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晚上七點多醫院門診基本沒什麽人了。

王楷牽着遲泱泱站在骨科樓下等溪卿和馬欣彤。

“泱泱？”王楷有些擔心, 從急救室出來遲泱泱的情緒一直不高，小臉繃地緊緊的，王楷生怕她是被吉醫生一身血吓着了。

陷入沉思的遲泱泱完全沒有聽到外界的聲音。

上次她和教授爺爺奶奶做出了初級治療儀, 不知道實驗結果怎麽樣了？可不可以投入使用？

中級治療儀研究得如何了？她有些擔心，初級和中級的分界嶺不是那麽容易跨過的，依聯盟如今的科技水平怕是不太好攻克。

另外還有治療艙, 制作治療艙需要克服的困難很多, 別的不說, 其中有幾樣材料在水星目前的材料史上并未有發現、記錄, 研究院找到替代材料了嗎？

初級治療儀只能治療簡單的傷口，吉醫生是神經斷裂，只有治療艙配合治療液才可以治愈, 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可治療艙的制作困難重重, 吉醫生能等到那個時候嗎？

“泱泱？”

“爺爺。”

王楷擔憂的聲音和遲泱泱的聲音同時響起。

“爺爺。”遲泱泱仰頭望着王楷，“吉醫生好幾年不做手術的話，他會忘記怎麽做手術嗎？幾年後醫院還會要吉醫生工作嗎？”

王楷沉默半晌, 艱難開口，“泱泱，吉醫生……他再也無法做手術了。”

他雖然不是醫生, 也知道桡神經損傷是什麽意思。

人體何其脆弱, 對手術精細度要求何其高, 手術刀稍微偏那麽一點就有可能釀成醫療事故, 沒人敢冒那個險，吉醫生本人也不敢。

Advertisement

“如果吉醫生好了呢？”遲泱泱眼神澄澈，眼底是一派天真。

王楷喉結動了動, 蹲下身抱住遲泱泱。

【小天使眼神那麽純粹, 王老師怎麽會忍心告訴她那麽殘酷的結果。】

【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 我也想讓吉醫生好起來啊。可是崽崽，桡神經損傷是沒有治愈可能的，百分之百會留下後遺症……】

“泱泱~”馬欣彤歡欣雀躍地邊跑邊對他們招手。

王楷暗暗松了口氣。

馬欣彤連蹦帶跳跑過來，抱起遲泱泱埋在她頸間深深吸了口氣，“嗚哇哇，我覺得我又可以了！”

涼氣掃過脖頸，癢得遲泱泱人踢騰着小短腿直縮脖子，軟乎乎的拒絕，“癢~”

馬欣彤眼珠子一轉，把人塞王楷懷裏，壞心眼地撓她胳肢窩。

遲泱泱人小力薄，怎麽躲都躲不過，癢的眼淚花彪出來了，遠遠看到溪卿就伸着小胳膊求救，“哥哥救救泱泱……”

溪卿對身邊的人說了聲抱歉，邁開大長腿走過來将人抱過去。

遲泱泱抱着溪卿脖子，小腦袋窩在他頸窩裏直喘氣，溪卿淡淡瞥了眼兩只手猥瑣地做抓動作的馬欣彤，大手輕輕撫着小丫頭後背熟練地為她順氣。

馬欣彤暗自磨牙。

圈裏人都說溪卿雖然高冷但不冷漠，并且詭異的很容易被當成自己人。

可要她說，那些人眼睛絕對被某種黃色玩意糊了，什麽高冷不冷漠，簡直跟極北的冰川有的一拼好嗎？

常松源和林雅提起打過招呼，他們倆一個是夜班一個有手術，幾人便不等他們，先去超市買了點菜再回家。

六個嘉賓除了年紀太小的遲泱泱，只有林雅做飯手藝不錯，常松源也就是打下手的水平。

好在其他幾人都知道節目要拍好幾期，回去都有做功課，好歹能做熟吃到嘴裏，不至于大廚不在家就把自己餓死。

幾人回到小區，遇上給流浪貓喂食的阿東。

“你們回來了？”阿東撿起小貓吃幹淨的空罐頭放進塑料袋裏，打算一起丢垃圾桶。

溪卿和馬欣彤還不知道醫院發生的事，神色如常的和阿東寒暄，阿東不好意思搓搓手，“我趕着去給先生送飯，來不及等小貍花，能不能麻煩你們給小貍花喂個食？”

“王醫生要加班？”馬欣彤莫名，王楷日常活動和王醫生同步，如果王醫生要加班，王楷肯定也要加班。

“不是。”阿東苦笑，“阿霖那小子不小心受傷了，先生守着他。”

馬欣彤還想再問，遲泱泱已經自告奮勇接受了阿東的委托，鄭重表示：“阿東叔叔你放心，泱泱一定會監督小貍花吃完的。”

阿東用眼神詢問王楷等人。

王楷摸摸遲泱泱毛茸茸的小腦袋，點頭。

阿東千恩萬謝把給小貍花準備的罐頭遞給遲泱泱，還順手給她塞了顆糖。

遲泱泱眨眨眼，心虛地握住小拳頭，“爺爺，泱泱留在這裏等小貍花，你和哥哥姐姐先回去吧。”

