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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1)
任析護着一群小弟子在小秘境行走了大半個月, 日日瞧着他們不是被妖獸攆的屁滾尿流,就是哀嘆任析怎麽能這麽不負責,将他們丢下便不管了。
任析盤腿坐在樹上, 覺得真是再也沒見過能比自己這麽負責的領隊師兄了。
不過這樣大半個月過去, 這一小隊弟子進步飛快, 彼此之間磨練的非常熟稔, 遇見妖獸後不再如過往一般慌亂,能夠熟練的解決。
甚至遇見高階妖獸後,也不再一味只知道逃跑, 而是能夠一起合作将對方斬除。
大半個月下來, 收獲頗豐。
不論是物質上的,還是修為與心性。
任析在心中将這個秘境的大致大小劃分了一下。
他已經看見一些熟悉的東西了。
按照這個進程走下去, 應當用不了多久, 就會與一方人撞上。
小秘境是不會出現邊界的,但它的大小也是有限的。
它的邊界會與另一頭連接起來,從而形成一個循環。
在任析覺得很快要跟人撞上的第四天, 他沒有撞見熟人, 先瞧見了死人。
沒心沒肺的金丹初期小弟子們聚在一起,累趴了倒在地上,四周全是妖獸血。
任析在這些血腥氣味兒中,分別出一種特殊的血氣。
不是屬于妖獸的, 更像是修士的。
小秘境開啓後, 并不是只有蒼生宗一個宗門進來。
還有其他的小宗門進來一探究竟。
拂鏡州的宗門不算多, 有那麽零星四五個, 都是數的過來的。
任析尋着血腥氣味到屍體所在地的時候, 瞧見了眼熟的宗門服飾。
果然是拂鏡州中的一個小宗門。
他心中覺得奇怪,一路走來這麽久, 這個小秘境很穩定,并不像是有什麽危險的模樣。
他蹲下來,去瞧那具面朝下的屍體,将人翻過來,是個樣貌端正的青年,已經有金丹巅峰的修為。
放在小宗門中,怕是已經是天賦頂級的弟子,一個宗門都要供着的那種。
竟然會死在這小秘境中?
任析一手按在這具屍體的頸側,半晌後,溫和的面色微微發沉。
這具屍體內沒有絲毫靈氣存在,雖然能看出生前是金丹巅峰的修為,可體內一顆金丹已經破碎消失。
最重要的是,他體內的血液與靈氣都消失幹淨了。
身下的土壤通紅,不知道是多少血液浸染的。
這名修士身上沒有大傷口,唯獨腹部丹田的位置有一道劍上口子,血液流盡後傷口發白,呈現出一種枯槁的色澤。
其中隐約殘留着食靈水的氣息。
這名弟子是死在蒼生宗弟子手中,對方還用了本命法器,像是生怕不能讓人發現這人是蒼生宗殺的一般。
之所以能斷定對手并非不敵才用處本命法器,而是故意拿本命法器對敵,是因為這人身上的傷口非常利落。
只有這一處,顯然根本不是對面人的對手。
任析的面色實在是算不上好。
這屍體要是讓外人發現,不知道蒼生宗的名聲會如何。
任析丢下一道符箓,将這具屍體護住,防止對方的屍體腐壞,而後再留下隐蔽陣法,确保無人會發現這具屍體後,才起身離開。
處理掉這具屍體後,任析與一群小弟子繼續往前。
又是兩日,果然與熟人遇上。
只見雲開月帶着一群弟子,從林中過來。
她身後的弟子略有狼狽之處,但可以看得出,過的極好,絲毫不像跟着任析的這群人,衣衫破的破爛的爛,連身體都破爛好幾回,吃了藥才勉強恢複。
至今還有人是瘸着的。
眼下瞧着兩方不同,對比鮮明,忍不住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雲開月并未發現任析。
依照她的修為,發現不了任析的隐蔽之法。
她打量着那一群弟子,半晌後笑出聲來,溫婉的面容顯得溫柔又憐憫:“你們怎麽弄成這模樣?任師弟不是帶着你們?他人呢?”
