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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任析對他們的态度不可謂不友好。

他笑眯眯的與頭領道:“我方才無意聽見了諸位道友的話, 想來外界現在已經有無數人知曉的我身份了,不知蒼生宗眼下如何了?”

不等頭領說話,最先言之鑿鑿想要撞上任析的人先出聲:“任道友, 您與蒼生宗的三長老發生沖突後, 您的師尊對您那是十分的維護, 與三長老當即打了一場, 而且蒼生宗如今也并未說過什麽要将您遣出宗門的話,想來對您也是極為滿意的。您這樣的天才,到哪裏去都是受到無數人歡迎的呀……”

他笑容讨好, 言語不自覺帶上三分谄媚。

這話說的, 雖說蒼生宗沒有說任析什麽,可同樣也沒有對空山表達過不滿。

但這人精明得很, 生怕說了點兒什麽讓任析生氣, 挑着讓人高興的說。

任析并不意外,掌門早就知道他妖修的身份,當然不會在這件事上追究。

不知道這次, 空山用了什麽理由對掌門掩蓋這件事。

他眼中流露出幾分思索的神色, 瞧起來鳳眸深沉,似乎是不太滿意這樣的回答。

那修士忙不疊的打補丁:“任道友也無須惱怒,蒼生宗之所以不護着道友您,屬實是眼下抽不出手來。任道友有所不知, 現下不知道蒼生宗內的哪些弟子喪心病狂, 四處屠殺其他門派世家的弟子, 引起衆怒, 掌門座下的大弟子先前失蹤的段日子, 而後有人說瞧見了大弟子殺人,不少門派正打算聲讨蒼生宗, 讓他們教出掌門大弟子為人償命呢。”

任析瞬間想起拂鏡州那個小秘境內的死屍。

不知道是誰殺的。

他當時懷疑是雲開月二人,可惜沒能有證據,而後一耽誤,甚至沒來得及将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柳勉不可能亂殺人。

任析的眉頭慢慢擰緊,問:“可知曉我宗大師兄如今人在何處?”

那人苦着臉道:“這、這,道友屬實是為難在下,我等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哪裏能值得這樣重要的消息呢。”

并未出乎任析的意料,但他還是有些失望。

任析又問了好幾句,确定這行人身上再沒有其他有用的消息,才放棄。

這樣說來,蒼生宗眼下的境遇也不算多好。

雖然有渡劫期坐鎮,其他宗門不敢上門去造次,可若是叫整個修真界聯合起來,将蒼生宗孤立出去,壞了蒼生宗的名聲,對蒼生宗絕無好處可言。

日後如何還會有弟子願意加入蒼生宗?

蒼生宗駐守在拂鏡州是為了阻攔魔修,若是出了什麽事需要其他宗門援助,得不到應答又該如何?

任析的腦海中瞬息冒出無數問題。

一行人瞧着任析不再作聲,面面相觑,不敢發出丁點聲音,生怕打斷任析的思緒。

任析壓下紛雜的念頭,重新露出笑容,對眼前的一群人道:“今日,諸位在這林間撞見我的事……”

“道友放心!我等什麽都沒有瞧見!”

“是是是!我等只是如往日一般出來獵殺妖獸而已,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也從未遇見過什麽其他人!”

“對對,道友若是不能放心,我等可以發誓!”

他們七嘴八舌,說話的速度又急又快,生怕慢上一息片刻,就能讓任析将他們趕盡殺絕。

死人的嘴最牢靠,他們彼此都清楚這個道理,眼下實在是怕的要命!

任析抿着嘴唇,笑容溫和,毫無攻擊力與危險性:“不,要勞煩諸位出去說一說才行。”

“不不!您放心,我等嘴絕對嚴實,一定不會說的!您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對天道發誓!”

任析說:“要是不按我說的做,我就殺了你們哦。”

衆人:“……”他們像是被綁了嘴的鴨子,這下子什麽聲音都沒了,瞪着雙眼睛看着任析。

系統:【……哇,你真的好像反派啊。用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說這麽可怕的話合适嗎?】

任析內心聳肩:“他們太慌了,不聽我好好說話,我能有什麽辦法?”

