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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娘家來人
張氏娘家早就收到了女婿不在的消息,但正式消息沒有送來不也貿然往洛陽跑,張氏的嫂子譚氏是個賢惠的,又與自己的親小姑關系不錯,因此盤算着日子,報喪的人一進張家世居的淺河村,她就領了兒子和堂弟媳婦秦氏收拾收拾上了路。
“行了,你躺着吧,咱們說會兒話我還要去給老太太見個禮,”譚氏掃了一眼張氏暫居的海棠院,心中微微不悅,“這院子眼看沒有收拾過,怎麽讓你們住在這兒了?不是說已經分了家了?”當初分家,葉家老大留在正院,老二分的是相鄰的東院,老三則分在西院。
張氏見了娘家親人,眼淚再次開了閘,她本就心思敏感,這次自覺是見夠了人情冷暖,“說是那邊院子沒有收拾出來,我現在也無心去弄那些,就先在這兒住着吧,待事情了了,再看婆婆怎麽安排。”
“大伯母每日裏外忙着,顧不過來也是有的,說等忙完了這陣子再幫母親挪地方,”葉書夏這些日子哭得小臉黃黃的,眼皮也腫的不像樣子,根本就看不出原有的靓麗,她與葉逢春自幼交好,這兩天更是與堂姐住在一起,看舅母臉色不郁,忙幫着長房說好話,
“這話你也相信?”同來的還有張氏的堂弟媳秦氏,她湊不到堂姐跟前,便拉了葉書夏噓寒問暖,一邊細細打量這屋中的擺設,這次秦氏自告奮勇與譚氏同來,還有另一份心思在裏面,忍不住提點葉書夏,“你們要回來的消息恐怕他們月前就收到了,靈棚都搭好了,就沒有時間收拾個院子出來?”
還說是葉家是大戶人家,雖說不貴但富,可這房裏一色的棗木家俱,樣式老舊,帳幔簾帷都是半新不舊的,難道自己那做官的妹婿剛走,葉家人就敢變臉欺負孤兒寡母?
“六嫂,”秦氏輕輕撞了撞譚氏,“咱們姑奶奶這樣下去可不行,咱張家的姑奶-奶安貧樂道是不錯,但還有恒哥兒和夏妞兒呢~這麽冷的天兒,人又病着…”
譚氏也一臉擔憂,可現在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安慰張氏道,“你且寬心,我們要在這兒住上幾天,待前面的事了了,再說以後的事。夏妞兒先帶我們去給老太太見禮,你就好生歇着,人都沒了,還計較那些虛禮做什麽?你只管把身子養好了,就是這一雙兒女的福氣。”
張氏的親哥哥張延用雖然也是庶子,但張家是世家,張延用又是個争氣的,如今已經是江蘇布政使手下的從三品參政,仕途一片光明。所以譚氏說話行事底氣足的很。
自己的嫂子歷來精明,八弟張延為如今依附在哥哥身邊打理庶務,弟媳秦氏雖是小門小戶出身,但也是個精明厲害的,有她們在,張氏松了口氣,婆婆病了,自己竟被安置在這樣的院子中,身邊除了從榆林帶來的下人,小趙氏竟然以事多人少的理由連個人都沒給添,張氏這些日子也憋着氣,若是一回來就被大房壓下去,以後想翻身就難了。以前的張家過得日子她可不想再來一遍,何況現在她還有夏妞兒和恒哥兒。
趙氏在床上聽說張家來了人,也不敢躺着見客,強撐着讓丫頭将自己扶起套了件赭色的褙子,拿熱帕子擦了頭臉起身相迎。