小弟子們頓時七嘴八舌的哀嚎起來,控訴任析剛帶着他們離開不久就沒了影子,抛下他們不知道跑去哪裏了。
一個個說着,悲從中來,幾乎要掉眼淚。
任析看着他們好笑不已,靠在樹上,打量雲開月。
雲開月的本命法器是琴,殺人用的是琴弦,留下的傷痕也該是勒痕。
那人不是雲開月殺的。
那是闕安樂嗎?
蒼生宗此前并未派人進來,能輕易殺掉一名金丹巅峰的,又必然是元嬰期。
不是雲開月的話,便只能是闕安樂了。
總歸都是空山門下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明白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好端端的忽然殺人,還留下鮮明的證據指向蒼生宗,對空山他們有什麽好處?
下方,雲開月安慰完一群小弟子,叫他們跟着自己一塊走。
弟子們感激涕零,一聲聲激動的叫着雲師姐。
任析撤了自己身上的隐匿符箓。
雲開月這才注意到任析,陡然擡頭,驚訝無比的望着任析:“任師弟,你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任析笑着說:“雲師姐,我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用了隐匿符箓,免得他們依賴我罷了。”
雲開月愣了愣才笑着道:“是了,怎麽忘記任師弟的陣法符箓修煉的極好,用符箓與陣法隐匿自己的行蹤,連我也發現不了。難怪這些弟子都以為你獨自離開了,沒管他們呢。他們也是不知,你不要怪他們。”
任析有些好笑:“雲師姐多慮,我自然不會怪他們。要的就是他們不知道,才不會依賴于我,認真獨自試煉。”
雲開月神情有些許尴尬。
她對任析十分不喜。軟硬不吃,還始終一副溫和的笑模樣,真是讓人讨厭。
弟子們聽見任析與雲開月話,這會兒明白過來,難以置信道:“任師兄一直跟在我們身邊!?”
“只是我們沒發現而已!?”
“嗚嗚嗚嗚我好幾次都要吓死了,任師兄也沒有出來。”
“我也是啊,我都快要吓尿了……”說這話的弟子後知後覺的捂住嘴。
任析哭笑不得:“你們是首次試煉,若是知曉有人跟着,心中依賴便不會努力。現在不是很好?都懂得如何獨自應對,比起你們的師兄師姐們也不遑多讓了。”
弟子們被一誇,心中的那點兒怨氣消失的幹幹淨淨。
仔細一想确實,他們這一個月下來,進步飛快。
再去瞧任析,大家悚然警覺,如果說任師兄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的話,那他們罵任師兄的話,豈不是都被任師兄聽見了?
大家紛紛紅臉,小聲嗫嚅着與任析道歉。
任析愈發覺得好笑,真跟幼兒園的小朋友沒有多大區別。
雲開月瞧着他們一派和睦的樣子,心中十分不悅。
但她按捺住自己,面上還是笑眯眯的:“既然眼下已經撞到一處,任師弟不如與我們一道?”
任析彎着眉眼欣然同意:“好啊,那麻煩雲師姐了。”
老實說,任析很想看看雲開月跟空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空山既然已經盯上任析,這次門下有兩個弟子能與任析一道出來,進同一個秘境,沒道理不吩咐弟子做點什麽。
是要監視他?
亦或是從他身上打探到點消息?
更或者是,殺了他?
任析并不擔心雲開月或是闕安樂有本事殺了他。
即便他們手中有可能握着空山給的法寶也不可能。
除非空山本人來,倒是還有五分的可能。
不過任析不會當靶子,在面對空山的時候,他向來不吝于将自己的警惕提到最高。
任析心思流轉,對雲開月的行為猜測的同時,兩人一同禦劍落在後方,并未與下方林間的弟子們靠的太近。
任析問雲開月:“前幾日我過來的路上,瞧見了林中有一具屍體,乃是壇靈宗的一名金丹巅峰修士。”
雲開月聞言,很是詫異道:“壇靈宗?這小宗門還沒散?能養出一名金丹巅峰屬實不易。任師弟沒有邀對方與你一道?”
任析笑着說:“我是想,可惜不能了,這位壇靈宗的弟子已經死了。我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血液流盡,靈力也盡數消失,傷口出現在他的腹部,将他的金丹絞碎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慢慢自雲開月面上掃過,想知道她是什麽反應。
雲開月一副詫異的神色:“怎麽會!?金丹巅峰的修為,在這秘境中何人能是他的對手,竟然能讓他命隕!?”
