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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荷見小姐臉色煞白如紙,明白事情不好了。因為若是小姐臉色漲紅,表明她在忍耐怒火,事情或許還有的轉機。但這會,小姐的臉色這麽不好,便是暗示她氣的發瘋了。

顏采筝只覺得好像被狗舔了一口,引袖擦了臉頰。腦子裏盤算着該如何出這口氣。抱着她的少年,似乎并沒發現自己認錯了人,暫時松開采筝,扳着她的肩膀,笑眯眯的道:“鳴翠,鳴翠,你怎麽不說話?”

碧荷六神無主,咧嘴着急的看着小姐。采筝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使勁的推了少年一下。

猝不及防之下,少年猛地的後退了一步,險些跌倒,他特別委屈的道:“不好玩!不玩了,不玩了!”說着就要扯下眼睛上蒙着的東西。

采筝聽了他這話,一怔,繼而露出壞笑,她咳嗽了下,然後對少年道:“別,咱們繼續玩好不好?”

少年停下了扯緞帶的動作,不解的問采筝:“鳴翠,你嗓子好怪呀……”采筝道:“我着涼了,這裏太冷了,咱們去那邊玩好不好?”說着上前去牽少年的手。

少年竟乖乖的咧嘴一笑:“好哇——”一邊走,一邊道:“嗯!不告訴鳴緋她們,就咱們倆。”然後傻乎乎的低喃道:“我喜歡跟你一起玩,你最好了。”

碧荷見這少年輕而易舉就被小姐給帶着走了,人說話又颠三倒四的,很是幼稚,頗為擔心的看自家小姐。而采筝則朝碧荷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采筝帶人一路走,到了池水邊的拱橋處,望着池內游弋的條條錦鯉,不覺朝少年露出笑容,然後松開他的手,走到他身後,重重一推,将人推落到了水裏。

那少年一下子栽到及腰深的水池裏,不停的撲騰,手忙腳亂的掙紮。采筝便趁亂,扯着碧荷見樹叢就鑽,七拐八拐的一溜煙跑了。

這時身後少年的呼救聲傳來。她知道,很快就得有人來救人,留給她逃跑的時間少之又少,必須抓緊時間,溜之大吉。

落水這人,如果她沒猜錯,是素雲的堂兄。她聽她提過他,腦子不大靈光的傻公子。

碧荷跟着小姐一口氣跑出了花園,貼着一處牆根站下後,上氣不接下氣的捂着胸口道:“小姐,這……這……能行嗎?”從那少年的穿衣打扮,看得出是這宅裏的主人,就算他做了過分的事,這麽把人推到水池裏,若是被發現……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采筝無所謂的擺擺手:“他認錯了人,我不是什麽鳴翠,再者……”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看不出來麽,他是個傻子。”

碧荷嗯了聲,附和道:“我也發現了,他有點……”

采筝拍拍手:“所以不用擔心什麽,能認錯人的傻瓜,還怕他會指證咱倆嗎?他自始至終蒙着眼睛,根本沒看到咱們。”

聽小姐這麽說,碧荷就放心多了,定了定神,繼續去見老祖宗。

采筝自認為沒做虧心事,所以心裏很踏實。那家夥輕薄了她,罪有應得。傻子也不能原諒!再說了,他這麽喜歡小丫鬟,大白天玩摟摟抱抱的捉迷藏,就算傻,也是又傻又混賬的東西。

到了老太太住的正房,采筝在外間站了一會,等裏面的人同意見她了,才跟着帶路的丫鬟進去了。

就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榻中央,身邊坐着模樣乖巧的素雲。老太太下面的位置,坐着一個打扮氣派的婦人,一見便知是這府裏太太。

“這就是顏翰林家的丫頭了吧,過來,過來。”老太太笑道:“就聽素雲念叨你的好了。”

采筝給老太太見過禮後,又給坐着的那夫人行了禮,才過去,規規矩矩的坐着。老太太先後摸着采筝的臉頰,後肩和手背問她話,這是只有長輩疼愛晚輩時,表示親近,才會用的‘摸禮。’讓采筝有點受寵若驚。

那位夫人見了,笑着對老太太道:“我呀,真真羨慕妹妹,有素雲這麽個乖巧的女兒。現在,又來個一樣讨人喜歡女伴讀,這兩玲珑剔透的人擱在一起,更我讓後悔沒生個閨女了。”

素雲低聲道:“叔母過獎了。”

采筝聽素雲這麽喚這女人,心裏也就明白她是誰了。寧安侯爵夫人——嚴氏,侯府正正經經的女主人,跟她比,她的大嫂尚氏,只能退居其次了。

如果素雲叫她叔母,就是說素雲的父親是這位夫人丈夫的哥哥……。她記得素雲跟她說過,她那個腦子不大好的堂兄是她叔叔家的兒子……不會這麽巧吧,素雲有好幾位叔叔,不會是眼前這位夫人的兒子的。

她是侯爵夫人,她的兒子就是嫡子嫡孫,怎麽會是傻子呢?