雖然張家來的二位太太都是晚輩,但那張氏的親嫂子卻是三品的淑人,就是在這洛陽城裏,這樣的身份也是見不到的,趙氏自然不敢怠慢。
“老太太快莫要這樣,您可要保重身子,”譚氏含笑将趙氏扶到榻上,招手讓兒子檀哥兒過來給趙氏見禮。
檀哥大名叫做張如檀,不過十歲,和母親譚氏一起在開封老宅,他是外甥所以只着缌麻,人長得唇紅齒白,見母親叫自己,便上前規規矩矩的與趙氏磕頭見禮。趙氏也是個懂規矩的,頭次見面忙命旺兒封了份兒見面禮遞過去。
小趙氏自然不肯放過見貴人的機會,早帶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跟了進來,一面命丫頭上茶,自己則想着是姻親直接上前拉了譚氏便要噓寒問暖道辛苦,看譚氏态度漠然又将檀哥兒摟在懷裏猛大誇上一通,真個是舌燦蓮花,奉承話都不帶重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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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也是出身書香門第,那裏見過這種作派,只怕自己府上的管事媽媽也比這小趙氏體面些,冷冷的一側身子避開小趙氏雞爪似的手,“我家小妹年輕不經事,這些日子煩勞她大嫂子操心了。”又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張如檀道,“檀哥兒別在這兒坐着了,去前頭陪陪你弟弟。”
譚氏一身蓮青滾白邊的褙子,頭上一色的素銀釵,待走近了小趙氏才看清楚那鳳頭上銜着碩大的珍珠,手上的銀镯也是鑲了藍寶石,真是通身的貴氣,當下氣勢便矮了幾分,讪讪的叫了兒子女兒過來見人。
想到自己小姑子将來還要指望長房,譚氏也不想與她太過難看,親熱的拉了葉逢春和葉志遠葉志達來看,又讓身邊的嬷嬷取了荷包來賞與他們。
“老太太,我有句話還想聽聽您的意思,”譚氏掃了一眼陪坐的小趙氏及她身後的兒女,葉志遠葉志達做為從子,親叔父過世了也是要在前面守靈的,結果卻都被領了過來,外面竟只留了一個五歲的孩子,譚氏心中不由對葉家又存了幾分輕視,葉家門第不高,葉向榮她也見過,不過是一個商賈,當初若不是看着葉向高少年及弟,而自己小姑到底是個庶女的緣故,張家是不會與這樣的人家做親的,現在一經事這不知禮且小家子氣都曝露無遺。
“親家太太您只管說,”趙氏不過是市井婦人,如今有個三品的诰命夫人這麽恭敬的與自己說辭,當真是受寵若驚。
“我家姑爺就這麽年紀輕輕的去了,”譚氏看着眼睛紅腫的書夏,将她一把摟在懷裏,哭了幾聲才又道,“姑爺身後只有恒哥這一滴血脈,恒哥年紀又那麽小,身子也不爽利,雖說‘孝’字大過天,但這麽冷的天孩子就那麽跪着,頭都磕青了,若是再病了,姑爺在天之靈怕是也不安穩~”
葉志恒是孝子,守靈是應當應份之事,但才不過五歲多些的孩子,又是個不清楚的,幾天下來早就讓折騰的沒了正形,趙氏病了,張氏也起不了床,譚氏想到這些心下惱火,若是小孩子有個什麽長短,可不就遂了葉向榮一家的意?
