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會
三十第一章:
葉睐娘一大早梳洗後便随着譚氏坐了馬車往金明池而去。金明池葉睐娘前世是知道的,那地方是宋時的皇家園林,現在湯家能住在那個地方,可見不是一般的人家。
湯家也是大族,原籍是開封杞縣,其實在前明時不過算是個城中大戶,但是大順的開國皇帝李闖王起義後湯家的女婿李岩入了闖王麾下為将,大順立國後被封了襄國公,而湯氏則做為發妻成為了國公夫人,杞縣湯家就此走上了興旺之路。後來子弟中也出過幾個官身,雖然都不是什麽高位,但在開封城裏也算是一號人物。
只是湯家的國公夫人也就出了一位,而李家卻出了李岩李仲兩位将軍,李岩更是因為戰功彪炳封了國公,湯家自然不可能成為襄國公府的助力,以後的國公夫人便都是京中的豪門勳貴之女,幸而湯家人也極為精明,與襄國公府走的極為熟絡,平日也并不倚仗姻親的勢力橫行鄉裏,所以兩家仍然保持着十分友好的關系。
湯家自大順開國後就舉家搬到了開封府居住,又因是第一代襄國公夫人的娘家,得以在金明池畔建了宅子。
“姮娘姐姐,湯家是不是很富貴?”譚氏和張氏坐在前面的車裏,這駕馬車裏只有她們姐妹三個,葉睐娘忍不住八卦。
“嗯,”姮娘今天穿了一身銀紅褙子,細白的臉上薄施脂粉,墜馬髻上插了兩支寶石發釵,鬓邊還壓了支小小的菊花,顯然這次賞花會她也極為重視,“湯家出過國公夫人,就是襄國公,而且他們家的生意做的也極大,是米糧生意。”
葉睐娘點點頭,自己家裏也有米糧生意,但稱不上極大,自古官商一家,沒有了二伯父,家族事業眼看就走了下坡路,“今兒這賞花會要來許多貴人麽?”
姮娘随譚氏在江寧時年紀還小,譚氏并不帶她出去走動,因此這次能出來心中也十分興奮,正需要有個人來說說話舒緩一下情緒,“是啊,城中的小姐們估計都會到的,畢竟是湯家請客,而且這次襄國公府上也要來人呢!”
這個消息葉睐娘聽譚氏說過,但這襄國公到底是個什麽人她就不知道了,也不好多問,現在正好有個百事通,“姮娘姐姐,襄國公是什麽人?”
書夏才出孝,穿了天水碧的褙子,下面是月白色立水裙,只在紐扣上用了些彩線,烏黑的長發绾成高髻,只在上面插了一支白玉蘭翡翠簪,大大的鹿眼彎彎的黛眉似籠了一分輕愁,整個人有些發蔫,她對兩個妹妹的話題不感興趣,只一個人倚在車壁上發呆,也不參與她們的讨論。
姮娘見睐娘問的認真,也願意把自己知道的說給她聽,“最早的襄國公就是開國時的制将軍李岩,湯夫人是他的正室,後來他在軍中納了紅娘子朱氏,咱們大順建國後,皇上封了朱氏那一支為輔國将軍,但是是五代而斬的,如今輔國将軍那一支是最後一代了。”
李岩和紅娘子?這兩個人睐娘聽說過,原來他們還不是正宗原配?睐娘正在思索這其中的關系,就聽姮娘又道,“這次國公夫人除了自己女兒外,還帶了幾位族中的少爺,好像輔國将軍那一支也來了呢,是跟着襄國公夫人回鄉祭祖的。”
啊?還帶這樣的?還真是妻妾一家歡啊,她以為這兩支會老死不相往來呢.
