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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微笑。采筝擺出不禁誇的模樣,羞答答的笑着,被夫人拉到身邊坐着後,繼續含着淡淡的笑意,只當夫人問話的時候,才左思右想的給出謹慎的答案。
這位夫人便是寧安侯府庶長子之妻了,因娘家姓尚,采筝心裏便喚她為尚夫人。對于采筝來說,她不僅是侯府貴婦,更重要的是,她的弟弟是父親的同窗好友,若是自己和她相處不好,父親哪裏怕也不好過。
尚夫人又将采筝細細端詳了一番,對她溫笑道:“別拘束,就當自己家好了。”因這親戚間已經沒有年歲合适的少女給女兒作伴了,就讓弟弟想辦法在翰林人家挑個人來。這翰林都是兩榜進士,且名次都在二甲,唯有從這樣的書香門第間挑人,她才放心。
其實也可以從別的勳貴人家中邀個女伴過來,可如果那樣,對方的身份就跟自家女兒一樣了,若是發生罅隙,對自家女兒未必有利,所以選來選去,還是顏采筝這樣出身尚好,讀過書的普通翰林家的女兒好。
今次相見,尚夫人瞧着采筝像個性子恬靜的姑娘,越加覺得自己的決定正确了。與采筝坐了一會,聊了會家常,就吩咐下去:“去把小姐叫來吧。”
一會就要見到這位侯府的小姐了,采筝心裏有些緊張。不過因這尚夫人語調溫柔,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采筝很快就放松下來。不禁在心中想,這才是女人該有的樣子啊,高貴淡雅,溫柔如水,再想想自家的那些女眷,她不得不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這大呢。
很快,一個婆子低頭進來回話:“小姐來了。”采筝就見四五個仆婦和丫鬟簇擁着一個身段窈窕的少女走了進來,少女生的五官端秀,模樣很是清麗。不如為何,采筝見到少女的瞬間,竟不自覺的站了起來。
尚夫人亦站了起來,一邊拉着采筝的手,一邊攬過少女的肩膀,介紹道:“素雲,這是你顏姐姐。”
葉素雲聞言,朝采筝施禮道:“姐姐。”采筝趕緊還禮:“葉小姐。”尚夫人聽了,笑着拍了下采筝糾正道:“叫妹妹。”弄的采筝反倒不好意思了,趕緊改口道:“妹妹。”
葉素雲瞅着采筝,笑盈盈的嗯了一聲。
采筝一怔,瞬間覺得很溫暖。在她眼裏,葉素雲和她母親一樣,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倒是她,這麽緊張,顯得很局促。
尚夫人也瞧出采筝的局促來,笑道:“沒關系,你們慢慢的就熟了。采筝,這一路來,累了吧,我吩咐人帶你去休息。有不懂的,問身邊的人就是了。”
采筝與尚夫人告了辭,被領出了正屋,随着幾個丫鬟跟着素雲回了另一個院子。原來她被安排在了素雲這院的一間屋子,與她住的極近,可見尚夫人待她相當不錯,沒有另找院子打發她,而是安排和自己的女兒住。
進屋後,發現女子該有的擺設,一應俱全,不禁再度覺得尚夫人待自己不薄,暗暗發誓,自己一定得好好表現,做好這個女伴。
讓碧荷簡單收拾了東西,坐在床榻上沒事做,就見素雲走了進來,采筝忙起身相迎:“妹妹來了,快坐,快坐。”
素雲長的瓷娃娃似的,眨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問采筝:“姐姐,會住多久?”
采筝心道,難道是想趕自己走,便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會打擾很久的。”素雲失望的歪着頭道:“這樣呀,不能多待一陣子麽,我一個人怪沒意思的。”她無聊的低頭玩手指,這時她忽然看到貼身的嬷嬷在看自己,趕緊将手指放下,重新端坐好了。
“……”連玩個手指都不行,都這麽懂規矩了,居然還要學規矩?采筝笑道:“夫人也知道你一個人沒意思,才叫我來的,以後我就陪着你,好好跟着師傅學規矩。”
素雲點點頭:“有人陪我,我還能學下去。”話音剛落,她突然咳嗽起來,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努力克制自己的動作。跟着她來的婆子和丫鬟趕緊給她順背:“小姐,咱們回去休息罷。”不等素雲回答,其中一個婆子已經吩咐另外兩丫鬟道:“別愣着了,扶着小姐回去。”
素雲蹙眉道:“我還想跟姐姐說話,我沒事,還想坐一會。”那婆子冷着臉道:“老奴是為了您好,您若是有個閃失,奴才們擔待不起。”
采筝趕緊打圓場,笑道:“我送妹妹回去,你要是不嫌棄,咱們去你那說話。”素雲這才勉強點頭:“嗯……咱們去我屋說話吧。”
采筝便陪着素雲出了門,進了她的卧房說話。起先她還苦惱與這位生活迥異的千金小姐聊點什麽,可很快采筝就發現,她喜歡聽自己講外面的事,連聽到有貨郎賣貨,都要吃驚的問“原來還有這樣賣東西的,豈不是很辛苦?”
