一直被鎖鏈铐着。少年性格腼腆,寡言少語,小夥伴們都不願意救他,只有景洵伸出了援手,但後來逃亡時和對方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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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羽決。”少年垂下眼睫,似乎有點害羞。
“沒錯,就是你,你還記得我嗎?那年你才十一歲,被困在南國黑市,我是帶着你逃跑的那個哥哥,雖然也就相處了沒幾天。”
“記得,一直,記得。”由于口吃,羽決說話喜歡停頓。其實景洵剛來政南王宮他就認出對方了,還一直暗暗跟蹤着對方。
“你怎麽會在這裏的?”
“我,主上的,影衛。”羽決指着自己,又指了指雲屹。
雲屹神色似有些不悅,“既然你們認識,那就不介紹了。”
景洵這才明白,原來羽決是雲屹的影衛,就是那種不露面,一直暗中保護主人的侍衛。雲屹有很多個影衛,每個都是頂尖高手,他專門指派羽決保護小王爺,所以羽決大部分時間都守在政南王宮。
“沒傷到,你吧?”羽決懊惱地看着滿地碎刃,他已經在控制力道了。
“沒事沒事。”景洵忍俊不禁,記得羽決天生有股怪力,所以在黑市時,那些歹人總是用粗壯的鐵索铐着羽決。看來也正是因為這股神力,羽決後來才被培養成了影衛,效命于政南王座下。
“我想要這個少年,你把他派給我吧。”
聞言,羽決受寵若驚。雲屹臉上卻喜怒不明,沉思片刻才道:“那好,從今以後鶴汀就是你的新主人,你跟着他,保護好他。”
“是。”羽決恭敬地叩首領命,不知所措地看着景洵。
景洵搭住羽決的肩膀,摁着羽決快步離開,“你是我的人了,以後你什麽都得聽我的,不能再對雲屹唯命是從了,知道嗎?”
“知,知道,聽你的。”
看着他們勾肩搭背地離開,雲屹黯然神傷,心中默默道:“方才你真的想殺我嗎?你連相處幾日的路人都記得,卻偏偏不記得我這個同床共寝的枕邊人,在你心中,我竟是連路人都不如嗎?”
走了沒一會兒,景洵踩到小石子硌到腳了,索性要羽決背自己回去。羽決蹲下身來,紅着臉将景洵背了起來,一步步向遠方群樓走去。
景洵之所以親近羽決,要雲屹把羽決送給自己,是因為他記起了穿越前看的部分情節。羽決這個人,內心非常感激和愛慕李鶴汀,到後面還會為李鶴汀背叛雲屹,甚至為了李鶴汀去死。自己正是孤立無援的時候,如果能将羽決拉到自己的陣線上來,情況會好很多。
猶豫許久,羽決才問道:“昨日,你哪裏,不舒服?我聽到,你喘。”
“咳咳……你問這個作甚?我沒什麽不舒服,不準再提了,忘掉它!”
回到寝殿後,景洵在房內踱來踱去,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羽決則站在一旁的角落裏,目光跟随着他轉來轉去。
“你可知雲屹這幾日出城是幹什麽了?”
“找城主,談判未果,他人卻,急歸。”
景洵愣了一愣,羽決這麽斷句,還真需要他費些腦子才能理解。
“時局忽變,對主上,不利。”羽決說着舉起雙手,兩手比五,然後他又變換手勢,一手比三,一手比七。
景洵會過意來,确實出大事了。
南國共有十二個城池,除了皇城歸天子主宰,鴻城歸政南王以外,其餘分別由十個城主管轄。原本在這十個城主中,有一半都是附庸政南王的,但最近有兩個城主叛變到了南元帝那邊,這使得雙方的領地局勢發生逆轉,政南王突然處于劣勢之下。
“政南王和南元帝要開戰,文武百官是時候站隊了。不過就算雲屹領地變少,他所掌握的兵力仍然更多,南元帝不敢動他。等會兒,既然他在外面談判,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還沒談好就貿然回來了?”
