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椋鳥

日子一天天過去, 錦市過了春天，進入夏季，繁茂盛綠的樹伫立在道路兩旁, 熟悉的知了聲再次成為夏日的協奏曲，女生們重新換上白襯衫和百褶裙, 籃球場上滿是奔跑着的青春少年。

學校後街。

“感覺過得好快啊，怎麽高二這麽快就要結束了，天哪，想想恐怖的高三, 我真想直接穿越到明年的這個時候。”柳木凡抱着一杯冰的珍珠奶茶感嘆道。

劉渺渺用吸管戳開奶茶，吸了一口珍珠，慢悠悠道：“那你過幾天再穿越吧, 明年的這個時候離高考還有兩天。”

柳木凡：“......”

“對了, 最近怎麽都沒看到姚之景啊，你不是老跟他在一塊兒玩？”劉渺渺問。

柳木凡神色微變，頓了一下，說：“我怎麽知道，我跟他又不在一個班。”

劉渺渺喝着奶茶, 一轉頭就看見蘇椋拿着奶茶，也沒喝, 就在碎碎念什麽。

“阿椋，你在幹嘛呢？”

聽到有人叫自己，蘇椋顫了一下，然後轉過頭有些發懵, “什麽？”

劉渺渺：“你在念叨什麽啊？”

“啊，”蘇椋撓了撓頭，“背單詞。”

劉渺渺：“......”

柳木凡：“......”

“不是, 寶寶。”柳木凡伸出手，捧着蘇椋的小臉，嚴肅道，“你最近都魔怔了你知道嗎，每次見你不是在做卷子就是在背單詞的，咱們這才高二呢，你這樣下去到高三要怎麽辦？”

蘇椋垂眸，微微皺了下眉，“我也沒辦法，我就是......如果不做題我就感覺很慌，就覺得我成績馬上就得掉了，你知道嗎，我上次做夢夢到我考試掉到年級五十幾名，直接給我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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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椋，我覺得你可能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就是咱們也不只是出國留學這一條路，就算你不能出國又能怎麽樣呢，你們倆只要感情好，不管怎樣都是分不開的呀。”劉渺渺說。

蘇椋轉過身，摳着奶茶杯的邊緣，聲音很輕，“不行的，一定要去留學的......”

劉渺渺和柳木凡也無可奈何，她們根本就勸不動蘇椋，只能看着她像着魔了一樣整天埋頭學習。

而對于蘇椋而言，她只有努力向成越奔跑才有可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為了和他在一起，她願意吃苦。

而弦繃得太緊，一旦有一天斷裂，便會傷到自己。

——

因為出國留學一事，蘇椋和喻佳寧關系也僵了，各種各樣的壓力席卷而來，蘇椋開始失眠，也吃不下東西，那一個月，她瘦了十斤。

高二下學期的期末考，蘇椋從年級前三掉到了第十五，她的弦在那一刻突然就斷了。

因為要放假回家，蘇椋把寝室裏的東西都帶回了家裏，出校門的時候卻沒看到喻佳寧的身影，反而看到了楊響。

蘇椋一愣，随即皺起了眉頭：“你怎麽來了？”

楊響看了眼蘇椋，發現她比起幾個月前瘦了很多，原先還有點肉的臉現在已經跟刀削的一樣，眼底下發青，面色也更白。

他接過蘇椋手中的行李，回答道：“舅媽在家燒菜，沒時間，我剛好空就過來接你了。”

蘇椋抿了抿嘴，也不再說什麽。

蘇椋沉默地往外走，突然書包一輕，她猛的回頭。

楊響拎起她的書包的動作一頓，神色有些僵，“那個，我幫你背吧。”

蘇椋側過身，書包也随之從楊響手中掉落，她冷淡道：“不用。”

和楊響她确實是沒什麽話好說的，畢竟以前接觸地也少，再加上最近這段時間，楊響總是時不時的來家裏吃飯，開始問候她的生活，而有的時候，那種感覺讓蘇椋覺得卻又并不是表哥對表妹該有的。

可楊響畢竟沒有真的做什麽事，她也不好很奇怪地故意疏遠他，只能刻意保持着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最近瘦了，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了？”楊響問道。

蘇椋随意地應着：“啊，沒事。”

楊響側頭看向蘇椋，蘇椋今天地頭發披了下來，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女孩被黑發遮着的半張臉，只露出小巧的鼻頭，和一點飽滿紅潤的雙唇。

楊響不禁空咽了一下。

幾年前楊培陽和喻佳寧結婚的時候他去過，那時候他就被還只有十一二歲的蘇椋驚豔到，小說中總有形容女子十來歲就已傾國傾城，那時候他還不信，覺得一個小孩子而已哪能漂亮到那種程度。

直到見到蘇椋之後，他才發現，十一二歲的女子身上，真的能看出傾國傾城這個詞。

“學習再忙也得好好照顧自己，你還是有點肉會好看的。”

“......”