譚氏久在內宅,凡事難免就多想些陰暗面,再加上葉志遠葉志達兩個從子,雖然看着髒了些,卻一副油光水滑的滋潤模樣,那有半點辛苦守靈的樣子?說話時隐隐就帶了情緒。
“什麽?恒哥兒就一直跪着?”趙氏一口氣憋得直要翻白眼,孫子歷來就是她的心頭肉,何況是她最愛的兒子身後的唯一獨苗?人人說葉志恒傻,她是不信的,在她眼裏,自己的小子少年老成,小小年紀就不多話正是個能成大事的,如今兒子已經走了,若是孫子再有個什麽,“快把恒哥兒給我抱進來,就說是我說的。”
“娘,恒哥是孝子,若是來人祭奠,靈前沒人~”小趙氏覺得婆婆真是糊塗了。
“達哥和遠哥兒先去跪着,那是你們的親叔叔,”趙氏厭惡的瞪了小趙氏一眼,就知道帶了自己的兒子來躲懶。
“達哥兒和遠哥兒一直都在呢,這不是要見親家太太,我才領了來,”見婆婆發怒,小趙氏上趕着解釋。
“親家太太來了,正經該來拜見的是恒哥兒,”趙氏氣得捶榻,自己這個侄女也是小時受過苦的,她想着要偏疼一些,可是也要人能疼的起來才是。
恒哥兒由程媽媽抱了進來,他确實如睐娘判斷的那樣,是個自閉症患兒,又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原本就瘦弱的小兒被胖大的保姆抱在懷裏,就如一片随時會枯萎的葉子,譚氏不由上前幾步接過恒哥兒小小的身子,剛在在靈前時她沒細看,現在抱在懷裏才發現五歲的娃娃竟然沒沒多少斤兩,不由氣得瞪了程媽媽罵道,“你這個下作行子,怎麽帶的少爺,人都讓你折騰成什麽了?!”
程媽媽是張家的老人兒,如今還有親戚在張府做事,不由吓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夫人饒命,恒少爺本就身子弱些,又極喜歡清靜,聽不得吵鬧,可這些日子府裏到處都是一片忙亂,哥兒又要時時守在前頭,愈加吃不得飯了,晚上也不睡覺…”
程媽媽無法當着衆人說葉志恒是個有毛病的孩子,只得“嘭嘭”的叩頭。
恒哥兒只親程媽媽一個,看到自己乳母那個樣子吓得大哭起來,可是又不肯開口,便在譚氏懷裏不停亂扭,幾下就将譚氏弄了個衣亂釵滑,趙氏看了很是心疼,她一來确實是頭暈心悸輕易起不得床,二來也不忍心到前面去看兒子的棺木,有什麽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讓人難過?可是她卻沒有一絲慢待自己孫兒之心,可沒成想才幾天功夫,那個小趙氏就将自己的金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若不是有姻親在場,趙氏非動家法不可。
“來,到奶-奶這兒來,”趙氏強撐着扶了貼身丫頭旺兒想去接過恒哥兒,可是恒哥只是大哭根本不往她懷裏去,一會兒功夫便氣不接下氣,幾欲厥了過去。
“夫人您讓程媽媽起來三哥哥就不會再哭了,”一個脆脆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譚氏低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女孩輕輕拉着自己的袖子,“除了二伯母,三哥哥和程媽媽最親。”
“你起來吧,”看來不是收拾這個乳母的時候,何況自己這番做作不過是給趙氏姑侄看,“你是三房的女兒?”譚氏将睐娘拉到身邊,啧啧贊道,“果然好相貌。”