“是我,送急信,給主上。”羽決說着又指了指景洵,“擔心你。”
雖然小王爺也喊人去找父王了,但護衛們的動作沒那麽快。雲屹之所以能及時趕回,要歸功于影衛互傳的百裏加急信。
“你簡直多此一舉!還有雲屹……他瘋了嗎?”景洵氣得捶了捶胸口,不知道罵什麽才好,真是一個敢叫,一個敢回,還有一個小的在下藥。可憐自己就這麽無辜躺槍,被那人糟蹋了一整夜……
羽決垂下頭,不敢再多說話,景洵又煩躁地踱了起來。
按照那本書的劇情發展,政南王會和南元帝繼續明争暗鬥,在雙方争奪皇位的關鍵時刻,李鶴汀受到挑唆倒戈向南元帝,花礫等北疆叛黨也趁機造反,鬥得兩敗俱傷。雖然最後雲屹贏得了江山,但也被迫殺掉了一生摯愛的李鶴汀,讓兩個孩子失去了母親。
“不行不行,我不要這樣的結局!”景洵拍了拍腦袋,“我可不能白白給他睡了,還要為他生孩子,最後還被他殺掉啊!”
如今,擺在景洵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是,從一開始就站在雲屹的對立面,幫助南元帝鞏固皇權,但是這樣做,自己極可能走向悲劇結局,淪為亂世的犧牲品。二是堅定地選擇雲屹,和他一起笑到最後稱霸天下。可是如果選擇雲屹,自己就還要被他夜夜欺壓,給他生孩子,生完一個再生一個……
想到這些,景洵不由得捶胸頓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天啊,死又不敢死,活又不想活,打又打不過。”景洵真心覺得自己是個廢物,算了,自己還是得茍活着,不然要一輩子困在這鬼地方。目前毒針還沒取出來,先想辦法弄出毒針,走一步看一步。
随後景洵躺了兩天,感覺身體好受了許多,便去找雲屹說在王宮內待着太悶,想出門散散心,其實是想出去偷偷找花礫拔針。雲屹答應了景洵的請求,但是有一個條件,那便是把孩子也帶出去玩。
“可以帶孩子,但只要羽決跟着我們,不要其他影衛跟着。”
雲屹爽快同意了,景洵于是換上常服,帶着小王爺和羽決一起出了門。然而他們前腳剛走,雲屹後腳就跟了過來,只說不讓影衛跟着,又沒說不讓自己跟着,這可是難得的一家人出游的好機會。
景洵獨自走在前面,一路讓羽決抱着小王爺,不管小王爺怎麽哭鬧他都不理會。雲屹遠遠看着,心中越發不是滋味,哪有親娘對兒子這麽冷淡的?羽決察覺王爺在後面跟着,不過并沒有做聲。
街上人來人往,正是熱鬧的時候。景洵邊走邊看,很快發現了角落裏留下的指路标記,他尋到了一家不起眼的藥鋪前,要羽決和小王爺在外等着,“我去抓點藥,可能有點久,你們多等會兒。”
景洵随即消失在屏風後,通過線人引路,他找到了藏在暗閣內的花礫。花礫翹着二郎腿坐在暗處,唇邊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意。
“你終于來了,最近過得好嗎?”
“我來取針,你不必假惺惺的。”
花礫目光掃過景洵腰下,輕佻道:“那你脫吧,針在下邊。”
“哪邊?你把針放哪兒了,不會是……你簡直無恥至極!”
“哈哈哈……我不無恥又怎麽能制住你?這是你自己要取針的,我又沒逼你,你大可以不取,再等個十月八月就毒發身亡呗。”
景洵耳根燒紅,氣得七竅生煙,擡手就把身旁的桌子掀了。他萬萬沒想到花礫這個爛人,居然把毒針藏在了自己大腿根。他忍辱負重地蒙上雙眼,讓花礫取出了毒針,然後狠狠扇了對方一耳光。
“你怕我猜到取針的手法,你在故弄玄虛,刻意羞辱我!”
花礫半邊臉都被抽腫了,卻還賤笑道:“你捂得那麽緊,怕我偷看啊?至于嗎,你這賤人的身子有什麽好看的?我說過了,除了我誰也無法取出這些針,只要你乖乖聽我安排,就替你取針。下一步,只要你能懷上政南王的孩子并生下來,我一次為你取出三枚毒針。”
“我不生孩子,打死也不生!”
與此同時,羽決還抱着小王爺在藥鋪門外等待。隐約聽到詭異的動靜,他正準備進門查看情況,卻嗅到了一絲殺氣,警惕地回頭,十多個黑衣刺客從人群中飛身躍出,朝他和小王爺直刺而來……
不久後,景洵沒好氣地從藥鋪內出來了,卻見門外一片狼藉,好像有人在此激烈地打鬥過,羽決和小王爺早已不知去向。他焦急地四下尋找起來,見路面殘留有血跡,忙循着血跡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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