當然辛苦,她大伯母前一陣還因為買的頭油不順心和一個貨郎罵了一仗。
因素雲身體不大好,采筝也不敢多和她說話,聊了幾句,就借口還要收拾東西,就回了。
第二天起來,她們就進入了正題,上午跟着師傅學女紅,下午跟着據說是從宮裏出來的嬷嬷學規矩。按理說,采筝十五了,而素雲也有十四歲了,早就都接觸過女紅,會做點小物件了。所以這次跟着師傅學的,是更高的活計,做出來的東西,要能拿得出手,作為夫家判斷未來的新娘子是否心靈手巧的憑證。
采筝雖然不大想上進,但因自家出身小門小戶,為了幫母親分憂,多少也學了點女紅針線,自覺針線還不錯。本以為這次沒什麽好學的了,可不經意的看到素雲的針線,頓時有哭的沖動。
人內外有人,天外有人,人家個正經千金的針線這麽好了,居然還在虛心學習,自己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呢?
本來采筝就是個陪襯,她的針線不好,才能襯托出素雲的巧惠來,所以女紅師傅不僅沒因為采筝針線差而為難她,反倒有點佩服這丫頭的心計,懂得避諱。
下午學規矩也是,采筝一直以來活的太粗糙,家裏整日雞飛狗跳,也用不上這些規矩,于是現在知道,待人接物,居然有這麽說道,心裏震撼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聽說,現在做的最好的素雲,恐怕也不能保證進宮後一點禮儀不錯。采筝便暗暗的對宮裏的嫔妃們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淚,宮裏的女人,不管是皇帝的大老婆還是小老婆都夠不容易的了,光這每日的請安,下跪,敬茶就能累死人。
如此學了差不多半個月,對采筝來說,不禁沒激起她對更高生活的向往,反倒讓她越加覺得名門望族的規矩大的累死人。還是嫁個像外公那樣的人好,有吃有喝,不講究這麽規矩,活的自由自在,尤其外婆只生了一個女兒,他對她還是那麽好,不離不棄的。
就在采筝和素雲雙雙被女紅和規矩折磨的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終于聽到一個好消息——女紅師傅病了。
采筝樂的想哭,素雲也高興。可沒等她倆高興多久,就聽到另一個消息,老太太說想孫女了,讓素雲過去一趟。采筝替她難過,但老祖宗要見誰,必須随叫随到。
素雲走了半個時辰後,有個采筝從沒見過的丫鬟過來傳話,笑的十分甜:“顏姑娘,老祖宗也讓你過去呢。”
“……”采筝內心淚流成河,但臉上亦笑的甜:“好,我換件衣裳,就過去。”要見這家裏最德高望重的主人,現在這身随便的衣裳是不行的。
那丫鬟道了聲:“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老祖宗的話,說姑娘一會到。”說完,步伐輕快的出了門。
采筝挑選了件素色的緞面衣裙,讓碧荷幫自己換了,照了照鏡子,确定自己儀表穿戴過關了,才出了門,像老祖宗住的院子走。
素雲的父親雖是長子,卻是庶出,在府中的地位并不十分尊貴,所以采筝作為素雲的女伴,一個小小翰林的女兒,不受重視再正常不過了。
去見老祖宗,居然連個帶路的丫鬟都沒有。好在采筝這一個月,識得了不少路,不至于走丢。
零零落落的桃花在地上鋪蓋了一層,踩上去,細細軟軟。繁花落地,可能主人們喜歡這樣的美景,吩咐下人們不許清掃,于是院內的落花碎片越積越多,好似一層厚實的花瓣做的地毯。
從花園穿過去,抄個近路,能節省不少時間,把換衣裳耽誤的時間趕回來。采筝帶着碧荷走在花園僻靜的青石小路上,有點奇怪的道:“怎麽沒看到其他人,難道都去見老祖宗了?”剛說完,有一片花瓣落在了她脖頸裏,她立即啧了一聲,道:“怕什麽來什麽,來不及了,偏來個搗亂的。”
怕一會有人走過來,看到她一個女兒家身後在脖頸裏摸來摸去。她和碧荷往僻靜處又走了走,然後站着不動,讓碧荷幫她掉進脖頸裏的東西挑出來。
“找到了嗎?”她忍不住的晃脖子,忍不住自己也想伸手摸。
碧荷道:“小姐,您确定是花瓣掉進去了?不是蟲子嗎?是不是掉進去了,爬到後背上去了?”
采筝一咧嘴,轉身苦着臉對碧荷道:“不許吓唬我。”
誰知話音剛落,就見碧荷吃驚的張着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小姐——”
幹嘛一副看到鬼的表情?采筝道:“什麽?”然後順着碧荷的目光向後看。
“……您身後有人!”
采筝耳邊響起碧荷這句話的同時,就于轉身的瞬間被人抱了個滿懷。
正确的是被個少年人抱了個滿懷。
“嘿嘿——鳴翠——我抓到你了!”少年眼上蒙着緞帶,但能看出生的五官端正清秀。
采筝心裏罵,真是晦氣,被個玩抓迷藏的少爺認錯了人,剛掙紮着想開口解釋。那少年突然間,捧起她的臉,在采筝右臉上親了一下:“嘿嘿——認輸了吧。”
采筝腦袋嗡一下,繼而在心底湧出的全是報複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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