“三位小姐,請下車,”跟車的婆子打斷了二人的談興。
三人依次扶了丫頭下車,書夏見譚氏,朱氏和母親并一衆姐妹已經等在那裏,連忙緊了幾步,過去站在母親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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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睐娘偷空向遠處看,果然是天高雲闊,溪橫水遠,莺莺燕燕飛舞,正想伸展腰身順帶深吸幾口新鮮空氣,卻被身旁的連枝幾聲輕咳帶回了現實,自己現在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家碧玉啊,可是不能失了儀态。
因張家是湯夫人的娘家,早早就有了體面的婆子在候着,衆人正要上湯家準備的清油小車,就聽後面有馬車碌碌而來,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一輛朱輪華蓋車徐徐而來。
待馬車停下後,便有婆子從車是扶了位三旬的婦人下來,身穿一件姜黃色繡遍地毓秀薄緞褙子,裏頭襯着月白紗緞小豎領中衣,下頭一條淺色長裙,露出一對小小尖尖的錦繡鞋頭,居然各綴了一顆指頭大的珍珠;扶了丫頭靜靜而立,似乎被周圍景致所迷,生的眉飛目細,妩媚絕美,衆人俱都将心提了一提。
而湯府也有眼明的婆子滿臉堆笑的迎上了去。
“這是襄國公夫人,後面她的獨生女李小姐,”早有人輕聲在譚氏耳邊介紹,“後面騎馬的是李家的幾位族侄。”
明白了來人的身分,譚氏知機的迎上去與襄國公夫人見禮,這兩代國公夫人均不是湯家的女兒,因此湯家只能算是國公府的外祖家,現在的襄國公夫人娘家姓江,與朱氏一樣出身江南。
大家打了招呼後依次乘了青油小車往內院而去。
湯老夫人六旬左右,穿了赭紅的福壽紋褙子,人很瘦,見襄國公夫人到了忙扶了丫頭上前見禮,被江氏攔了下來,言道只論親情不談國禮。
張家和李家人來前,已經有客人先到了,湯老夫人請梁夫人上首坐了,衆人紛紛上前見禮。
當年随闖王起義的勳貴們得了爵後多遷到京城,開封城裏并沒有什麽太顯耀的人家,來的不過是城裏的官家太太和李家曾經的親戚還有就是以些在城裏有頭有臉的幾位太太,大家看到李夫人一派富貴,不由都有些忐忑。
依次見過禮後,各家的姑娘們又都被領着與李夫人見禮,李夫人也是個慣交際的,逐一誇了一遍,各人帶的姑娘們也都一一厮見了,才分了主次坐下說話。
葉睐娘轉圈兒打了一遍招呼,分析出在這些女孩們中自己的身分是最低的,便也不多言,縮在書夏身後聽她們說話。
除了張家的六個姐妹,湯府的客人中還有林家三姑娘林如仙,王家姑娘王長蘋,顧家姑娘顧寶珊,馬家六姑娘馬岫煙,七姑娘馬岫钿。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李家的大姑娘也就是襄國公膝下唯一的女兒李骊珠了。
李姑娘人生的極美,不過十四五歲年紀,一身玫紅蘇錦刻絲掐腰斜襟長襖,繡了繁複的金色花紋,下頭是淡黃的挑線裙子,将身材勾勒得纖濃合度,曲線玲珑,胸前一枚碩大的吉祥如意長命鎖,膚如初雪眉似遠山,滿頭青絲绾成高高的美人髻,插了一對鑲紅寶鎏金長簪,她與人說話也挺客氣,但卻掩不住眼角眉梢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看着張家幾個表姐妹圍在李骊珠周圍奉迎說笑,葉書夏心中冷笑,原來高高在上不屑于理會她的婛娘姐姐也有如此善解人意,可親可愛的一面,“你說的倒是挺對,”她用絹子遮了偷偷對身側的葉睐娘道。
“什麽?”葉睐娘閑着無聊正在小心的觀察堂上的衆人,誰和誰是真的好,誰又是在說着言不由心的假話,上一世她閑來無事看了部美劇,就對裏面提到的微反應産生了興趣,也找了專業的書籍來研究,現在這堂上都是些陌生人,葉睐娘品着香茗,觀察着大家不同的神色,玩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注意二姐的話。
襄國公并不是一流的顯貴,但李骊珠是國公爺的獨女,又生的十分美貌,在京城被追捧慣了,今天在湯家竟然發現有人沒有認真聽自己說話不由心下惱怒,但面上卻不表露出來,掩口笑道,“你們在說什麽,也說來大家聽聽?”
“沒什麽,”葉睐娘已經明白過來,又看李骊珠笑不及眼,眉梢微挑知道她其實是在生氣,“睐娘跟姐姐說從來沒見過像李姐姐這麽漂亮的小姐,姐姐說她也是呢~”原來對于這樣驕傲的貴女來說,你不巴結不奉迎甚至沒有專心聽她說話都是不可原諒了,葉睐娘暗暗啧舌。
早有人悄聲将葉書夏及睐娘的來歷告訴了李骊珠,李骊珠一聽,輕哼了一聲便不再掩飾面上的輕蔑,這樣的出身是沒有資格和自己打交道的,這種身份的人對自己的贊美與侮辱有什麽區別?李骊珠心中十分不喜,到開封與這麽一群土包子浪費口舌她已經極為不耐,沒想到還摻雜了這種上不得臺面的貨色。
周圍陪座的衆女心裏都撇了撇嘴,大家看她和葉書夏身上衣料打扮雖然比她們不遑多讓,但終究是出身差了些,說出來的話也這麽俗不可耐。林如仙竟然将身子向另一邊挪了挪,仿佛與葉書夏靠近也是一種罪過,而張婛娘則是一臉無奈和羞愧,似乎有這樣兩個親戚讓她也擡不起頭來。
葉書夏現在已經淡定了,原來所謂的名門閨秀也不比自己在洛陽的那些閨友們高貴到那兒去,轉而又可始為張如檀擔憂起來,這些人怎麽配的上自己的檀表哥?
葉睐娘則對這些臉色無動于衷,豈不知這些嬌嬌女在看不起自己姐妹的同時,也被別人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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