小小的睐娘一身大功将整個身子包的嚴嚴實實,因才四歲,并未結麻花包頭,只是用長孝帶圍一寬箍,結于頭後,下垂至脊背,可是這樣的重孝反而把小姑娘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顯的格外流光溢彩,真是山窩裏出了只鳳凰,譚氏心中暗嘆,想起小姑說過這次是三房的弟弟将他們接回,剛才自己去靈棚祭拜也看到這個小姑娘一直守在外甥身旁,當時以為是小丫頭,沒怎麽在意,現在兩下對比,大房和三房孰忠孰奸立時分明。
“是,民女叫睐娘,”睐娘規規矩矩給譚氏和秦氏磕頭行禮,她聽母親說過張家,知道越是在這樣的人物面前越是不能失了禮數,丢自家的人。
“還民女?”譚氏被睐娘給逗的展顏一笑,也不掏什麽荷包,直接從手上捋了個手镯套到睐娘手上,“你随着恒哥兒叫我舅母就行了,難為你小小年紀就知‘孝悌’,是個好孩子。”
秦氏是以譚氏馬首是瞻的,連忙撫了睐娘的小臉誇了兩句長的好,也從身上摘下個小小的荷葉佩遞給睐娘。
這可是睐娘自小到大收到的最重的禮了,她前世不是什麽有錢人家出身,但多少也有些見識,秦氏那玉只能算是不錯,可是譚氏這只镯子不但壓手,而且上的的幾顆藍寶石每顆都有自己小指甲蓋大小,顆顆透明,顏色幽藍,“睐娘謝舅母的賞,但這個太貴重了,睐娘不能收。”
小趙氏離的近,一眼就看到那只镯子是個值錢貨,遂笑道,“我家睐娘說的對,這東西太貴重了,她小小年紀沒得折了她的壽。”
“噢,”譚氏慈善的笑笑,她喜歡知道好歹的人,這個小姑娘不過四歲就能看出自己這镯子價值不菲,可見母親也是個有見識的,“舅母給你镯子是賞你小小年紀就知道陪着恒哥兒,這也是功勞。”
她就是要讓人知道,自己的外甥嬌貴着呢~
“睐娘和三哥哥是兄妹,一起玩是應該的,”睐娘這二年裝可愛也算是小有所成,忽閃着大眼睛道,“三哥哥對睐娘也好,睐娘喜歡和三哥哥玩~”
“就是,妹妹陪陪自己哥哥有什麽大不了的,”小趙氏一把拉過自己女兒,“我家春妞兒與夏妞兒最是要好,這些天心疼夏妞兒,都是接到自己院裏睡的。”
七、心思
七、心思
譚氏冷冷的看了一眼小趙氏,“春妞兒自然也是個好的,還知道那海棠院住不得人,原想着就算是妹夫不在了,家裏還有賢惠的大嫂在,自然不會讓一個守節的寡婦受委屈,可今天我一來,竟然發現妹妹住的地兒又冷又潮,連被褥都是濕塌塌的,這樣子哪能不病?如果葉家真的是沒有地方給她們孤兒寡母住,我們張家自會将人接回讓她在張家為妹夫守節。”
她将“守節”二字說的極為清楚,張氏是在為葉向高守節,如果将來葉志恒出息,掙座牌坊也是有可能的,怎麽能任葉家這麽作踐?
趙氏忽然見譚氏變了顏色,心裏一抖,張氏回來住在海棠院她是聽說了的,雖然她知道自己這個二兒媳讀書知禮比老大家的要強的多,但就是強太多雖然讓她這個婆婆直起了腰杆但同時也讓她這個婆婆見了都有些底氣不足,因此小趙氏那樣安排,她心裏也不過想着要借機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以後的日子要守得清苦,畢竟以後要相處的日子還長,家和才能萬事興。可是現在人家娘家人來了,挑出了理,自己就只能裝作不知,不然兒子剛死就虐待未亡人,自己的老臉往那兒擱?
“怎麽回事?老二家的院子沒有拾掇出來?”趙氏橫了小趙氏一眼,哆嗦着嘴唇,“你也奔四十的人了,做事怎麽這麽顧前不顧後的?!”