采筝在心裏暗暗把自己的想法否定了。

誰知,她才剛想完,就聽外面有丫鬟驚慌來報:“太太,不好了——少爺他——少爺他——”

嚴氏蹙眉低聲訓斥道:“沒個規矩,在老祖宗面前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待訓斥完了,才道:“怎麽了?慢慢說。”

老太太臉色亦凝重:“怎麽了,趕緊說。”

那丫鬟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嚴氏,低聲道:“少爺落水了。”

屋內所有人呼吸皆是一窒,尤其是采筝,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下來,仍舊鎮定的坐着。

嚴氏蹭的一下子站起來,急道:“人呢?救上來沒有?”那丫鬟道:“回夫人的話,少爺落的是賞魚的碧簪池,已經被他們救上來了。”

嚴氏凝着眉,對老太太道:“娘,我得先回去了,不陪您和兩個丫頭說話了。”說完,就要走,看她才把步子邁開,就聽外面吵吵鬧鬧的,有人嚷的聲音越來越近。

“娘——娘——”

這把聲音,采筝認得,心裏一緊,趕緊本能的低下頭。但轉念一想,他不會認出自己的,便将頭擡了起來。

剛才落水的少年進了屋,一身的泥水,可他全然不顧,對嚴夫人道:“娘——她們要打鳴翠,您別讓她們打她——”

老太太見孫子這副樣子,心疼的道:“我的天,這是怎麽了?”也顧不得左右兩手邊的女孩了,就要下榻去。

嚴氏亦心疼的掏出帕子給兒子擦臉上的污水,沒好氣的訓斥身後跟着的人:“不把少爺領回去換衣裳,到這兒來幹什麽?”

其中一個上歲數的婆子怯生生的道:“回夫人,奴才們見少爺落水了,有幾個心急的,怪鳴翠這丫頭照顧不周,給了她一巴掌,少爺就……就說要來找您。奴才們攔不住……”

嚴氏好聲好氣的對那少年道:“郁楓,你先回去,娘跟你保證,絕不許別人動鳴翠,啊,乖。”

郁楓不從,哼哼唧唧的道:“不行,不行,叫打了鳴翠的奴才來,打回去,我才甘心。”

采筝見這叫郁楓的傻少爺竟如此耍賴,心裏替嚴夫人悲哀。不過做母親的,誰又願意這樣呢?這高門世家能這麽養着這傻少爺一輩子,若是換做普通百姓家就是負擔。采筝只祈禱自己成婚生子,孩子健健康康的,不像這葉郁楓就行了。

嚴氏好脾氣的推着兒子的肩膀,道:“郁楓,聽娘的話,你先回去把衣裳換了,一會娘和你一起打那幾個奴才,好不好?”

老太太亦勸道:“郁楓,你就聽你娘的話吧。”

素雲瞅着這一幕,忽然開口道:“哥,你就回去罷。”語氣帶着懇求、無奈和幾分鄙夷。她覺得丢臉,雖不是至親,只是堂親,但他在自己朋友面前這個樣子,讓素雲感覺十分難堪。

郁楓聞聲往一直忽視的素雲那看了眼,這一瞧不要緊,瞅見了采筝,然後就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

四目相對,吓的采筝心髒驟停了一下,心道,難道被發現了?這時就聽葉郁楓歡喜的指着她問嚴氏:“娘,這個漂亮妹妹是誰?”

不等嚴氏回答,素雲忽然起身擋在采筝面前,冷冰冰的道:“不是誰,一會就走了,哥,你別問了。”

采筝從沒見過素雲這樣,暗暗有些吃驚。

郁楓卻不管,上去一把撥開素雲,抿嘴笑着問采筝:“我叫葉郁楓,你叫什麽?”吓的采筝瞪大眼睛,身子向後躲閃。

嚴氏急的趕緊道:“郁楓,你這是做什麽?!”吩咐屋內的丫鬟們:“都愣着幹什麽?扶少爺回去呀!”

這次離的近了,他也沒蒙緞帶,面容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她面前,采筝有機會将他看了個清楚。他生的太過眉清目秀,反倒有幾分像女子了,更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那雙眸子,眼神清澈,亮堂堂的仿佛能一眼将人看穿。

“我……”采筝拿袖子遮住臉,側身躲避他,等着丫鬟們把他抓走。

這時,就見葉郁楓抽了抽鼻息,進一步靠近采筝,又大力嗅了嗅。唬的采筝吃驚錯愕,心道,這人怎麽這樣,簡直像條見了陌生人的小狗。猛地,她意識到了,可能是自己身上的香味,讓他把自己記住了。

郁楓碰了碰鼻子,呆呆的看着采筝。此刻身後的丫鬟們,分兩邊抱住他的胳膊,拉他離開。

“……是你……”他撅着嘴巴,埋怨的看着采筝:“你不好,騙我……”

采筝心裏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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