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待連氏退下,趙氏才又拉了張氏說貼心話,對這個兒媳趙氏的心情很複雜,她帶給自己榮耀,也帶給葉家很多幫忙,人漂亮知禮守份,按理說趙氏應該很喜歡這個媳婦才對,趙氏也對自己說過要善待這個可憐的二兒媳,可每當看到她,趙氏又總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沒來由的就會底氣不足,這就是高門娶媳的苦處吧,尤其是那嚣張的張家,自己葉家确實借了張家不少的勢,可這對張家來說算什麽?為什麽總是恨不得時時提起,生怕自家會忘了?
“你的苦處母親怎麽會不知道?”趙氏咽了口唾沫,一老了經過剛才的折騰,她真的有些打不起精神,“那事我也罰過老大了,只是畢竟是一條性命,都是咱們葉家的子孫不是?我做祖母的怎麽能看着他沒了性命?”
張氏現在連鄙視的力氣都省了,剛才還對三房說孩子要自己的,庶子要他做什麽,現在就不忍孫子沒了性命?“母親說的有理,是媳婦想左了。”
“嗯,”趙氏很滿意張氏認錯的态度,“恒哥兒一天一天大了,我看不是送到學堂去吧,達哥兒上的那個就不錯,有他照應着,恒哥兒也能多學點東西。”
張氏今天這一鬧只不過是不想看着趙氏和長房聯手欺負三房,現在聽趙氏說起兒子的學業,心裏也是一動,但将葉志恒送到外面學堂她是不肯的,她想的是打聽到有名的且脾性好的塾師請到家裏來教導,“這個,媳婦前些日子跟開封寫信了,想讓家裏推薦個先生來給恒哥兒開蒙。”
“你要單獨給恒哥請先生?”趙氏面色一沉,真将自己當成大家小姐了,“我看達哥上的學堂就挺好,人家上得,咱家的孩子就上得,小孩子不能太嬌慣了。”
趙氏是苦出身,節儉慣了的,那些有錢人的作派她學不來也看不慣。
張家是百年大族,對子女的教育有一套自己的規範,也有自己的族學,在這一點上張氏不會和目不識丁的婆婆妥協,“恒哥兒的性子母親也知道,最是不合群,如果貿然扔到學堂裏去,我怕他不适應。”
“有什麽不适應的?就是你太慣着了,”趙氏對張氏養兒子的作法早就看不慣了,依她的心思,棍棒底下出孝子,以前老二不讀書時,她就是掂了棒子教訓的,不是教出個進士來?“到學堂跟着旁人一起學,人家受得咱們也受得。”
這些道理張氏怎麽會不懂?只是葉志恒才開朗了一些,萬一把他扔在人堆兒再有個反複,就得不償失了,“母親說的是,只是恒哥太小了,也只是開蒙,學堂将來再大些去吧,何況我娘家薦來的先生是極好的,慣會教小孩子,已經說好過完年就來坐館。”
趙氏一聽更是不悅,這個媳婦怎麽就注意那麽正?請先生到家裏坐館要多花多少銀子?
“去将羅氏給我叫來,”小趙氏一回牡丹院正房就吩咐道,這賤人也太大膽了,自己看着她畢竟是親表妹,不忍她老了孤苦無依,才發了善心讓她将孩子生來了,沒想到這賤人貪心不足,竟然想搶西院的産業?
“姐姐您叫我,”羅氏扶了梅香過來,她與小趙氏是姑表親,以前最是要好,因此也很了解她有勇無謀的性子。
“啪,”小趙氏吊梢眉一抖,一掌擊在桌上,“跪下!”