“這不是這些日子忙嗎…”小趙氏頭都不敢擡,“媳婦這就去幫弟妹将住處換了。”
譚氏也不窮追猛打,笑道,“那就有勞大太太了。”
“娘,這是我今兒得的,”待回到西院,睐娘現寶似的将玉佩送到連氏手上。那镯子太過貴重,到底讓她還了回去,但玉珮的玉質也就是個不錯,葉睐娘就笑納了。
連氏已經聽說了上午的事,而且她去拜見譚夫人時譚夫人對小睐娘也贊不絕口,直誇她教女有方,“睐娘做的對,你和恒哥兒是兄妹,你們一起玩是應該的。”
自己女兒年紀小小,卻要比長房的春妞兒和二房的夏妞懂事的多,連氏愛憐的将睐娘抱在懷裏,“爹和娘這幾日都忙,睐娘要聽常媽媽的話,過些日子娘給睐娘做好吃的。”
“嗯,睐娘想吃兔子豆沙包,”睐娘一臉嬌憨,心中卻陣陣惡寒,自己真成了一點點心就能滿足的小東西了。
“老太太,你用藥吧,”旺兒輕輕将白瓷勺遞到趙氏嘴邊,口裏哄道,“您也別再跟大太太置氣了,她也是一時疏漏。”
趙氏一向勤儉慣了,雖說現在在葉家富的流油,可是卻不像那些富戶們奴婢如雲,趙氏雖是當家的老太太,身邊也不過旺兒和喜兒兩個大丫頭,還有做雜事的小丫頭四名,而小趙氏和張氏還有連氏則是大丫頭兩名小丫頭兩名。在她看來,那些一個主子成群人服侍,簡直就是燒錢。
起初張氏來時根本就沒想到葉府居然節儉到這種地步,她自己的陪嫁就有四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還有兩名管事媽媽,不過趙氏是個會算計的,以兒子是官身為理由讓張氏破了例,而葉家雖然依然按葉向榮的例給二房配了使喚人,但張氏的陪嫁們的月例銀子理所當然的由二房自己負責。
至于三房,趙氏是根本不管的,不過這樣也好,她也不便在連氏面前指手畫腳,不過連氏也只是鄰縣一個秀才之女,家裏也沒有多大的排場,房中也是按着小趙氏的規格來的。
旺兒是趙氏身邊得力的丫頭,已經年過二十了,只是趙氏仍舍不得将她配人,說的好聽些是自己将旺兒當了孫女,其實不過是怕再招來的不如旺兒勤快能幹,知心合意,“唉,這個老大家的做什麽事就是不讓我省心,”趙氏就着旺兒的手喝藥,“前幾年我就想将你給了向榮,誰知道他是個不争氣的,又想着把你給了向高,也能做個官太太,誰知…”
看着趙氏裝模作樣的嘴臉和眼中未淨的眼屎,旺兒直犯惡心,可又不能表現出來,真把她當三兩歲的小孩子哄呢,如果真心替自己打算,怎麽會把自己拖的過了二十?
旺兒知道自己服侍的這個老太太,平生最恨的就是妾室,葉向榮納妾是因為搞大了老婆趙氏娘家表妹羅氏的肚子,葉向高納妾那是因為上峰所贈,沒有一個是趙氏送的,現在跟自己說這個,“老太太快別多想了,旺兒只求能多服侍您幾年,您可千萬別想着攆奴婢出去,再說,如今這情景,您也知道的,”旺兒做出一副貼心貼肺的模樣,“大爺是個軟性子,大太太的脾氣您心裏也有數兒,以後二房還都指望着您呢,只是…”
見旺兒欲言又止,趙氏反而睡不着了,“你可是聽說什麽了?”旺兒和喜兒就是她的眼耳和口。
“奴婢看這幾天二太太和三太太似乎走的挺近,”旺兒偷觑了一眼趙氏,又自我解釋道,“想是三爺在榆林出了不少力,二太太心中感激吧。”
三房?趙氏心中咬牙,“老二在時可沒少關照三房那個雜種,如今他出些力有什麽不妥?為這外就心存感激,我這個媳婦也太好哄了些,不行,這個家我還得當着,不能讓恒哥兒的産業讓那些喪良心的騙了去!”
“奴婢也交待了那四個紅,趁着這些日子西院的人過來,多和她們走動走動,将來那邊有個風吹草動咱們也好有個準備,”旺兒很聰明,事事将趙氏擺在被迫害的角度。
四個紅是趙氏院中的四個小丫頭:紅玉,紅蘋,紅玲、紅芳,都在十三四歲之間,平時管着灑掃、洗曬、跑腿傳話這些雜務。
“馬屁精,小小年紀學什麽不好,淨跟着學拍人馬屁了,真是家學淵源啊~”葉逢春挽着葉書夏從正院出來,看到三房的睐娘正和葉志恒一道走在前面,不由罵道。
這些日子睐娘每天陪着葉志恒進進出出,被譚氏贊了幾回,而且過來吊唁的夫人太太們更是見到葉睐娘甜美乖巧的模樣個個愛不釋手,葉逢春早就恨的牙癢癢了,今天可巧身邊沒有大人,不出口惡氣她怎麽睡的着?