任析彎着唇,用溫和的聲音道:“雲師姐說笑,如今秘境中能讓他命隕的不少了,便說我們之中,便有四人能将他輕易殺死,必然讓他連逃都無處可逃。而且雲師姐,最要緊的是,你不覺得他的死狀聽起來很耳熟嗎?”
雲開月笑着看向任析,像是絲毫沒有聽懂任析的意思般:“任師弟可不要亂說話,我們四人随有元嬰修為,可也不會去對壇靈宗的人動手。說起來,壇靈宗還是我們蒼生宗庇護的宗門,無冤無仇,他的死怎麽能與咱們搭上關系?”
任析颔首:“是啊。可惜,那位壇靈宗的道友,偏偏是死在咱們蒼生宗的食靈水下。他傷口還有食靈水鍛造過的本命法器留下來的氣息未散去。”
雲開月震驚無比:“怎麽會這般!?待咱們回到宗門,一定要禀報師尊與掌門!”
任析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雲開月靜默半晌後,忽然問道:“說起來,任師弟沒有本命法器吧?我聽聞任師弟未曾進過食靈水池,投入法器鍛造?是還沒有選好本命法器?任師弟不是拿到了小秘境的核心秘寶?我聽封師弟說,那核心秘寶叫做青蘿綠裙,是個很厲害的寶物,用來做本命法寶最合适不過。”
任析彎着眉眼:“不必投入食靈水池,我用着不習慣,何況真有危機之時,我用陣法與符箓更管用一些,思慮過後便不打算投法寶進食靈水池,也免得浪費食靈水。”
雲開月大概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聽到任析的回答後靜了。
甚至想不出反駁的話。
這理由很合理,如今蒼生宗大部分人都知曉,任析厲害的便是符箓與陣法修為,比起他本身的靈力修為要厲害的多。
雲開月想着師父的話,再打量一眼看起來很溫和的任析,心中咬牙。
她原先最讨厭的便是謝臻,眼下又能多出來一個任析。
這等油鹽不進的人,最是讨厭!
……
出了壇靈宗弟子莫名死掉的事,任析又與雲開月彙合,之後沒再隐匿自己的蹤跡,失蹤跟在一群弟子後方。
他們在小秘境中滞留了兩月有餘,才離開,确認這秘境确實已經穩定,能夠當作日後的歷練場所之一,時常放其他弟子進來歷練。
拂鏡州匮乏的資源總算是又多了一處小秘境來補足。
在小秘境口,任析等着藏柏月他們一行出來,這才松口氣。
藏柏月瞧見任析後也是十分高興,面上帶着笑容:“任師兄!”
任析颔首:“走吧,先回宗門複命。”
雲開月與闕安樂并無異議。
闕安樂小心看了雲開月一眼。
雲開月微微搖頭。
闕安樂只能咬牙忍下。
如今秘境已出,雲開月若是能得手,早就成功。
一行人帶着弟子回到宗門中,與掌門複命後,任析與藏柏月道別,返回仙草峰洗漱,換身衣裳。
再出來後,李銘天也換好了衣裳,正在外頭四處打量,瞧見任析出來,問道:“師父怎麽不在洞府內?”
任析也好奇:“今日瞧着,掌門的臉色不太好,宗門內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任析的話音剛落下,望闵的聲音便傳來:“是啊。柳勉失蹤了,你掌門師伯臉色能好才是怪了。”
任析瞧着望闵從飛劍上跳下來,一頭蓬亂的頭發被捋順,罕見的用一根布條綁在腦後。
他面色也算不上好。
任析想到小秘境中那具屍體,心中咯噔一聲:“柳師兄怎麽會失蹤?我們去小秘境之前,不是說派柳師兄出去做事?”