任析擡手,從掌心放出一蓬魔氣,沾上靠前方幾人的胳膊手背,瞬間在他們的皮膚上腐蝕出一點灰黑的痕跡,這幾人頓時慘叫起來,望着任析的眼神愈發驚懼。

即便任析笑的再溫和,在他們眼中,這下子也是笑裏藏刀。

任析沒做多過分,弄了點傷口後邊收起魔氣,道:“你們出去後,便對外說,我還活着,而且變成了魔修,修為也不低于元嬰,眼下朝着東邊去。記得,要讓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一行人顫抖着嗓音,忙不疊答應了,腦海中思緒半晌回不過來神。

魔修。

魔修啊!

如今修真界內,大部分人對魔修的印象來自于千年前的仙魔大戰。

魔修在他們眼中的恐怖程度,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能比較的。

任析不僅是元嬰,還是元嬰期魔修,在他們眼中的恐怖程度一升再升。

等到任析離開後,還久久不能回神。

“魔修……魔修啊,他竟然是個魔修。”

“他到底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咱們要去四處說嗎?”

“……正話吧……我瞧着他有恃無恐的模樣,先前根本無人知曉他是魔修,眼下故意告訴外人,是不是挑釁?”

他們越說越覺得是,任析俨然已經變成了一個狂妄狠毒的陰險魔修。

可憐他們不得不遵從,逃出林子後邊開始四處散播任析出現的消息。

他們身上魔氣灼傷的消息成為了有力的證據。

無數人正盯着,任析的消息甫一出現,便迅速傳播到各地,不少人對此津津樂道。

魔界得到消息的速度只快不慢。

大膽埋伏在修真界的魔修得到了這消息,高價将消息賣回了魔界,不少高階魔修聞之吃驚的同時,愈發覺得這靈植活該是他們魔界的東西,蠢蠢欲動。

謝臻得到消息時,任析正離開秘境第三天。

他确認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在楊家地界。

再往東邊過去一段距離,便是千島州,而千島州的東南部接壤的就是蘇家的桐月州。

楊家東北部跨過一個州境後,便是巳家。

這些熟悉的家族讓任析想起來一些當初試青大會的事。

說起來,其實現在距離試青大會過去的時間也不算久。

他在期間閉關了不短的時間,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一年便垮了過去。

試青大會期間,蘇家那個領隊的族人,叫做蘇幼鳴。

任析記得當時蘇家便拿出來了跟食靈水相似的東西,只是對他來說無用而已。

當時在小秘境中,也有人誤以為是蒼生宗動的手。

有理智的人能夠細細分辨二者的不同,不過蒼生宗用本命法器的次數不多,了解者也不夠多,加之其中惡意拱火之人,不難形成這樣的局面。

當然,這些都只是任析目前的猜測。

當初拂鏡州初次開放的小秘境內都出現了那樣的死屍,說不定其中有更大的陰謀。

為了蒼生宗,他想要将其中的糾葛查個清楚。

還得找到柳勉才是。

他出關時便有柳勉聯系不上的消息,如此算來,已經快有小半年的時光了。

任析先行去了楊家的地界,用換容符改換了容貌,順道在途中尋摸一些能夠交易的地方,用自己畫出來的符箓交換一些靈石與材料,高階的符箓則送去合适的拍賣會,換取更好的東西回來。