“太太,我們姨娘有孕在身,老爺說免了規矩的,”梅香怯怯道。
“她沒長嘴?要你說話?!老爺說免規矩,我可沒說,”小趙氏氣沖鬥牛,“你膽子不想,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呢竟然就想着過繼出去了,漫說你肚裏的未必是個小子,就算真生出個帶把的,我不點頭你也休想得逞!這可是大房的子嗣,你一個賤婢還想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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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趙大蘭你不要太猖狂!”羅氏氣得渾身哆嗦,不由暗罵葉向榮這個沒用的東西,怎麽什麽都跟大婆說?她一直交待着等到自己生了男孩,然後再和西院以及老太太商量,誰知道這男人真是個靠不住。
“你敢叫我們太太的名字?!”小趙氏的丫頭蘭草兒捋了袖子就往前沖,準備着只要自己主子一聲令下她就去撕羅姨娘的嘴。
“有什麽不敢叫的,我叫了幾十年了,”她們是自小的姐妹,羅氏的父親是小趙氏的舅舅,羅氏也不怯小趙氏,平日不過是妻妾有別,她又比這個表姊得寵,因此就低調做人,“誰說了算?這個家可是老爺說了算,我這個孩子要是有個什麽閃失,哼,我看你就不要想再回娘家去!”
羅家雖不是什麽有錢的人家,但卻兄弟衆多,若是羅氏有什麽閃失,恐怕小趙氏的娘家母親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你,你這個賤人,”小趙氏自然知道自己那班子娘舅的厲害,這也是她雖然平日對羅氏呼呼喝喝但沒有實際行動的緣故,“我告訴你,葉家不吃你這一套,趁早把你的歪主意收起來,老太太不會答應的。”
“回,回來,你在這兒給我站規矩!”看羅氏理都不理她就扶了梅香離去,小趙氏氣得渾身哆嗦,自己怎麽就那麽有眼無珠,當年竟然會覺得與她投契,三不五時的接到葉家與自己說話?
“唉喲,唉喲,我肚子疼,梅香,梅香,快去叫我娘過來~”她才不擔心自己争不過小趙氏呢,以前凡事她讓是因為自己并沒有少得好處,但這可是以後自己兒子當門立戶的大事,如果小趙氏敢攔着或是使壞,那自己的叔伯們都不會讓趙家有好日子過。
自從小趙氏的父親趙老實偷賣了葉家的貨物,葉家已經将趙氏列為拒絕往來戶,而羅家因為人口衆多,趙老實便在自己老婆面前挺不起腰子。
因為葉向高的喪期未過,葉家的年過得極為清冷,二房是重孝,也不過是過節那幾天應個景,其餘時間都守在金桂院內也不多出來,而三房還是依了往年的例,從二十三連氏就忙着過去聽趙氏的安排,她知道每逢過節自己這個婆婆都不會讓自己安生,因此每日都到金安堂去聽訓,幫着小趙氏打了下手後才回到西院處理自己院中的事務,葉睐娘也不去添亂,每日還是帶了桃子到金桂院中去,一邊引導葉志恒,一面跟着張氏和葉書夏學習做為淑女的必備之技。
葉志恒現在已經開始主動和人交流了,只是在語音語速還有表達上還是呆板些,意思有時還不明确,但常在他身邊的人基本上還是能“聽”懂的。這樣可喜的變化也讓張氏漸漸放下心來,并且給葉志恒安排了兩個小厮,準備他日後去學堂時用。
過了年長房葉志遠算是出了孝,小趙氏就開始為他的婚事張羅,葉志遠過年十七了,前年定的親,已經換過庚貼,女方家是大地主,小趙氏對此很滿意,因此一開春就禀明了婆婆趙氏開始遣了媒人商量過文定,
葉睐娘看着母親因為幫着長房操持婚事,原本冬天保養而紅潤的氣色又漸漸褪去,心裏暗暗着急,與其将來為父親納妾,還不如自己母親再生個兒子來,連氏還不到三十五,這年齡在現代照生不誤的,便苦于自己五歲多的年紀,葉睐娘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勸她,只有努力的提醒着連氏多休息,并且不時纏着母親晚起一會兒。
葉家多年沒辦過喜事了,此次又是長房長孫娶親,所以趙氏與兒子思路一致,力求風光隆重,而葉向荃自然也要為自己侄子的婚事出一分力。
“三老爺,”葉向荃與葉向榮商量完婚禮的細節已經過了亥正。