望闵嘆口氣:“你掌門師伯派他出去已經半年有餘,你們去小秘境前本來還能時時聯系,柳勉傳消息回來,說一時片刻怕是難以回到宗門之中。”
“誰想你們去小秘境後不到半月,柳勉那頭的聯系便斷了,他放在你掌門師伯那的命牌也出現了裂紋,怕是兇多吉少。二長老已經趕去柳勉失聯的州境,去尋他的蹤跡。若是他出了事,你掌門師伯怕是不好過。”
任析心頭幾乎吊起來。
要知道,原本的劇情中根本沒有這一出。
柳勉在原本的劇情中并未出事,哪怕是面對後來謝臻殺瘋了的時候,也好好的,後來擔起了執掌整個蒼生宗的大責。
掌門要管理宗門,每日要處理的事務繁多,自身也需要修煉,并無多少精力教養弟子。
是以他門下只有柳勉與藏柏月兩個人,藏柏月是因為天賦格外出衆,才被掌門收入門下。
但平日裏也是柳勉這個大師兄教導居多。
只有柳勉,是掌門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弟子,也是他的第一個弟子,相處幾十年近百年,感情不可謂不親厚。
原劇情中出事的是藏柏月,掌門受到打擊,最後與謝臻拼命,而後身死道消。
若出事的換成柳勉,掌門受到的打擊怕也不會小。
任析的眉頭皺緊,太多的事冗雜在一起,讓他一時之間捋不出線頭。
七長老瞧着任析一副沉思的模樣,翻個白眼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不用你操這個心,好好修煉。”
七長老說完後又道:“不過最近宗門中事宜多,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能在宗門內待着。空山那老不死的在,你與銘天在宗門內小心些,能不出仙草峰就別出。”
任析颔首,等到望闵拍了拍他與李銘天的肩頭走遠後,才忽然想起來另一件事,眼底情緒古怪。
空山在宗門內?
可他貼在空山身上的追蹤符箓分明顯示,空山半月前就離開了蒼生宗,朝着東邊去,眼下離得太遠,不知道去了哪個州境,只能感應到大致方向。
可為何連他師父都以為,空山在宗門內?
難不成空山有什麽法子,能将掌門都騙過去不成?
任析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可又難說會不會有這回事。
他自己尚且有手段追蹤空山,讓掌門都不知曉,誰知道空山會不會也有類似的掩藏手段呢?
得找個時候試探一下空山是否真在浮雲峰。
他若是不在,那麽自己就可以在空山回來之前,潛入浮雲峰照一照窺生鏡所在。
任析握着手中的劍,與李銘天對視一眼後道:“罷了,我先回洞府去,你也好好休息,這段時間在小秘境不輕松。”
李銘天沒有拒絕,颔首回自己的洞府。
……
魔界。
謝臻拿到了杜翁鍛造好的鞭子。
按照謝臻的要求,與任析原來那個一模一樣。
只是等級高了無數倍,真正算得上是“攻防合一紫金鞭”。
鞭子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暗紫色鞭子內編入了金色的絲線,在日光下回閃爍出微弱的碎光。
鞭身柔韌無比,縮成一個小小的軟環正好能夠戴在手腕上。
鞭頭裏的儲物空間比原本的擴大了數千倍,還能儲存活物,眼下裏頭正堆着一堆的靈石,還有其他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謝臻滿意的把玩着小小的軟環,最後翹着嘴角塞進自己的懷中,瞧着身側的展言道:“梁丘穆去哪兒了?”
展言嘴角輕抽:“魔尊大人,梁丘域主與杜翁去魔淵了。”
謝臻奇怪:“他們去魔淵幹什麽?”
展言:“……打架。”
展言面無表情活靈活現的将杜翁與梁丘穆之間的糾葛給謝臻演了一遍,最後總結道:“梁丘域主覺得都是杜翁的錯,要不是杜翁引禍害上門,他不會被迫承認你是魔尊。”
謝臻翹着腿坐在椅子中,心情愉悅,聽見只覺得是個樂子。
梁丘穆與杜翁是不是真心承認他這個魔尊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登上了魔尊之位,他們即便不滿意,也要認,并且要維護他。
展言說完,忽然道:“不過魔尊,東方域與南方域有兩位域主掌控,只要兩位域主承認了你魔尊的身份,願意臣服于你,便沒有什麽問題。真正的問題在北方域與西方域……還有不少在四方域之外的地方,有許多不受四方域主統領的人,且這一群人修為并不弱。”
“我們攻下北方域與西方域太快,來不及清理整治徹底,你便直接攬住了魔尊這麽大一個攤子,不少不服你的人會想要借機生事。”
魔修大多天生不愛管教,否則不會逆行施為走上魔修的路子。
很多人不會樂意謝臻當魔尊。
從前連東方域主與南方域主也沒有起過當魔尊,統領整個魔界的心思,遑論修為不如他們的謝臻來當?
