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瞬追憶

某年, 一個冬日的清晨

美國西海岸上流社會著名富豪，來自歐洲的old money家族奧比昂的現任族長弗朗索瓦奧比昂先生剛剛起床，正在閱讀管家為他熨好的報紙。

在幾百年前報紙剛剛出現的時候, 由于印刷技術的不夠完善，報紙上的油墨很容易粘到閱讀者的手中，因此上流社會的先生與女士們在閱讀報紙之前，都會有女傭或是管家為他們熨燙報紙。到了幾百年後的現在，油墨印刷早已經不是問題了, 即使報紙的油墨還是會暈染, 那也是出于節省成本使用了廉價油墨紙張的因素, 而不是技術不夠的問題。

不過，熨燙報紙這項“優雅”的習慣還是被流傳了下來。

弗朗索瓦先生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紳士，他有着金棕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睛, 看上去在三十五歲上下，但實際上他的年齡要比這大不少。他沒有工作, 或者說他的工作就是經營祖産, 沒有壓力的生活或許是讓他看起來如此年輕的原因之一。

有位作家寫道“一個有錢的單身漢, 總是要娶位太太的”。可是弗朗索瓦顯然不這麽認為, 他沒有妻子, 據說有一個幾歲大的兒子，不過兒子并不在他身邊，而是在老家由管家撫養。而他自己的生活也主要靠管家來管理。

弗朗索瓦先生是上流社會有名的藝術品收藏家，是各種拍賣會、展覽會的常客。他正看着報紙的時候, 管家又拿來了一沓邀請函，都是來自于一些弗朗索瓦先生消費過或者沒消費過的商家的聖誕賀函。

還有幾天就是聖誕節了, 各類商家依照慣例向所有的VIP客戶贈送了小禮品, 也準備舉行各類活動, 特意寫邀請函來邀請客戶參加。

弗朗索瓦先生對這種買滿多少多少送多少多少的活動不太感興趣，不過他本來就無聊，所以還是将每一封信函都拆開來看了一下。

這一看果然讓他找到了一封有點意思的信件。

這是一封邀請函。

“尊敬的弗朗索瓦奧比昂先生

由于您于本集團旗下所有産業總消費額達到＄100，000，000元整，本集團榮幸地邀請您參加于本月24日至來年1月1日舉行的近海游輪派對。”

署名是弗朗索瓦還算比較眼熟的一家藝術品界內的大型企業。

有意思，他打算去參加。

“伊萬隊長，你看看這個，想去嗎？”弗朗索瓦将信件遞給他對面的銀發男人，“時間是聖誕節，如果你不去的話，就給你放個長假，你可以回老家去一趟。走歐洲那邊繞回去，還不算太麻煩。”

弗朗索瓦的大部分保镖都來自歐美，這年頭跑那麽遠出來工作的人不多，他算是個相當好的雇主，聖誕節這種時候都是會輪流給保镖放假的。

這個銀發男人是他的保镖隊長，前面具體的名字就不說了，他自稱自己的姓氏是伊萬諾夫，于是弗朗索瓦便管他叫伊萬或者伊萬隊長。

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伊萬諾夫先生的來源，因為距離太遠，他很少在聖誕節回家，于是這幾年的聖誕節都是他負責保護弗朗索瓦，聖誕節他們都是一起過的。

雖然聽雇主這麽說了，但是伊萬諾夫擡頭，從弗朗索瓦的眼中看出的全是期待。

老實說，如果被一個十幾二十歲的英俊男人用這種閃着小星星的眼神看着感覺是很不錯，但是弗朗索瓦現在的外表都三十多歲了，而他自稱的實際年齡也有四十多，被一個年過四十的男人這樣看，有點惡心。

所以伊萬諾夫扭頭了。

他回答道：“我不打算回去。”

他一般放假回家都選在夏天，這個季節太冷了，就算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也不會在大冬天裏特意往北邊跑的。

“那就我們倆一起去了。”弗朗索瓦将這封邀請函單獨拿出來，然後将其他已經翻過的信件堆在一起，丢在旁邊等管家先生待會過來收拾。

接着他又把其他的信封都開掉了，希望能找到一兩件和游輪派對時間不沖突的有意思的活動，不過并沒有發現。

那麽今年的聖誕活動就定下來是游輪趴體了。

弗朗索瓦帶着伊萬諾夫在23號。傍晚抵達了邀請函中寫着的港口，一艘相當大的游輪已經停在那裏了。因為接下來恐怕要在船上待七八天，所以他們倆并沒有立即就到船上去，而是在港口附近的咖啡廳裏消磨了一下時光，等到夜幕降臨，馬上要停止檢票發船了，弗朗索瓦才手持邀請函上到了船上。

一艘載着滿船富豪的游輪駛向公海，在各種文藝作品中，這都是很容易出事的。

好在人足夠多，一艘連乘客帶船員帶服務人員有着小一千號人的游輪是不太可能發生無人生還事件的，又因為人夠多，弗朗索瓦雖然聽說船上有人死了，但是他什麽都沒看見嫌疑人們就已經被控制住了。