“嗯,旺兒,是老太太有什麽事?”葉向荃看下月色下的女子是老太太房裏的旺兒,不由停下腳步。
“三老爺,您請移步,奴婢有話說,”旺兒一身淺綠比甲,抹的茉-莉花油的青絲仔細的绾了個望仙髻,頭上的細銀釵和耳邊的墜子在月色下銀光明滅,勻了脂粉的臉散發少有的光彩。
平日葉向荃都是從鋪子回來和趙氏請安後直接回到西院,那時天色尚早,旺兒又要在趙氏身邊伺候,一直尋不到和葉向荃說話的機會,而這些日子據旺兒觀察,葉向荃與大老爺議事後都是從內院側門直接回到西院的,而且因為是從內院過,他身邊根本沒有長随。
葉向荃望下四周,葉家下人少,而且都歇的早,而且除了廊下必留的燈籠外,也沒有多餘的燈火,“你有事?”葉向荃後退一步。
“是,奴婢有話要說,”旺兒只覺自己面如火燒,可是這樣的機會太難得,若是自己不抓住,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而且若是三太太給他另擡了妾室進門,自己就更沒希望了。
“就在這兒說吧,”葉向荃看了一眼移到海棠樹後的旺兒,心下警惕,“若不是什麽大事,明天跟三太太說才是。”
“三老爺,”旺兒一把拉了葉向荃的衣袖,這樣的機會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有,她不能再等,“三老爺,旺兒想服侍您和三太太!還請三老爺成全。”
雖然葉向荃心裏已經隐隐有看防範,但還是被旺兒突如其來的熱情吓了一跳,而她身上那濃郁的茉莉香氣又讓葉向荃忍不住鼻子發癢,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快起開,成什麽樣子!”
“三老爺,您聽我說,”旺兒被葉向荃一把甩開後不甘心的撲過去抱了葉向荃的身子,“奴婢是真心實意想侍候您和三太太的,妾身身子好的很,妾身給您生兒子!!!”
“讓開!”聽到最後這一句,葉向荃心頭火起,狠狠将旺兒推倒在地上,兒子,每個人都在打三房的主意。
二十七、上 學
“三太太,三太太,出事了,”早上連氏才剛起身,正服侍着葉向荃梳洗,李媽媽便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眼角眉梢掩不住喜色。
“看像什麽樣子,”自己的陪嫁媽媽忽然失了分寸,這讓連氏很是不悅,“一大清早的,嚷什麽嚷?”
“奴婢知罪,”李媽媽也不生氣,眉開眼笑的跟葉向荃行了禮,沖連氏一陣擠眉弄眼,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你去吧,”葉向荃從昨晚回來心情就很不好,淡淡道,他不想給妻子添堵,昨晚的事情也就沒有和連氏提起。
“太太,正院那邊出事了,咯咯咯咯,”李媽媽話沒說完呢就笑得直不起腰來。
連氏被她的樣子逗得也笑了起來,知道這出的“事”肯定跟自己三房無關,“你也一把年紀了,還這麽不莊重,小心丫頭們有樣學樣,快說什麽事讓你高興成這樣。”
“您聽老奴說,”李媽媽想到院內确實有許多韶齡的姑娘,便壓低的聲音在連氏耳邊細細分說,不時還發出咯咯的笑聲,驚飛了樹上的燕雀。
金安堂裏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老太太的貼身大丫頭旺兒披頭散發的跪在堂下,用絹子捂了臉不住的哭泣,身邊站着衣衫不整臉上還帶着抓撓血痕的大老爺葉向榮。
昨晚葉向荃走後,旺兒就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做的美夢基本上是沒有希望了,不由感傷身世,便在石凳上哭了起來,誰想到葉向榮回來時正好遇上。
葉向榮對旺兒的心思她一直是知曉的,這次心灰意冷時正遇上他來撩撥,旺兒迅速做出了判斷,自己年輕貌美,出去嫁個小厮怎比得在葉家做主子風光?因此也就半推半就的随着他到了無人的空房中。
大太太小趙氏正抱着婆婆趙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姑媽,姑媽,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那殺千刀的都四十了,趕明兒就要做公公的人了,竟然還做這偷雞摸狗的事,這個老不羞!”