王楷幾人對視一眼，斂下眼中笑意答應了。

小區閑雜人員少，且還有攝像師和助理跟着，不用擔心出事，何況他們就在樓上，只要樓下喊一聲就能聽見。

等他們轉身，遲泱泱迫不及待地剝開糖紙将糖丢進嘴裏，甘甜的橘子味充滿口腔，用小舌頭推着糖塊滾一滾，橘香味沾染到每一顆牙齒。

“泱泱？”

遲泱泱瞬間像是被摁了暫停鍵一樣，裝作茫然地看向突然轉身的王楷等人。

小丫頭一側臉頰鼓鼓的，努力睜大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像極了賣萌的小松鼠。

溪卿默了兩秒，“……開罐頭注意別劃傷手。”

遲泱泱小雞啄米點頭。

确定他們真的上樓了，遲泱泱偷偷松口氣。

好險，差點被發現了！

“喵~”小貍花從花叢裏跳出來，發現不是經常喂它的那個人，便蹲在原地朝着遲泱泱喵喵叫，還四處張望，似乎在問“我的鏟屎官哪兒去了”。

遲泱泱小心弄開罐頭，放在地上往小貍花那邊推了推，“小貍花吃飯了。”

小貍花蹲在原地不動。

“小貍花？”

小貍花焦躁地在原地轉圈，不時對遲泱泱喵喵叫。

“小貍花，醫生爺爺要照顧吉醫生，你要乖乖的……”

頭頂忽然罩下一片陰影，遲泱泱擡頭，驚喜不已：“孫爺爺！”

孫老笑眯眯地蹲下來，順手遞給她一顆糖，“吃糖。”

遲泱泱用舌尖頂了下縮水一半的水果糖，開心地接過。

遠處，攝像師委委屈屈用眼神詢問身邊清瘦的年輕人，這距離可以嗎？

年輕人點頭。

攝像師嘆了口氣，鏡頭對着遲泱泱和孫老的背影拍。

直播間的觀衆：？？？

“孫爺爺，治療儀可以投入使用了嗎？制作治療艙的材料有沒有找到替代品？”

孫老打開一盒貓罐頭，聞到香味的小貓們紛紛鑽出來，它們一點不怕人，圍到孫老身邊撒嬌，自覺完成哄鏟屎官任務後便埋頭苦吃。

“初級治療儀經過驗證可以投入使用，中級的我們還在研究。泱泱，我們不光考慮眼前，更要為以後打下堅實的基礎，因此必須要吃透技術，所以中級治療儀時間內不會出現在市面上。”

遲泱泱表示理解。

媽媽說蓋樓最主要的是地基，如果聯盟只是一股腦地接受她腦海裏的知識，自己不研究、不吃透，那麽沒有“地基”的支撐，再高的高樓都會倒塌。

“制作治療艙的幾種未知材料我們只找到一種，集全所有材料、制作出治療艙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過我們從你給出的資料和治療液的制作方子裏摸索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治療儀和治療艙不只是簡單的一個儀器，它裏面涉及的科技知識對目前的聯盟來說非常重要，哪怕只是吃透一兩點都會受益無窮。

道理遲泱泱都懂，可是吉醫生等不了那麽長時間。

“孫爺爺，等一號爺爺說治療儀可以投入使用，可不可以先給保護泱泱的那個警察叔叔用啊？戲裏的爸爸就不用了，他的傷已經自愈了。”

“這個沒問題。”

遲泱泱撓撓臉頰，“孫爺爺，泱泱想要做一種修複液。”

孫老眼睛一亮，“什麽修複液？”

“可以修複神經損傷的修複液。”遲泱泱回答，她預料到以聯盟如今的科技想要吃透治療艙可能有些困難，所以開動腦筋使勁想啊想，終于想到了辦法。

修複液嚴格來說是包含在治療液裏的，配合治療艙使用效果極佳。

她記得星際資料庫裏說修複液一開始是為愛美的人類制造出來的，可以修複疤痕，後來經過一代代改進，變成可以修複人體損傷的東西。

遲泱泱忍不住跟孫老說起醫院發生的事情，問出藏在肚子裏一整天的不解。

“吉醫生是個好人，他笑起來很暖，泱泱很喜歡他，護士小姐姐也很喜歡他。那個壞人砍傷了吉醫生，吉醫生臉上的笑容沒有了。泱泱要做修複液給吉醫生，泱泱想看吉醫生笑。”

“孫爺爺，那個壞人為什麽那麽壞啊？護士小姐姐沒錯、吉醫生也沒錯，明明是他自己的錯，為什麽要遷怒吉醫生和護士小姐姐？”

孫老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她。

“我問爺爺，爺爺沒告訴我。”

“孫爺爺，泱泱偷偷上過網，看到網上好多人說醫生護士是壞人，他們掏空了病人的錢。那些壞人傷了醫生護士，可好多人卻站在壞人一方同情壞人，他們為什麽做了幫兇還沾沾自喜？”

孫老沉默。

“真是奇怪啊。”遲泱泱不解道，“世界上有好人有壞人，醫生護士裏肯定也是有好人有壞人，為什麽好多人說醫生護士都是壞人呢？”

“姐姐送泱泱好多水果，昨天泱泱吃到一顆壞的，可是其他的都很甜很好吃呀。醫生叔叔護士姐姐也是一樣的吧，裏面或許有一顆壞的，但大部分都是好的，很甜很好吃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