地下怕是有不少人要翻天了。
梁丘穆與杜翁雖然在謝臻的威逼利誘下同意這件事,并答應臣服于他,可謝臻眼下要是想用東方域與南方域的人去平另外兩域的動蕩,估計借不到多少人。
總體而言,謝臻這個魔尊眼下還是個空頭魔尊。
謝臻瞧着不以為意,倒是展言快要急死。
謝臻面上帶笑,輕飄飄道:“不必急,讓他們鬧就是。穿透的椽子先爛,你等着誰出頭,我把他打爛就行。”
殺雞儆猴的道理,無論過多少年都好用。
謝臻的修為沒有梁丘穆與杜翁高有又如何?
梁丘穆與杜翁尚且要供他上魔尊之位,下面一群人不過烏合之衆,只需鎮壓便能讓他們屈服。
展言欲言又止,半晌後閉嘴不言。
謝臻的境界不穩,怕是他自己最清楚,無須別人再多言。
謝臻起身離開,展言瞧着謝臻的背影。
若隐若現的黑色霧氣似乎要從他體內掙脫而出。
謝臻離開一會兒後,說着要去魔淵打一架的杜翁與梁丘穆出現。
杜翁還是那副堅毅的面容,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身旁站着一個穿着青色竹紋衫子的青年,瞧着似乎二十七八歲,文質彬彬,一身的書卷氣息,像極了讀書人。
他頭上戴着青玉冠,一雙眼眸望着謝臻離開的方向,半晌後才問身側的杜翁:“你說,他到底為何能打開千裏輿圖?”
杜翁面無表情道:“不知,但他體內全是本源魔氣,這般不要命的修煉法子,我等着他何時爆體而亡。”
梁丘穆笑了笑:“你還想着等他死了去拿千裏輿圖不成?你覺得依照他的精明程度,會給你這個機會?這人性格惡劣,他若是真要死了,只會用千裏輿圖做要挾,要我們想盡法子幫他。若是幫不了他,他八成會在死的時候把千裏輿圖一起毀掉。”
說到此處,文質彬彬的書生公子眼中流露出一絲與他面容不符合的陰沉。
杜翁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半晌沒有答話。
梁丘穆眼中的陰沉一閃而逝,喃喃自語般垂下眸子:“他到底,是怎麽打開千裏輿圖的呢?千裏輿圖不該被人打開啊……”
杜翁視線掃過殿中的東西。
謝臻這人性格古怪,眼下停留在東方域內,為他準備了休息的偏殿,可他從不在這些宮殿內休息,玩一會兒便會離開,不知去了哪兒。
謝臻雖然初步晉入渡劫期,但到了這個級別,要掩飾自己的行蹤,梁丘穆與杜翁也沒法辦追查到。
他打量半晌後道:“千裏輿圖不能毀。他若是要死,你将尊主留給你的藥給他,幫他壓制本源魔氣便可。”
梁丘穆聞言氣笑了:“你怎麽不用你的!?你那難道沒有嗎!?”
杜翁:“……”
他轉身離開了。
梁丘穆額角青筋直跳。
那頭離開的謝臻傳訊給任析,還是未等到回複。
他手中把玩着軟環,心中奇怪任析這次進小秘境怎麽會用這麽長的時間。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沒有動靜的傳訊符忽然動彈。
謝臻眉梢上揚,抓出傳訊符注入魔氣,任析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我收到你的傳訊了,恭喜呀。”
謝臻原本心情有點莫名的焦躁。
大概是魔氣影響。
他如今身上的本源魔氣太多了,身體無時無刻的痛着,幾乎麻木。他覺得他已經适應了這種痛苦,但有時候還是為這種痛苦忍耐的徹夜難眠,難以入定修煉。
這些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事,唯有他自己知曉。
這種痛苦是他自己選的,他不願意死,想要握住足夠的力量,誰也不能威脅到他,還要報仇。
他要的總是很多,為了得到這些,自然需要付出代價。
但痛苦還是不可避免的讓他焦躁了。
直到這會兒,聽見任析的聲音。
謝臻擡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沒有魔氣侵蝕的痛苦。
他桃花眼笑意盎然,捏住傳訊符跟對面的人道:“我爬上這位置,還沒有幾人真真切切的恭喜過我,喚過我魔尊呢。你叫聲魔尊來聽聽?”