等到符箓賣完後,便再進一趟山林,抓捕高階妖獸放血畫符。而後再賣。

等到籌集夠一批材料與上品靈石後,任析擺弄出一堆陣法,幫青蘿綠裙恢複靈力,聚集靈氣。

收獲甚微,不過聊勝于無。

如此一路慢吞吞的走走停停,等到了桐月州中部的時候,任析的身家終于豐厚了不少,青蘿綠裙也瞧着不似先前那般像支地攤上買回來的劣質筆,不時還能給任析一點兒回應。

任析進桐月州主城後,尋到一處客棧住下來。

這處客棧不怎麽起眼,比起當初試青大會時他們住的客棧,是遠遠不如的。

客棧內什麽人都有,亂七八糟的,不少從城外獵殺妖獸回來的人帶着渾身血氣,坐在一樓大堂內的時候,身上的血甚至還在不住的往下滴落。

這些人不會在城裏久留,居無定所,進城只是為了售賣自己獵來的妖獸與靈植,将貨物賣光,便會離開主城。

任析進這間客棧後,為自己的房間布上陣法,貼好一堆符箓,确保無人能夠輕易注意到這裏,才好好休息。

比起荒無人煙的山林,他還是喜歡熱鬧的地方,即便這裏顯得有些吵鬧。

任析盤腿坐在床榻上,調息修養,等到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夜晚。

窗外漆黑,樓下還是鬧哄哄的,各種嗓音摻雜在一起,不時有人起沖突回吵嚷起來,有人起哄有人勸架。

任析檢查好房間內的痕跡,而後重新為自己貼上一張換容符。

清秀的少年立刻變成了一名黑瘦猴子,兩頰深陷顴骨突出,耷拉着一雙三角眼,與客棧內那些人立刻融入一體。

他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身,先前的法衣換掉,成了一套亞麻色的粗布衣裳,衣擺還帶着泥點子,衣服上鑲嵌着十分低階的陣法,有微弱的靈力波動。

這種衣裳,凡是修為超過築基的,都不屑于穿。

但在靠獵殺妖獸為生的低階修士中,是十分正常。

他在大堂內找到一個有空位的桌子,靠着邊坐下來,小二立刻上來詢問,是否要些靈果靈酒。

任析點了兩碟吃的,聽着身邊的人侃侃而談,唾沫橫飛。

“在這桐月州,那蒼生宗的弟子還敢亂來不成?!咱們桐月州有蘇家的渡劫期老祖坐鎮,真以為只有他們蒼生宗有渡劫期!有本事便叫他們那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大乘期老祖出來!次次都用這名頭唬人,活了上千年的大乘期,還不飛升,當誰信呢!”

“你還別說,當真不曾聽聞桐月州有過蘇家弟子死于食靈水的!”

“是吧!那起子危言聳聽裝模作樣之輩,真到了渡劫期老祖跟前,便又縮着不敢冒頭了!”

任析抱着自己的盤子,往自己懷中攬了攬,免得口水噴到自己的盤子裏面。

身邊的人還在唾沫橫飛。

任析聽了會兒,心中的懷疑來來回回的變化。

沒一會兒,他忽然又聽見有人不屑的嗤笑一聲:“你們擱着吹個什麽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同蘇家有什麽關系呢!人家不敢殺蘇家弟子,還不敢殺你等一衆築基小修?”

立馬有人跟聲:“是極,前兩日城東還有死人,有人查看過,便是死在食靈水的傷口下,桐月州又如何?況且蘇家真死了人,瞞着就是,還能讓你等知道不成,嘁!”

這顯然是兩夥人,不對付,矛盾由來已久。

大堂內其他的人一副有所預料的模樣,自行抱着東西往邊角地方讓一讓,豎着耳朵聽他們吵。

任析端上自己的盤子,也準備往角落裏挪。

站起身的時候打量了一會兒,猶豫要往哪個角落裏擠。

——這大堂內本就人多,這會兒都往角落裏挪,邊角處根本沒有任析落腳的地兒。

就在他這麽打量猶豫的一小會兒功夫,大堂內噼裏啪啦的響起來。

打起來了!

眨眼功夫,凳子腿都飛了起來!

任析兩手都端着碟子,正要往角落裏跑的時候,身後伸出一只手,将将好截住飛起來的凳子腿。

任析:“?”