死者他不認識，嫌疑人他也都不認識，這件事與他徹底無關。

從全世界路過的弗朗索瓦快樂的度過了兩天，直到聖誕節當天，剛從餐廳出來的弗朗索瓦看見一個黑影從他面前迅速墜落，咚一下掉進了大海裏。

他剛想像所有的案發現場發現人一樣尖叫的時候，就看見不遠處的水手也嘆了口氣，撲通一下也跳進了大海裏去撈人了。

弗朗索瓦趴在船沿往下看，還好還好，那個從船上掉下去的人體型比較肥胖，浮力足夠讓他飄在水面上，直到被水手抓住。被水手抓住手臂的胖乘客還在撲騰，他應該要麽是不小心墜海的，要麽是被人推下來的或者自己主動跳的，總之不是被殺了以後才被丢進海裏毀屍滅跡。

發生了這樣的事，甲板上的乘客們自然都湊過來圍觀了。

弗朗索瓦聽見有幾個西裝紳士在交談。

“你虧了嗎？”

“沒有，我及時出手了，還稍微賺了點小錢。”

“小錢？我聽說你可是做空了……”

“他呢？”

“做失敗了呗。起碼虧了這個數，不然也不至于在這裏就跳海自殺。真的要跳到華爾街大樓上去跳多好？”

他們比劃的數字弗朗索瓦沒看見，也看不懂，他摸摸頭，大概知道發生什麽了，大概是那個胖男人投資失敗虧錢了，應該不只是把自己所有的錢都虧掉，還欠了一大筆外債，所以他才會在聖誕節的時候跳海自殺。

不知道發生什麽大事了。有人虧有人賺，而且大家都知道的樣子，應該是件國際性的大事。

石油危機？

弗朗索瓦對這些東西不太了解，他的家族産業主要是做實業的，就算是投資藝術品，也是有個實物在那裏低價買入，高價賣出，很簡單的邏輯。那些投資人推薦的什麽做空期貨之類的東西他完全不碰的。

看見那位先生已經被撈起來了，弗朗索瓦便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令人意外的他竟然看到伊萬諾夫坐在沙發上，對着茶幾上的廣播，面色嚴肅的聽着什麽。

他的房間裏是有電視機的，只是信號不好，只能放些碟片之類的東西。想要獲取實時資訊只能聽廣播，廣播也是斷斷續續的，聲音有點雜。

弗朗索瓦坐到他身邊一起聽。廣播是英文的，這裏也就只能收到西海岸那邊的訊號。

過了一會兒，弗朗索瓦問道：“你要回家去看看嗎？”

伊萬諾夫很久沒說話。

廣播裏沙沙的聲音一直在響，作為廣播員播報新聞的背景音，倒是與新聞的內容有些相得益彰。

“要。”過了很久，伊萬諾夫才回答了弗朗索瓦的問題。

“你不用那麽擔心。”弗朗索瓦安慰道，“你以前拿回去的工資不是換了一部分黃金嗎？你家裏人應該沒什麽事。”

“你可以回去把他們帶到這邊來。西海岸陽光充足，很适合養老。”

“不。”伊萬諾夫拒絕了弗朗索瓦的提議，“他們不會離開故鄉的。”

“那你還會回來嗎？”弗朗索瓦問道，他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不管是關于外界的，還是他從伊萬諾夫的語氣中得到的。

“也許？”伊萬諾夫自己也不确定。

他暫時只想回家裏安頓好家人，至于之後？他還沒有想過那麽遠的事情。

他大學畢業以後不像其他的同學們一樣去做工程師或者是做別的工作，而是去參軍了。從軍隊退役以後，他也沒有像戰友們一樣恢複之前的生活，而是選擇到異國他鄉做雇傭兵。那個時候的伊萬諾夫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和其他人不同，他的本性中就帶有野性。他是天生就沒辦法做一個普通人的。

如果生的早幾十年，以他的能力，伊萬諾夫或許會是一個胸前挂滿勳章的戰鬥英雄，但是現在早已經不是那個靠個人就能影響勢态的年代了。

伊萬諾夫懷念自己前些年做雇傭兵的時候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也不排斥做保镖以後的安逸生活，畢竟弗朗索瓦實在是一個很好的雇主，他在這幾年裏已經賺夠了夠自己全家活上一輩子的錢。

這次離開了以後，他沒必要再回來了。

弗朗索瓦知道自己的預感沒有錯。他思考了一會兒，歪着頭對伊萬諾夫說道：“我很喜歡你，但如果你一定要離開的話我也不會阻攔，不過我想為你介紹一份你或許會喜歡的工作。等安頓好家裏人再來找我一次吧，那時候我要為你送上一份離別的禮物，不要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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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人是大哥呀！不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