小趙氏越說越氣,撲過去又要抓打葉向榮,她昨夜一直等着葉向榮都沒有等到,想着是又鑽到羅氏房裏去了,本來心裏就憋着氣,想着早上要敲打敲打那個羅滿娘,不要大着個肚子還霸着男人,結果一問才知道葉向榮也沒到後院去,整個就是一夜未回!
小趙氏立馬讓身邊的婆子去打聽,誰知道竟然在牡丹院門那兒一間空着的倒座房內找到了正從裏面悄悄出來的葉向榮,原本葉向榮想讓那婆子幫着瞞下來的,但旺兒卻不肯了,她怕夜長夢多,萬一葉向榮事後不認帳,那自己這一輩子可就毀了,所以聽到門外有人,直接在裏面就哭開了。
“住手!!!”趙氏覺得自從二兒子去後,自己這一年過得比十年都累,現在唯一的兒子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做出這種醜事來,“鬧什麽鬧,沒一個好東西~”
看到老太太發怒,小趙氏也啞了聲,半天才忿忿道,“老太太,你可要給我做主,那小蹄子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平日沒事就愛往爺兒們那湊,您可要把她打了板子賣出去,也給那些想飛上枝頭的賤人們一們教訓!”
“老太太,”旺兒向前爬了幾步,俯在地上也不起身,“奴婢是老太太一手教導的,平日是什麽樣子您也看在眼裏,昨日之事實在不是奴婢願意的,奴婢從想過什麽飛上枝頭~”老太太最恨人不守婦道,這事萬不能自己認下。
旺兒的話說的斬釘截鐵,又哀婉的望了望縮着頭腦的葉向榮一眼,“大老爺,昨日到底是怎麽回事還請您還奴婢個清白,也不枉平日裏奴婢那樣敬重您~”
昨夜葉向荃走後葉向榮又和外院的管事在外書房聊了幾句才晃晃悠悠地回來,沒想到正看到在海棠樹上哭泣的旺兒。他早就對這個旺兒動了心思,怎麽會放過這個安慰佳人的機會,因此便過去細心撫慰,一來二去的兩人就到了那間空屋,一番柔情蜜意後就是山盟海誓。
現在看旺兒哭得楚楚可憐,葉向榮豪情頓起,自己一個大男人,做了偌大的生意,怎麽能連個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
“娘,是兒子看上了旺兒,還請娘您成全,”葉向榮上前一跪,“兒子也一把年紀了,只求一個可心的人。”
“葉向榮,你個千刀萬刮的殺材!!!”小趙氏氣得沖過去就要和葉向榮拼命,自己和他過了一輩子,原來這個賤人才是他可心的人?!
“住嘴,”趙氏雖然也不恥兒子的作為,但自己兒子被人一口一個“殺千刀”、“千刀萬刮”,那個當娘的也聽不下去,“你看看你成個什麽樣子,留不住自己相公的心怨得了誰?!”
趙氏已經迅速有了決斷,自己這個侄女做事不着調,還不如旺兒清明,現在米已成炊,如果就此将旺兒賣了她也不忍心,而且兒子房裏也确實要有個頭腦清楚些的,那些羅滿娘成日蠍蠍螫螫的樣子她也看不上,“你也是快做公公的人了,這樣的事只此一回,旺兒服侍我這麽多年,一向忠心,就給你做姨娘吧!”