任析正在自己的洞府內。
他門口放着的兩盆靈植這會兒伸長了藤蔓,纏繞着他的指尖,親昵的磨蹭,滿是歡欣。
任析戳着柔嫩的葉尖,笑眯眯的滿足謝臻這點小要求:“恭喜,魔尊大人。滿意了?”
謝臻手指微蜷縮,握緊了傳訊符,覺得心頭跳的有些快。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笑着說:“嗯,叫的不錯,本尊有賞。你眼下既然已經出了小秘境,能找個空出到魔淵一趟吧?我去尋你。”
謝臻問完這句話後,覺得自己心頭跳的更快了,渾身的魔氣都不受控制的逸散出些許。
他垂眸,穩定住自己的心緒,一時片刻沒有聽見對面的回複,跳動急促的心髒似乎緩慢了許多。
太奇怪了,好像是任析的話能夠掌控住他的心髒一般。
怎麽會有這種怪事?
他莫不是修煉的太急,要走火入魔了。
謝臻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摸出一個玉瓶,單手扒開塞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
渾身躁動的魔氣與痛楚瞬息間消失的一幹二淨,連逸散的魔氣也退回體內,安安穩穩的,無比乖順聽話。
他拎着玉瓶打量一眼,發現原本滿滿一瓶只剩下淺淺一層底,垂眸放回儲物空間內。
可心髒跳的還是有些快。
謝臻等了許久,傳訊符中才終于傳出來消息:“好,我會找個時間去,倒是傳訊給你。對了,我今日聯系你,是有事要與你說。”
任析正在用青蘿綠裙畫追蹤符。
符箓注入靈力後并未去浮雲峰,而是離開了蒼生宗,可見空山确實不蒼生宗內。
既然如此,他定要抓緊這次機會,找到窺生鏡後便能證明空山謊話連篇,為謝臻正名。
待将空山驅逐出蒼生宗後,謝臻便是将空山淩虐致死,蒼生宗內衆人也不會對空山說什麽,天下人也不能指責謝臻半句。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天經地義。
若是有人指責,便是慨他人之康。
他将自己畫好的符箓放在一旁壓住,而後收起青蘿綠裙,繼續道:“我在小秘境中見到了一個被食靈水法器殺死的修士,是壇靈宗的一名金丹巅峰,我懷疑是雲開月或者闕安樂殺的。是一擊斃命,還故意用的本命法器。不過我一時片刻想不出來他們這麽做的目的。”
他原本還猜測雲開月他們是想栽贓自己,後來想一想,自己根本沒有進食靈水池鍛造過的本命法器,雲開月他們都是知曉的,如何栽贓?
栽贓藏柏月更不可能。
方向不對,李銘天是跟着藏柏月他們一道的,會為藏柏月作證。
任析想不清楚其中的關竅,只能暫時放下。
謝臻聞言感興趣道:“雲開月?她倒是膽子大,呵。”
語氣中充滿了對這位師姐的不屑。
任析默了片刻,才繼續道:“我要告訴你的,還有一件事。我先前跟你說過,空山那套說辭中有個很大的漏洞,便是你從小世界中帶出來的核心秘寶。那核心秘寶我查過,它的烙印不會被抹除,唯有主人死掉才行。而其他人無法控制它,也不能将它收進儲物空間。空山從你那拿走後,一定會從你的儲物空間中取出來查看,而後便不能再控制它放回去。他只能把窺生鏡放在浮雲峰,拿不到別出去。”
謝臻有些不妙的預感:“你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他這個窺生鏡的主人都不知道。
說起來,他其實只記得窺生鏡是一面鏡子,其餘的都不記得。甚至連他當時是如何僥幸從小世界中拿到了這面鏡子都不記得。
任析道:“我查典籍查出來的。”他如今說謊愈發的面不改色。
反正謝臻也看不見,只聽得見聲音。
不等謝臻再度疑惑,任析道:“空山眼下不在蒼生宗。我從青蘿綠裙那學會了一種追蹤符箓,能夠讓渡劫期修者都無法發現。這符箓我在空山身上貼了一張,他現在對外宣傳正在浮雲峰,可實則并不在,而是在離蒼生宗很遠的地方。我打算在他回來之前,找個機會進浮雲峰瞧一瞧,找找窺生鏡是方才浮雲峰,還是其他的地方。”
