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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兩天,丁晚星收到了一封信。
來自江城,署名是顧明澄。
目光在信封面上流連許久,丁晚星才記起這人是誰、而且自己還欠他一頓飯,不禁失笑。
拆開信一看,簡簡單單的兩排字,
還記得那年那日你欠下的一頓飯嗎?
如果記得,今晚六點,城南,飲冰室。
顧明澄的字極美,剛勁有力,又不失文人風雅。丁晚星多看了幾遍才将信件妥帖收起。随後,給媽媽丁柔安發了條訊息告知此事兒。
幾分鐘後,晚星收到了回複,連着兩條。
【可以,我叫蘇安送你去。】
【顧明澄誰啊?媽媽怎麽沒聽過?】
丁晚星回說,【一個畫風很清奇的男孩子。】
丁柔安追問她怎麽個清奇法。
晚星只能将過去那段簡單同媽媽說了,成功地勾起了丁柔安對顧明澄的記憶,她回說,【是個極好的孩子。】
随後又叮囑了幾句,這事兒就此揭過。
....
五點半,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鈴聲響起。
丁晚星去往辦公室向英語老師請了晚自習的假,得到首肯後離開。
二十分鐘後,她的車停在了飲冰室門前的停車場。
蘇安随着她下車,進了餐廳。
內部的裝修極簡,望過去,皆是內斂的灰與白。原木色的餐臺錯落有致,每張餐臺上都有一盞球燈輕輕搖曳,燈內燃了幾支白燭,光亮冷清。
借着這些光,丁晚星沒費力就找到了顧明澄。
此刻的他一身黑色的裝束,頭發烏黑,短到齊耳,裸露在外的手臂線條優越流暢,顏色經太陽淬煉過,泛着淡淡的蜜色。
同丁晚星記憶裏的清隽瘦削完全不同,她不禁有些恍惚,回過神來,又覺得這才是正常的。她曾聽很多人說起顧明澄,明明有更輕松的路,卻還是像父親一樣,考軍校去軍營摸爬滾打。
...
幾乎在同一瞬,顧明澄也發現了丁晚星。
僅僅過去了三年,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高了許多,容顏趨于冷豔。但不管怎麽變,她都承載了他所有的夢想、所有的求而不得。
不敢奢望擁有,但也無法剝離。只能像現在這般,像個見不得光的竊賊,借着一點微不足道的過往,妄圖汲取一些溫度和能量。
“安哥,你找張桌子吃東西,我過去找他。” 顧明澄思緒染灰時,丁晚星回過頭對蘇安說道。
蘇安輕輕颔首,無聲退開。
丁晚星看他坐下,提步走向顧明澄,坐到他的面前。
似幽蘭的香氣拂過他的臉,一縷沁入他的鼻翼,他清醒過來,細微地勾了勾唇,似久別重逢的老朋友那般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
丁晚星:“....好久不見。”
話落時,兩個人忽然齊齊陷入了沉默。過了半晌,晚星才調整好,主動開口,“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或許是因為表哥李駿傑的緣故,晚星對軍人總是格外親和,再加上顧明澄這樣一個人,如果放在書裏,就是個實打實的美強慘,很容易勾動女孩兒的憐惜心。饒是早已習慣同人保持距離的晚星,也沒能成為那一份例外。
顧明澄替她斟茶,輕描淡寫,“還不錯。”
将杯往她的方向推時,“你呢?”
晚星的手指貼在茶杯,道了聲謝,随後,“也還不錯。”
聞言,顧明澄低低地笑出聲,愉悅難以掩飾。
晚星好整以暇睨着他,“你在笑什麽?”
顧明澄頓時斂了笑,“沒有,就是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很傻。” 她是丁晚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怎麽會不好呢?
不好的,從來只有他...
負面的情緒冒出前,顧明澄将話題帶到了別處,“嘗嘗這茶,我從西北帶回來的。”
晚星端起杯子,茶水滾燙,雖說木杯幽冷,還是燙了下她的指腹。她不由得擡起手,輕輕搓磨自己的耳垂。打小養成的習慣,只是姑父告訴她這樣可以解燙。不知真假,但是她信了。
顧明澄注視着她的動作,忽然意會過來,“燙?”