因為是長房的爛事兒,那日老太太免了二房和三房的請安,等葉睐娘收到消息時,牡丹院的羅姨娘已經動了胎氣要早産了。而且很順利的為葉家再添一位四小姐,這個消息估計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了。而旺兒也被一頂粉轎擡進了牡丹院,就住在了後跨院的西廂,與羅姨娘一東一西。
葉睐娘每每去給趙氏請安時看到服侍在一邊的旺兒心中暗笑,如果她對自己父親有半分真心,恐怕就不會被葉老大得了手,而且看她的樣子,在牡丹院混得倒也有滋有味。也不算是自己擋了她的青雲路。
過了二月二從開封來的先生就開始給葉志恒上課,葉家将他安排在與二門相近的博望軒,那裏以前是葉向高讀書的地方。
只是這第一堂課十分的不成功,葉睐娘因為是女孩子不能出入外院,事後聽梅子回來講,先生姓林,人極和善,葉志恒倒也不也不排斥,只是先生說的話在他耳裏只是一陣風,最初的拜師禮都沒有順利完成,弄的葉向榮和屏風後的張氏都極為沒臉,那林先生倒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讓将孩子帶回去好好開導一下。
葉睐娘聽梅子這麽說,心中一動,若自己能和葉志恒一起去讀書就好了,一來外院對葉志恒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身邊能有個熟悉的人陪伴,對他也是好事,另外,自己也可以正式的跟着先生學些東西,她可不相信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
連氏聽了女兒的請求有些遲疑,她的父親是個秀才,連氏也不過是跟着讀了三字經百家姓什麽的,然後就是女四書,她原本對女兒的規劃也就是這樣,現在能跟着葉書夏學個琴,跟着二太太寫個字已經很不錯了,“你真的要去跟先生讀書?”
“嗯,”葉睐娘堅定的點頭,“娘,我想讀書,您不是說過‘百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麽?我多讀些書,人也會聰明些!”
聽自家小姐這麽說,身旁的桃子撲哧一笑,“小姐,奴婢看您還是不要讀了,您已經夠聰明了,再讀書恐怕狀元公也要給您氣死了!”
自己聰明麽?葉睐娘皺皺鼻子,頂多算是小聰明吧?
“讀書是為了明禮,”連氏不忍拂女兒的意,“這樣咱們去跟你二伯母商量下。”女兒不足六歲,葉志恒也不過七歲,還不需要有什麽顧忌,就先遂了她的心思吧。
有了葉睐娘的陪伴,葉志恒就好管教多了,那林夫子也是個好脾氣的,幾天下來便摸熟了葉志恒的性子,也知道這家夫人并不奢望公子能在科舉上有什麽作為,所以就放慢速度,放低要求,每日半玩半學,學不會也絕不板子侍侯,漸漸的葉志恒對讀書也有了些興趣。
倒是葉睐娘,因為她異于一般孩子的理解力。又喜歡自己抱着書本研究,林先生閑了就多指點她一二,三人倒也其樂融融。
沒有幾日,小趙氏便直接帶了二兒子志達來到外院博望軒,在她看來,這先生是葉家請的,二房三房的孩子都在那裏,她的兒子反而到外面學堂讀書顯然是吃了大虧,因此也不和張氏打招呼,直接将人送到了外院。
葉志達不像哥哥和父親,生得濃眉大眼,笑起來一口白牙,葉睐娘與他也不過是請安時見上幾面,并沒有多少交道,但在她的印像裏,葉志達心性還是不錯的,聽說讀書也不錯,老太太經常誇他最像自己的叔叔。
葉志達已經在外面的學堂上了兩年,根本和葉志恒不在一個年級,林先生也不多說什麽,問了他的情況,又考較了一番,每日在葉志恒和葉睐娘描紅的時候,專門給葉志達上課。