大堂內霎時間安靜下來。

有種沉沉的威壓讓不少人蹲下來,大汗淋漓的不敢作聲。

任析咽了口口水,扭過頭去。

男人比他高了一截,一張面容普通,丢進人堆裏都找不到的那種,唯有一雙黑漆漆的桃花眼,沉沉望着任析,讓任析一眼确認對方的身份。

他抿了抿唇瓣,瞧瞧謝臻還舉在手中的凳子腿,再瞧一瞧大堂內被他的修為壓的直不起身來的衆人,慢慢扭回頭,端着手裏的碟子站在原地猶豫片刻後,原來上樓。

還往角落裏擠啥啊,反正看他們吓成那樣,八成是沒有力氣再打了。

他還是想想辦法,怎麽跟謝臻解釋吧。

想起自己之前對着謝臻那一通大言不慚,他覺得自己臉上的皮陣陣作痛。

“噔噔噔……”

上樓的腳步聲跟随在他身後。

任析看了眼自己還端着的兩盤吃的,稍許後悔。

真怕等會兒上樓後,謝臻給他盤子掀了。

懷着這種憂慮,盯着謝臻非常不善的目光,任析一路回到了自己房間。

煞神的身影消失後,大堂裏才有動靜。

有人摸着額頭的汗:“這人什麽來頭?那小子是被仇家尋上門來了?”

“什麽仇家?你瞎了不成?那一瞧就是哪家的小孩偷跑出族,被族中的長輩尋過來,瞧他那副老鼠見到貓的樣子。”

說的也有道理。

總之沒人有心情繼續先前的争端。

倒是有人坐在大堂,壓着嗓音,小聲讨論起這位“來捉小輩的族中長輩”是什麽修為。

任析走進客房中,放下手中端着的兩個盤子。

不等他啓動陣法,身後的房門阖上,一層屏障展開。

他的房間陷入一片漆黑。

不是夜色,而是濃郁的魔氣籠罩。

任析瞪着眼睛,吃驚的轉過身接住要倒下的謝臻,那些翻湧的魔氣圍繞任析,歡欣的湧入了他的體內。

謝臻只覺得往日裏幾乎要将他身體碾碎壓成齑粉的濃郁魔氣,紛紛離開的他的身體。

長久的痛苦之下,驟然得到放松,讓他幾乎要站不住。

他靠在任析身上,呼吸急促,發出的微小聲音有些許的詭異,像是忍痛的悶哼,也有些像是舒服的喟嘆。

他聽見任析的聲音響起來。

青年嗓音中蓄滿擔憂:“你怎麽弄成這麽個鬼樣子了?好端端跑來桐月州做什麽?就算你現在是渡劫期,也不能這麽放肆啊,萬一出事了誰救你?我現在可救不了你啊。還有你身邊那個叫展言的朋友呢,不跟着你一起嗎?”

謝臻靠在他的肩頭,滿心的怒火跟擔憂消失了,不知道怎麽回事,還笑了一聲:“你好意思問我這些?”

房間內充斥的魔氣沒有外溢,被任析吸收入體內,他的境界松動,到達了元嬰巅峰。

說起來,他修魔的速度,可比修仙快多了。

且輕松無數倍,只要他願意,呆在魔淵就能輕輕松松突破無數屏障。

濃郁的黑暗被稀釋,出現出淺淡的光,能看清楚彼此的輪廓。

直到溢出來的最後一絲魔氣也被任析吸收完畢後,外界滲進來的光,足夠讓他們看清楚彼此眼下的模樣。

謝臻滿頭冷汗,桃花眼下浮着一層淺淡的薄紅。

任析放了一顆夜明珠在頭頂的琉璃架內,屋內的一切變得清晰。

他瞧着謝臻那副比他還要慘的模樣,無語凝噎:“你這,到底是怎麽弄的?我分明記得上次咱們在魔淵邊分別時,你還是好好的……難不成是空山給你留下了暗傷?”

不至于啊,當時的謝臻已經是化神巅峰,雖然敵不過在化神浸淫百年的空山,可也不是好對付的,不該留下這麽嚴重的傷。

謝臻靠在椅子上,揚着眉梢,仿佛前一刻虛弱的人不是他似的:“喲,您還記得咱們上回見面是什麽時候嗎?”

作者有話要說:

5號跟6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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