謝臻心中有疑慮:“你不必做這些,若是空山使詐騙你去的怎麽辦?你眼下還是元嬰期修為,根本打不過空山……”
謝臻還沒說完,任析就笑着打斷:“不用擔心,我現在的符箓修為比你以為的還要厲害不少,正面雖然打不過空山,可我原本也不是想跟他打。即便真是個陷阱,我跑掉還是行的。若不是個陷阱,咱們就賺了。”
任析道:“我去找我師父要了個留影的法寶,屆時進浮雲峰後留影,将窺生鏡的模樣留存下來當作證據。若是浮雲峰沒有窺生鏡的蹤影,再從長計議。等我先去浮雲峰一趟,然後我再去魔淵,去之前會給你遞消息的。”
謝臻幾乎沒有插嘴的機會。
他愣了一會兒,發現他幾乎是被任析牽着鼻子走。
手中的符箓已經沒了聲音,任析那頭想必已經放下符箓,去忙碌其他的事。
謝臻說不清楚自己什麽心思。
任析是為他的事情忙碌,想到這一點,他有些高興。
放下傳訊符,謝臻握着手中的軟環,重新放回懷中。
他盤着腿,仰頭望着墨藍色的星空,心思放空,什麽也沒有想。
半晌後,輕聲呢喃:“……任析。”
他的唇角上翹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事,低下頭輕輕笑了一聲。
……
任析将手中的傳訊符放回去,翻看一部分典籍,最後開始煉制丹藥。
手邊擺着好幾個瓶子,都是他自己的汁液。
雖然本體就是個奶媽,但丹藥這東西必不可少。
丹藥除了能治愈傷口外,還有各種作用,必要的時候用上能起起效。
任析對空山很有警惕心。
他不覺得空山會是個好對付的人,雖然自己開了空山不知道的挂,但誰知道空山有沒有留後手?
能夠避免的危險,還是盡量避免掉為妙。
小心駛得萬年船。
任析準備各種丹藥,已經是兩天後。
望闵不在仙草峰,不知道出門到底忙什麽去了。
任析心中不太妙,隐約覺得修真界要發生什麽了。
他與李銘天說一聲,若是有人來問,就說他在自己的洞府裏閉關,一時半會兒不見人。
但若是他三天後還不去找李銘天,李銘天就給望闵傳訊,說他有可能被三長老困住了。
李銘天聽見這話的時候,緊張的起身:“師兄,你要去做什麽?師父不是讓咱們避着點三師伯嗎?”
他怕任析出事,到時候望闵回來沒法交代。
任析彎着眉眼安撫:“去找個東西。你不要聲張,不出意外我能回來。告訴你是以防萬一。好了,你快修煉吧,不必擔憂。”
李銘天眼睜睜的看着任析離開,張嘴幾次不知道怎麽勸阻。
他對任析始終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覺得這個當初忽然出現的仙人,後來與自己同門師兄很神秘,有不少他根本不知道的事。
眼下除了幫忙等着給師父傳訊,他也不能做別的什麽。
任析并未禦劍。
禦劍過于招搖了。
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的隐匿之法能瞞過宗門中的兩位渡劫期。
任析下了仙草峰後,在身上丢了一堆隐匿的符箓,然後滿滿順着山腳去登浮雲峰。
他選的日子不錯。
今日是浮雲峰講法的日子,外門弟子都在順着浮雲峰山路往上爬。
任析跟在隊伍後面爬上去的時候,果不其然沒有瞧見空山的身影。
今日負責為外門弟子講法的是雲開月,還有他們那個大師兄。
任析還是第一次瞧見空山的大弟子。
是一個生的十分平凡的人,平凡的不起眼。
任析當然不會覺得這位大弟子真的平凡。
能讓謝臻都信任,最後反手背刺謝臻的人,能有多平凡簡單?
任析在法場站了好一會兒,瞧着他們要開始講法,才轉身繼續往其他地方走。
任析沒有貿然展開自己的神識。
浮雲峰有好幾位元嬰期弟子,要是撞上了他們的神識便麻煩了。
他在浮雲峰摸了一會兒後,找到了空山所在的主殿。
大殿有護罩,不能随意進去,更不能強行闖入。
任析圍着大殿轉了一圈後,從錦囊中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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