葉睐娘擡頭看了看雲間的彎月,帶孩子是個很累人的活兒,尤其自己這小身板也才四歲,她實在沒有力氣跟自己這兩個姐姐費唇舌。
“妹妹你說是不是?到底是像她那個小婦養的爹,”葉逢春看走在前面的睐娘不搭話,繼續道,“那些夫人們明明就是來看你的,她卻一勁兒沖在前面,嘁,要麽就是西院的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娘教得,真以為跑的快就是千金小姐了?”
葉逢春的容貌比她的祖母和母親略強些,雖然還是高顴骨,但膚色較從小過苦日子的兩個趙氏要好上許多,又繼承了葉家的挺鼻彎眉,倒也能看出幾分俏麗,只是和葉書夏還有睐娘比起來,差得就不是一星半點兒了。
葉書夏自小比她強,父母更是比她強,所以葉逢春在這個妹妹面前嚣張不起來,甚至還不時巴結一二,可是這個睐娘一個庶子的女兒,竟然比她更得人喜歡,這怎麽可以?
葉書夏也看不慣睐娘,不過四歲多些,就知道到處讨好湊趣,長大了也是個小狐貍,只是看在她服侍自己弟弟确實周到的份兒,葉書夏懶得出手教訓,“大姐理那種人做什麽?”
“大姐姐今天是怎麽了?您對張家舅舅和二伯母不滿麽?”葉睐娘猛然回頭,罵她兩句她可以當做聽不見,罵她的爹娘和奶奶可是不行,何況那個葉書夏,自己父母這麽辛苦的為她親爹辦喪事,她不但不謝竟然任由別人侮辱自己,真是頭白眼狼,“二姐姐,大姐姐張嘴閉嘴的‘小婦養的’你竟然能夠聽得下去?”雖然她不想樹敵,但這樣的侮辱還是忍不下去。
領着恒哥兒走在頭裏的程媽媽悚然一驚,自己也是老糊塗了,自己家的主子可不也是“小婦養的”庶女?“大小姐嘴巴放幹淨些,不知道大小姐這些話又是那個上不得臺面的人教得,我回頭可要請二太太好好請教請教大太太了。”
葉書夏是個粗線條,到這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成天以知府嫡女自居,卻忘了自己的母親和舅舅卻是實打實的庶子庶女,不由又羞又氣,“若蘭,去大小姐那兒将我的東西取回來!”說罷也不理想要拉她的想要解釋葉逢春,直接帶了丫頭若菊向金桂院而去。
看着呆在原地的葉逢春,睐娘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這個姑娘跟她母親一樣蠢,成日抱怨自己不被譚氏待見,“自不量力~”
她根本不怕被葉逢春聽見,也不怕她回去跟小趙氏告狀,畢竟她那句“小婦養的”在場這五六個人都聽到了,而且自家早就分了出去,吃喝花用根本不靠趙氏一房,自然不用仰人鼻息,想到這些,葉睐娘默默向天上的葉老太爺致敬,您真是高瞻遠矚啊~
八、商議
古代喪事繁複,葉向高又是五品官身,招魂、報喪、設奠、沐浴、飯含、襲屍、小斂、大斂、朝夕哭、筮宅、蔔葬日、下葬等一套喪事辦下來,待一切塵埃落定,已經進了四月中。
“妹妹你且好好養着,嫂子們既然來了,斷然不會沒個交待就這麽回去,你七哥八哥過幾日也就要到了,”秦氏知道譚氏還要和小姑張氏說體己話,她畢竟隔着一房,安慰了幾句便借口疲累扶了丫頭休息去了。
譚氏因為就要帶了檀哥兒到自家老爺張延用任上,因此想着一次将小姑子以後的事撕擄個清楚,回去也好讓老爺放心,索性便和秦氏在張家住了下來,等着與随後而至的張家七爺和八爺。
見房內已無外人,譚氏斜躺在貴妃榻上,由自己的丫頭捶着腿與張氏說心裏話,“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與你作主并不難,可你以後的日子還要在葉家過,要是做的過了,若我們一走那老太太為難你,到時你無親無故的可怎麽辦?”