小趙氏擺明了是來占便宜,張氏也懶得和她計較,自備了一份束修與林先生送去。男子長大了是不能總待在內院的,她的恒哥也是如此,将來是要與許多人打交道的,現在與兄弟們交好就是第一步。何況葉志達天生脾氣不錯,也是個讀書知上進的,而葉志恒單純,葉睐娘也極易相處,與葉志達又都是堂兄妹,沒過幾日,三個小孩子就打成一片,處的十分愉快。
二十八、娶 親
葉志遠的妻子錢氏娘家新安縣大地主,因此婚禮過程極是繁瑣,過完大禮,随後安床,迎嫁妝,直至到了正日子,葉家上下都是一片忙碌。
為了不耽誤吉時,葉家迎親隊伍是提前一天出發的,而葉睐娘和兩個同學哥哥也被林先生放了假,他們是小孩子,除了頭天晚上被叫去壓床,其他的沒有什麽主要的任務,只是由丫頭婆子陪着四處看熱鬧。
“看到了沒?二哥,快讓我看看,”葉睐娘和葉家兄弟等這機會已經等了好久了,現在新郎官還在前面敬酒,族裏的叔伯嬸娘也已經看過新娘離去,這三個瞅準了時機準備好好看看新嫂子是什麽樣子的。
葉志達有些失望的讓到一邊,“睐娘你看吧,沒什麽好看的。”剛才她們被趕到門外,屋裏的人又堵的嚴實,現在葉志達才算看清楚了嫂子的樣貌,不過自己嫂子的樣子卻實在是讓葉志達有些失望。
新娘子頭戴鳳冠,整個臉抹的紅紅白白,低頭垂眸坐在喜床上,實在看不出美醜,葉睐娘正準備給恒哥讓出些位置讓他看時,卻發現葉志恒已經甩開葉志達的桎梏,推門沖到了屋裏。
“三哥哥,你做什麽?”
葉志恒也不理她,直直盯了新娘子錢氏瞅了半天才道,“看新娘啊,”說完不等周圍的喜娘與他見禮,拉了跟進來的睐娘,“看完了,走吧,我要睡了。”
葉睐娘讓他氣得無語,說好的偷偷看的,這家夥竟然就這樣直接沖了進來,忙沖錢氏一福道,“嫂子,我是睐娘,這是二哥和三哥,我們就是想先來跟嫂子見個禮,”說着就硬拉了後面兩個彎腰。
錢氏顯然被這三個小孩子吓了一跳,一時讷讷不知道怎麽辦好。
“原來是二少爺,三少爺還有三小姐,”錢氏身旁的媽媽笑眯眯的接過話頭,躬身一禮,“今兒金童玉女都跑到我家少奶-奶新房裏來了!”
這媽媽還真會說話,葉睐娘暗暗一樂,做出羞澀狀拉了那兩個愣小子就往外跑,“嫂子我們明天見。”
第二日認親,葉睐娘才算看到錢氏的真容,洗淨了臉上的厚粉,李氏長的确實不太如人意,她圓圓的臉龐,眼睛不大,嘴唇也略有些厚了,皮膚也不怎麽好,還有淡淡的麻子,想是知道自己的短處,錢氏喜歡時不時的就輕抿雙唇,這樣的長相勉強算的上是端莊,一身正紅的褙子下配榴花百子裙,八寶如意髻上戴了支喜鵲登梅釵,鬓邊壓了只火紅的牡丹,脖子裏帶了個碩大的金項圈,這樣的裝束倒也符合新娘子的身份,只是那耀眼的色彩将李氏微黃的皮膚襯得格外粗糙。
錢氏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相貌不好,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葉志遠身後,給葉家的長輩一一磕頭敬茶。
待幾位長輩飲了茶,給了見面禮又訓了幾句相敬如賓,開枝散葉的話,錢氏又在身邊媽媽的引領下跟弟妹們見面。錢氏才似乎松了口氣,臉上也帶了一絲笑意。
葉逢春對自己這位嫂子十分不滿意,見錢氏将一個五彩錦繡的荷包遞過來,根本不去接,而是示意身旁的俏兒接下來,弄得錢氏一個愣怔,瞬時紅了眼眶。
葉書夏比葉逢春要厚道一些,恭聲叫了聲嫂子,将錢氏的荷包小心收好,也沒有多說什麽。
“這荷包是嫂子繡的麽?”本來葉睐娘也打算收了見面禮說聲謝謝完事的,但這樣的氣氛實在有些尴尬,而新娘子剛一入門就受到這種待遇她不由的心生同情,“真真是好針線,嫂子閑了教教妹妹好麽?”