蘇椋沉默以對。

這種尴尬的氛圍一直到了蘇椋家樓下，楊響把行李遞給蘇椋，蘇椋轉身的那一刻他又叫住了她。

“阿椋，你男朋友是在國外留學吧？”

蘇椋一怔。

她不知道楊響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但是也可能是喻佳寧說的，蘇椋內心煩躁，總覺得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越來越多。

楊響看着蘇椋微僵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唇，“我只是作為你哥哥提醒一下你，像他那樣家境優越的公子哥，要什麽沒有，金錢也好，女人也罷，你以為轟轟烈烈的愛情，在他眼中可能也不過如此，你們之間的差距總會有一天在争吵中爆發。與其去面對那樣的未來，你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割舍掉......”

“你說夠了沒有！”蘇椋轉身，冷聲打斷，“我自己的事不用別人管。”

楊響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鏡，氣質斯文溫潤，他還是那樣淡淡地笑着，“你為了他，變成這個樣子他知道嗎？說不定他在國外現在左擁右抱，美人在懷......”

蘇椋拎起手中地包猛地向楊響砸去，楊響躲閃不及，眼鏡被砸落在地。

楊響偏過頭，額前的碎發稍稍遮住了眉眼，他的眸色漸深，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亮光，他擡起手，輕碰了一下眼窩，剛剛眼鏡掉落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此刻微微的有些刺痛。

他輕笑了一聲，擡眸，因為近視他微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蘇椋，其實我還挺喜歡你這股勁的。”

“......”

“你要不是我名義上的表妹，我估計就會來追你了。”

蘇椋咬了咬牙，身上的怒氣毫不掩飾，“神經病！”

聽到這三個字，楊響反而笑得更開，他歪了歪頭，輕佻地挑眉，“我說真的，你要不跟他分了吧，咱們偷偷的談個地下戀，絕對比和他談要刺激。”

蘇椋确定了，楊響就是個神經病，還是個十足的變态，她沒心思跟他在這發瘋，蘇椋撿起包，拎上行李頭也不回地進了家門。

蘇椋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轉角處，楊響收起笑意，撿起地上的眼鏡，鏡片有些劃花了，他輕輕撫過劃痕，笑了一下。

——

回到家裏，喻佳寧問了蘇椋期末考的成績，蘇椋扔下成績單就回了房間。

這次期末考，她考得很差，成績發下來之後班主任還專門找她談了一會兒，問她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導致精神狀态不好。

班主任讓蘇椋好好放松一下，言語之間都是擔心，其實不用別人說，蘇椋也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對，她也想調整，可是她現在已經調整不了了，好像很多行為，都已經不受自己控制。

蘇椋拉開抽屜，給手機開了機。

她和成越上一次的通話記錄還是半個月前，已經半個月沒聯系了，蘇椋突然想到楊響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有些不安。

蘇椋找到成越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響了幾聲，突然就被接通了。

蘇椋一愣。

以前成越都是挂斷之後再打回來的。

蘇椋張嘴，正欲開口，電話那端響起一個聲音，“喂？”

蘇椋渾身一僵，握着手機的手不禁收緊，沒聽見有人說話，那頭又問了一聲，“誰啊？”

如果說剛才那一聲有可能是聽錯了的話，那這一聲，蘇椋确定了。

是個女生。

而且是聲音很年輕的女生。

蘇椋穩住呼吸，一開口，聲音冷到極點：“我找成越。”

電話那頭的女生愣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地說道：“哦，那你等一會兒啊，他上廁所去了。”

“他回來了你讓他給我回個電話。”蘇椋冷聲道，然後直接挂斷了電話。

美國。

林楚之看着被挂斷的電話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剛才電話裏那女生的聲音聽起來好冷啊。

她一擡頭，剛巧看見成越從廁所走出來。

成越走過來，從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眼神掃過又頓住，“我手機怎麽在你那？”

“哦。”林楚之遞過去手機，“我剛才聽見你衣服裏有手機在響，就幫你接了一下。”

成越啧了一聲，沒好氣地說：“誰讓你亂接我電話了啊。”

“幹什麽啊，我以前不也幫你接過電話，這麽見外幹什麽。”

成越拿過手機，一邊看一邊說：“我說你到底什麽時候回去，在這邊都待大半個月了，我可沒時間管你啊。”

林楚之：“我都說了我是過來學習的，不是來玩兒的，而且你忙你的呗，不用管我。”

“呵，你要待着随你，但是麻煩你別老關機行不行，你爸每天都要給我打個電話問你在哪，煩都煩死了。”成越翻開通話記錄，看到蘇椋的那條來電顯示，不禁眉頭一蹙，他連忙回撥了過去。