張氏想要娘家幫着再次澄清家産的意思已經含蓄的跟譚氏透露了,譚氏卻沒有一口答應,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張家若是插手太過,說不定還要背上仗勢欺人,圖謀外嫁之女財産的名聲,而且張亭蘭畢竟已經是葉家的媳婦,日後若是因為這事葉家與她存下了心結,被葉家人為難,沒準自己這個處處都存了防人之心的小姑到時反而會來怨怪自己壞了她和婆婆的關系。
張氏這一場事辦下來,已經将葉家長房看的清楚,她根本不指望在長房那裏能得到多少幫助照顧,“嫂子也來了這麽久了,大哥一家是個什麽作派和心思您心裏還沒數,只怕現在不說清楚,将來我們二房非被那對夫婦吃得渣都不剩。”
譚氏與張氏多年姑嫂,說話沒有什麽顧忌,聽張氏這麽說,不由也攥起了拳頭,“可是我看老太太還是很疼恒哥兒的,有她照應着…”
張氏冷笑一聲,“她也不過只疼恒哥兒,可是再疼長房還有二個孫子呢,恒哥又是個木讷的,根本不知道怎麽承歡膝下,再說,”她眸光一閃,“人有旦夕禍福…”
葉家雖說是分了家,其實不過是把葉家老三分了出去,大房二房還被趙氏牢牢的抓在手裏,以前張氏覺得自己丈夫的官會越做越大,不在乎那些産業,而且也不怕大房敢起壞心,可現在不一樣了,多年的妯娌,小趙氏是個什麽德性她再清楚不過,因此打定了主意,趁着自己娘家人都在,一定要把那些産業再确定一次,“我也不是要将那些東西都握在自己手中,只是想一次說明白了,老大想管就給他管,但每年的出息不能太離譜了,最差,将來也要原物交到恒哥兒手裏。”
“到底你也是葉家的媳婦,”譚氏一嘆,張延用自知縣做起,手上處理過的叔伯侄子為侵吞財産逼節婦再嫁的不知道有多少,雖然有張家在,葉家不至于此,但時間久了也不能不防,“你說的也有你的道理,索性嫂子就做一回惡人。”
“還有,你也要心寬些,這世道就是個人走茶涼,像前幾日的事情以後多了去了,你難道都要氣得起不了床?”譚氏抓着張氏手教訓,“那個洛陽令不過是芝麻大的官兒,他那老婆能有什麽見識,你值顧與她置氣?”
“我知道了,是我想偏了,”張氏面色微赧,自己的氣量還真是差些,如今被嫂子教訓也是活該,“我不過是氣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就敢狗眼看人低,我家老爺屍骨未寒,那女人就敢來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更可恨的是我家那個大嫂愚不可及,竟然不知道維護自己,還一味得在那莫太太跟前陪笑!”
當初葉向高選了榆林知府,洛陽縣令莫榮升居然托人來說要将自己三歲的女兒和葉志恒定什麽娃娃親,莫榮升敢讓人遞話不過是想着葉家就住在洛陽,現官不如現管罷了,張氏怎麽會看上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縣?自然是一口回絕了,這次莫榮升和莫太太來吊唁,莫太太竟然大放闕詞,跟同來的太太們說幸虧自己沒答應将女兒許給葉家的老三,今兒一看,果然像傳言那樣,不怎麽精明。
當時就将張氏氣個倒仰,若不是想着來者是客,真想将姓莫的一家都打了出去。
“我看今天二嫂娘家來人,面色可是不善啊,”連氏俯身要幫葉向荃按腳。張家兩個嫂子就住在正院的牡丹院裏一直沒走,而兩個哥哥來吊祭後現在怎麽又來了?不是應該葉家去致謝的麽?