看到葉睐娘大大的笑臉,錢氏心頭一熱,“平日裏沒事,做着玩的,還望妹妹不要嫌棄!”
葉睐娘笑的星眸彎彎,“妹妹很喜歡,這個我要放上過年時祖母給的壓歲錢~”
“小見識!”葉逢春實在是看不慣葉睐娘見人就巴結的作派,忍不住道,“你倒是見誰都巴結。”
“過來我看看,”趙氏不悅的看了葉逢春一眼,錢氏是自己親自相中的,雖然樣子不夠嬌媚,但好在人是極能幹,不但理家是一把好手,聽說還能紡花能織布的,而且又是一副宜男相。
小趙氏也湊過來看婆婆手中的荷包,“啧啧,大媳婦這手針線還真沒挑的,剛才我光想着鞋做的用心,連這些精細針線也做得出色,”說着她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葉志遠,“志遠啊,你現在也成家了,以後要好好對待你媳婦,早些讓娘抱上孫子。”
日子平靜如水,可是葉睐娘卻發現母親連氏一天天沉默下來,人也越發瘦了,其中緣故葉睐娘也能猜個八九,但她是女兒,有些話還真的不好勸,只能每日從博望軒回來,也不在金桂院多做停留,只是回家陪着連氏。
為葉向荃納妾的事沒有再提,葉睐娘知道那是父親不同意,在這個男人三妻四妾為榮的時代,葉向荃能做到這一點,無論是做為女兒的葉睐娘還是做為女人的葉蕊都十分感動,可是殘酷的現實又擺在面前,那就是如果三房無嗣,這偌大的家業就會落到他人之手,不但将來葉睐娘沒有娘家依持,就算是葉向荃夫妻,也是晚景堪憂。
“娘,”葉睐娘抱着連氏的腰,将小小的腦袋紮在母親的懷裏,連氏已經在這兒出神好久了,“不行的話,咱們從外面善堂抱一個弟弟回來?”
“傻丫頭,”連氏聲音一滞,她自然不希望夫君納妾,但自己不能生,從外面抱養,莫說趙氏,就算是族裏也不會同意的。
“娘子不要再說了,母親在時就曾說過你極賢惠,可以相伴終生,讓我不要生納妾之念,”葉向荃有些煩燥,妻子這些日子沒少跟自己說納妾生子的事,可是他這三十年是如何過來的,自己記得清清楚楚,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家自己的子女以後也變成現在的他。
“可是,”連氏與故去婆婆雲氏感情極好,聽她如此交待過相公心裏更是感激,“若是婆婆尚在,定會同意為相公納妾的。”
“要麽,”連氏這兩天已經想好了主意,“你看祥雲和睛雪那個好些,就收到房裏,若是有了身孕再擡成姨娘,”
這跟從外面擡一個來有什麽區別?葉向荃想到母親郁郁的一生,皺眉道,“祥雲和晴雪跟了你這麽多年,日後還是尋個好人家打發出去,你看看牡丹院,什麽時候安生過?”