晚星嗯了聲,跟着,“有人怕辣有人怕蟑螂,而我怕燙!”
顧明澄:“搓耳朵就能解燙了嗎?”
晚星:“可以吧?”
是自己都不敢确定的語氣,顧明澄不由失笑。但他沒再說什麽,兀自拿了個空杯,接着拿回晚星的杯,擡高,将茶水傾倒注于空杯之中。
這類操作,丁晚星以前從未看到,眨動大眼,帶出了一絲好奇,“你在幹什麽?”
顧明澄動作未停,也沒看她,“給你的水施魔法。”
丁晚星:“什麽魔法?”
顧明澄這才擡眸,嘴角噙着笑,“等等你就知道了。”
丁晚星不再多言,任由着他怎麽倒來倒去三四遍,末了,将杯推到她面前,睨着她,眼底蘊着笑。
晚星發現,他的眼睛好美。
此刻笑着,似浩瀚宇宙,星辰被悉數點亮,絕豔靡麗。
更神奇的是,當這個念頭浮起時,她的心跳竟也跳漏了一拍。
好在,顧明澄什麽都不知道,溫聲對她說,“再看看燙不燙?”
晚星聞言,悄悄斂了心中悸動,再次探出手,指腹貼住杯。外面還是燙,她拒絕嘗試,“沒差別,我要放涼了再喝。”
顧明澄:“我保證不同。”
丁晚星:“你拿什麽保證?”
顧明澄竟認真地沉吟了片刻,既而道,“要是燙,我欠你一頓飯。”
晚星定定睨着他,半晌後,竟點頭應下,鬼神神差一般。等她意識到自己的反常,木杯已經貼着她的唇瓣,鼻翼間是苦荞的淡香。
頓了頓,終歸是嘗了一口,星眸一點點亮起。
咽下後,對顧明澄說,“真的不燙了!”
顧明澄眉眼染笑,“說了有魔法你還不相信。”
丁晚星:“你怎麽會想到這樣的招?” 一般人如果覺得燙,不是兌涼水就是兌冰,再不就是放着等自然涼。
然而,随着她話音飄出,她看到顧明澄眉眼間的笑意一點點凝固了,在那一瞬,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還沒徹底回過神,道歉的話已經脫口而出,“抱歉,我不是......”
确實,她不是故意的,可她也是真真切切地勾動了他的傷心事兒。再加之三年前那次,晚星覺得自己總是在顧明澄面前出醜,而她原本是進退有度,做什麽都是游刃有餘的,禁不住有些煩躁。
顧明澄見她這般,心中悲戚一點點散了幹淨。可他沒直接哄,橫過手,從桌角拿了筆和便簽紙,在晚星漸漸染上詫異的目光下寫了一排字,
【丁晚星欠顧明澄一頓飯,時間由顧明澄說了算。】
寫完後,淡定地将紙條放在了晚星面前,還給貼心的調換了方向,讓她不用調整就能看到便簽紙上的字。而後,用原子筆尖點了點空白的地方,“簽字。”
“.......” 歷史驚人的相似,只是這一次,晚星不再是愠怒,給生生氣笑了,她對顧明澄說,“你故意的吧?照你這樣,這頓飯我這輩子能還完?”
顧明澄似三年前那般,端着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幹着幼稚得令人發指的勾當,“當然,你可以不簽。畢竟,你也沒說什麽,傷心是我自己的問題。”
一次又一次,他不過是在利用晚星的心軟,奢望自己對于她而言同旁人有些許不同。他看似像強勢的那一個,其實主動權一直在她手中,她一旦喊停,他将一籌莫展。
“你......” 晚星對他跌宕起伏的情緒一無所知,又惱了,最後奪了他手中的筆,洩憤似的在便簽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寫完後,丢回給他,“我看你下次再怎麽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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