“你坐着吧,也累了一天了,”葉向荃将連氏拉在自己身邊,細細看了看她的臉色,連氏自己前年小産後,身子就一直不好,這些天又這麽勞累,“現在好了,咱們也可以好好歇上幾天了。”
“所為不過是這份家業罷了,”葉向荃冷冷一笑,老大葉向榮沒有葉家老太爺經商的本領,偏偏還愛財如命,不會從外面掙,成天光想怎麽從自己人手裏摳些花花,“老大家以為沒了二哥,什麽都是他的了。”
連氏也是深知葉老大二口子的為人,“其實二嫂也不是個憨子,不會任由他們算計的。”
“所以咱們只管憑良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正院的事咱們不摻乎,”葉向荃不想再去想正院的事,拍拍妻子,“睐娘呢?已經睡了?”
“我在這兒,”葉睐娘從他們身後的床上探出頭,兩只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一天沒見爹爹了,來請個安。”
在被窩裏請安?葉向荃啼笑皆非,伸手将睐娘抱在懷裏,嗅着她暖暖的奶香,“睐娘想爹了?”
“當然,”葉蕊雖然前世也活到了小三十,可是還是很依戀有父親疼愛的感覺,“爹您也說了,那是正院的事,您就先顧好自己,不要太累着了,那邊人那麽多,我和娘卻只能爹爹。”葉向荃身體不好,睐娘看着他青白的面色,很是擔心。這一世父母倒是恩愛了,可身體卻一個賽一個的差,葉睐娘可不想成為失怙之女。
“嗯,爹知道,爹也只有你們娘兒倆兒了,”葉向荃将連氏也攬在懷中,連氏是父親為自己千挑萬選的,人極賢惠良善,也不像一般內宅婦人那樣小心眼兒沒見識,結褵十幾載依然十分恩愛,就算她自小産後一直沒再有孕,葉向荃也從未動過納妾的心思。
“咱們睐娘是個曉事的,娘知道你對恒哥兒好,但這大冷的天兒成日陪着也不是事兒,明天就在家裏歇上一天吧,”連氏幾次到前面去,都看到女兒陪在葉志恒身邊,自然十分心疼。
“娘放心,我沒事,”葉睐娘現在正努力的跟恒哥聯絡感情,對自閉症兒童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陪伴了,她目前所做的也就是讓葉志恒接受自己身邊多出的一個小姑娘,而且還要盡量和程媽媽搞好關系,這樣自己以後的治療計劃才可以順利實施,“三哥哥已經沒有爹了,咱們要對他好一些才是。”
“睐娘還真是像你,”葉向荃愛憐的看了連氏一眼,“天生是個好心腸,小小年紀就知道友愛兄弟。”
這将一月的時間,葉睐娘已經和葉志恒熟悉了許多,起碼他已經接受了身邊除了程媽媽和梅子之外,還有個粉嫩可愛的妹妹,葉睐娘也很清楚,與這樣的孩子溝通是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毅力的,許多時候和他們交流,任你磨破嘴皮子,也得不到一點兒應答,甚至人家連頭都不會擡一下,現在起碼在自己叫三哥哥時,葉志恒能嗯上一聲了。
連氏第二天依舊起了個大早,她要将廚房上的事好好理一理,也好清楚的和正院交割,和小趙氏打了十幾年交道,連氏對她的為人一清二楚,這個時候恐怕自己非但得不了個“謝”字,弄不好還能讓她尋個錯處到處吆喝。
“奴婢見過三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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