“你哪涼快哪待着去，別跟着我就行。”成越拿起手機放在耳邊，拎上外套朝外面走去。

林楚之在身後喊他：“你幹嘛去？”

而成越連頭也沒回，打着電話潇灑地走了。

蘇椋在那邊等了幾分鐘，卻又覺得這是最漫長的幾分鐘，腦子裏忍不住亂想，想剛才那個女生是誰，想成越的手機為什麽會在她那兒，想她為什麽又會和成越在一起。

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強烈，而楊響的那句“左擁右抱，美人在懷”又跟魔咒一樣在她耳邊循環。

手機鈴聲響起，蘇椋被吓得抖了一下，她拿起手機接過。

“阿椋，你給我打電話了啊。”電話那頭成越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異樣，和從前一樣的感覺。

而想到剛才那個女生，蘇椋心裏非常煩躁，她淡聲開口：“剛才那女的誰啊？”

成越：“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嗎，啊，就是一個朋友，小時候認識的，這幾天來美國玩，剛才我去上廁所了，手機放在外套裏，她聽見就順便接了一下。”

“小時候認識的，青梅竹馬？”蘇椋輕扯了一下嘴角。

成越回道：“不是啊，沒到那程度，就只是認識而已......”

蘇椋打斷，“她經常幫你接電話？”

“沒有。”成越終于注意到蘇椋有些不對勁，他聯想了一下前因後果，笑了一下說，“怎麽了，吃醋了啊？”

“......”

“不是，我跟她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你別瞎想阿椋。”

蘇椋輕舔了一下唇角，那種焦躁的情緒愈發明顯，她還是冷着聲音問道：“上次，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沒接。”

成越回想了一下，然後說：“我那次後來不是給你回電話說了嘛，我在導師辦公室弄報告，手機靜音了，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

蘇椋很輕地冷笑了一下：“你還想故意不接我電話啊。”

“......”成越在校園內的噴水池前停住了腳步，蘇椋最近的反常讓他有些不安，“阿椋，你怎麽了啊？”

“什麽我怎麽了，我沒怎麽啊！”

“不是，你最近說話怎麽都奇奇怪怪的，我是....”

“我哪奇怪了，我很正常啊！”

“你現在說話就很不正常你知道嗎，”成越說，“你最近怎麽總是說話帶刺的感覺啊。”

蘇椋微怔，她擡眸，正巧看見窗戶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消瘦的下巴，還有空洞的眼睛，明明心裏波濤洶湧，可是她此刻卻面無表情。

“我不正常？”蘇椋喃喃自語，“我說話帶刺了嗎，成越，我就是想你了跟你打個電話，你老不接我電話是怎麽回事啊，每次你都說是在忙，你才大一你到底有什麽好忙的，你不會是每天忙着逛酒吧泡妹......”

“蘇椋！”成越沉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在這邊到底怎麽樣你應該很清楚，郭肅沉每天給你彙報的我什麽時候做過那些事情了，你別随意揣測我行嗎。”

蘇椋：“郭肅沉...呵，他是你的跟班，當然是你說什麽他就跟我回什麽了。”

這句話說完，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蘇椋之聽見成越沉重而又抑制着情緒的呼吸聲。

突然的，蘇椋像回過神了一樣，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都用什麽樣的語氣說了什麽，她緊張開口：“成越，我......”

“我每天那麽忙，都是忙着早點回來見你，忙着縮短和你之間的距離，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我來做，你如果累，你完全可以站在原地等我奔向你，但是我只求你給我時間，并且相信我。”成越重重地喘了口氣，胸口發脹，“但是你今天，真的，挺傷我的。”

“不是，成越......”蘇椋一片慌亂，想着安慰卻又說不出一句話，“我...我錯了，成越......”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叫成越。

成越跟那人用英語說了幾句，聽不太清楚，過了會兒他的聲音才傳過來，“阿椋，我只當你就是普通的發發脾氣，我不怪你，但是我不希望以後你還說這樣的話。我要上課了，剛才是導師找我，我先挂了。”

電話挂斷，蘇椋握着手機的手忍不住發抖，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出那樣的話，為什麽要去傷害成越。

“咳咳！”蘇椋捂着胸口突然開始咳嗽，咳到最後變成幹嘔，她滑坐到地上，只覺得胸腔很悶，喘不過氣像是窒息了一般，眼淚就跟斷了線一樣的滴落。

“啊......”蘇椋喘着氣，嗚咽着趴在地上，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出現了蘇江盛的臉龐。

蘇椋抱着頭，啜泣地喊着：“爸爸，救救我......”

“爸爸，怎麽辦......我好像生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雙更，正式結束校園部分。

友情提醒，看之前整理好情緒，因為明天全是玻璃渣，但是大家放心，全文最虐的部分就在明天的兩章了，這口玻璃渣吃完就全是糖了，我保證！

感謝在2020-09-21 17:30:34~2020-09-22 14:52: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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