原來是為這個,連氏淺淺一笑,“相公還信不過為妻麽?不論相公看中誰,妾身都會以誠相待,與她做一雙姐妹。”
葉向荃搖搖頭,妻子的賢良大度他怎麽會不了解,可是納妾?他從來沒有想過,可是世間那有不自私的人,就算妻子可以以誠相待,那以後的妾室還有庶子庶女呢?當年母親為了自己,也不是沒有動過心思的,“你們還年輕,再等幾年吧,你放寬心說不定老天會眷顧你我。”
過繼的事情因羅氏生了個女兒而作罷,納妾也由于葉向荃堅決沒有再提,正院小趙氏也因為忙着調教新的助手—兒媳錢氏而顧不上找三房的麻煩,葉睐娘的生活也少有的恢複了清靜,每日用過早飯便約了葉志恒到博望軒去,下午則跟着張氏或連氏做做針線,晚上睡前吹上陣排簫,日子過的惬意,就連氏,氣色也恢複了不少。
“三太太,老爺在正院和老太太說話,要回來的晚些。”
聽到祥雲的禀報葉睐娘狐疑的看了母親連氏一眼,“這時候在祖母那兒?是不是有什麽事?”
連氏略一思索,自從正院新奶奶進門,确實安生了不少,連自己也跟着少吃了不少氣,這又怎麽了?“晴雪,去打聽打聽。”
晴雪比祥雲會說話,打聽消息的責任就落在了她身上。
“太太,”葉睐娘敢懸着心,聽到晴雪回來,知道是有了消息。
“奴婢只聽說金桂院的二太太也到正院去了,”晴雪顯然沒有打聽到有用的消息,有些赧然,“其它的沒聽到什麽,還有大老爺和大少爺都在。”
三房人都聚齊了?葉睐娘心中一凜,怕是有什麽要事。
“娘,我想去找恒哥哥玩,”這時候去二房或許能盡早聽到消息。
葉睐娘沒想到葉逢春這時候也在金桂院,葉逢春出了孝,小趙氏又忙完了兒子的婚事,這段日子正四處帶了女兒出去走動,準備給她尋上一門妥貼的親事,因此葉逢春除了做繡活,就是跟着母親學管家,再加上張氏的有意疏遠,她出現的金桂院的機會很少。
“你來做什麽,去,去去,找恒哥兒玩兒去,”葉逢春面色十分難看,似乎正在跟葉書夏懇求什麽。
葉睐娘仿佛沒聽到葉逢春的話,她只看到葉書夏的眼中有一縷明顯的不耐,低頭又注意到她朝外的腳尖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測,現在二姐根本不想和大姐多啰嗦。
“妹妹是想跟二姐姐再學新曲呢,”葉睐娘沖葉書夏眨眨眼,“不是二姐姐讓我來的麽?”
二十九、事 發
二十九、
葉書夏驚奇的看了葉睐娘,這丫頭還真知道自己的心事,遂正容道,“嗯,你去那邊坐着,一會兒我彈給你聽,這次再學不會,我可是要打的。”
“是,師傅,”葉睐娘俏皮的一笑,沖葉書夏裣衽一禮。
葉逢春心裏跟火燎的一樣,但葉睐娘賴着不走,她實在是拉不下臉繼續跟葉書夏哀求,只得紅了眼眶道,“妹妹,你我可是親姐妹,再說這事早些有了結果,對二房也有好處啊,還請妹妹幫幫姐姐。”
葉書夏已經有些惱了,剛才母親被人請了去,她根本就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後腳葉逢春過來一說,葉書夏才明白敢情自家的米糧鋪子竟然讓人給搬空了!而葉逢春來竟然是讓自己帶了她到洛陽知府家裏去求他的女兒劉璃讓她跟做知府的父親說一聲幫着趕緊抓賊!
葉書夏雖然還不滿十四,但畢竟是也是個讀書明禮的,自幼跟了做官的父親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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