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晚課
“娘子學禮儀都學得很快,怎麽就這騎術是怎麽都學不會呢?”負責教習王可憶禮儀的姑姑忍不住感嘆。
她在宮裏教過很多宮裏的娘娘、公主們的禮儀,像王可憶這般學得快的實在不多。
倒也是怪事,那些人都說博平郡主是個傻子,可在她看來這博平郡主卻是難得的聰明。
燕語端着熱茶到林姑姑處時,聽她念叨都忍不住替娘子臉紅。
娘子哪裏是不會,她就是故意裝作不會來逃禮儀課。也幸虧娘子自小在南洲長大,她若是在京城長大,怕是想瞞都瞞不住,她百裏穿楊的本事和一流的騎術怕是得人人都知。
林姑姑接過燕語的茶品了一口,聽燕語說這是王可憶送的愈發高興道:“真是多謝郡主的好意,這暑氣重娘娘也要多休息。”
燕語其實是領了王可憶的命令來的,見姑姑和顏悅色便試探道:“那不如林姑姑就少一些課……”
“燕語姑娘說的是,是老身老糊塗了,那日後郡主便晚上用飯再來繼續學禮儀。”林姑姑笑道。
燕語:“林姑姑是說,日後娘子早上不必再早起,只要晚上來就好?”
林姑姑不解地看了眼燕語,斟酌道:“老身的意思是說,日頭太大白天不用來挪到晚上,但這早課是萬萬不能少的。”
燕語聽林姑姑這話不由有些愧疚,好像小姐讓她來是為了不用上早課的……這下好像不僅早課還得上,就連晚上都不能出去玩了。
王可憶等燕語回來時,歡歡喜喜湊上來:“怎麽樣?”
不說是完全不用上課,怎麽說也得是勞逸結合吧?
“還是有好消息的。”燕語心虛道。
王可憶:“比如?”
燕語幹笑兩聲,試圖安慰王可憶,“娘子,以後你不用再為早起而煩心了。因為……因為你還要晚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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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可憶停下吃楊梅的動作,聽燕語給她說今天這整件事情,最終她臉色一陣顏色轉化後成了黑色。
她狠狠揪了一顆楊梅扔進嘴裏,可惡的姜贽都怪他。
她嚼楊梅宛若在嚼仇人,滿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
她發誓,成親以後姜贽前半夜別想睡覺,他一睡覺她就搖醒他,她也再不陪他半夜賞星星。
賞什麽星星,奏折批完了嗎?百姓能夠夜不閉戶了嗎?他成千古一帝了嗎?
他這樣的身份,他這個年紀,他睡得着?
她都替他害臊。
雖然王可憶早上要早起,晚上要晚睡,但她還是覺得沒什麽大問題。直到教她騎術的老師,提出每個白日都學騎術她才耍賴不幹了。
正值七月份,沈家後花園裏的荷花都蔫得打不起精神,更別說人了。
可惜教她騎術的是姜贽的暗衛宴夕,人漂亮又有本事,就是長年做見不得光的暗衛,整個人跟個冰坨子一樣。
王可憶“姐姐長,姐姐短”,求了半天都不見她有什麽轉圜的餘地。
宴夕皺眉:“郡主的騎術遲遲沒有進步,臣是奉陛下之命來的,若是教不好郡主就只能以死謝罪。”
“什麽死不死的,”王可憶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坐到地上,“是我不想學了,你去告訴陛下,我不學了。”
王可憶真就這樣坐在臺階上不起,牽着馬過來的仆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宴夕,只是宴夕也犯了難。
首先王可憶的身份她得罪不起,其次王可憶一個傻子,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知道輕重,總不可能她像訓練暗衛一樣去懲治她。
宴夕只能拼命控制想去把王可憶提溜到馬上的沖動,好着脾氣:“郡主先歇息歇息,我派人進宮去問陛下的意見。”
姜贽聽到暗衛來傳消息沒有一絲意外之色,他就是預料到王可憶會這樣——或者說,他就是故意派人去激王可憶這樣的。
他猜出來王可憶也在輪回,可比起他猜出來的,他更想她自己說出來。
不是醉酒時說漏嘴,是她願意自己說出來。
他到馬場時原以為王可憶定是賴在地上不起,卻沒想到王可憶乖乖坐在地上,仰頭和宴夕聊天。
“宴夕,你過來點,這裏可以遮陽。”
“宴夕,你不累嗎?我看你一直站得這麽直,會很累的吧。”
“你要吃楊梅不?可新鮮了,京城産的沒有南洲的好吃,但是也還行,你來一個吧。”
說着王可憶還拿了個楊梅擲給宴夕,對方明明是寒冰般冷漠的性子,卻也只能收下這楊梅,行禮道:“多謝郡主。”
姜贽看到這一幕不由納罕。
傳報的人說王可憶撒潑打滾不學騎術,宴夕眉頭緊皺想打人……那她們這是在做什麽?
“王可憶。”姜贽的聲音一出,原本被王可憶的話敲開一點寒冰裂縫的人,馬上就跪下行禮。
王可憶卻只是起身不緊不慢行禮:“見過陛下。”
害得她又是早起又是晚睡,還想她給好臉色?做夢吧他。
姜贽見她不上心的樣子,讓下人将馬牽過來,對王可憶道:“上去。”
“什麽?”王可憶怎麽都沒想到姜贽會這麽做。
姜贽的手撫着馬的鬃毛,似乎是在安撫這匹馬,待它似乎适應他這個生人後才扭頭看王可憶:“不是說不願意學嗎?朕親自教你願不願意?”
王可憶沒想到姜贽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現在衆目睽睽之下總不能和他當面翻臉。
她不情不願地翻身上馬,結果沒想到姜贽居然也跟着她上來了。
雖然以前也和姜贽騎馬打獵過,但是這樣共騎一匹馬卻是頭一回,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尤其這日頭毒,兩個人挨得近些倒是全身都不舒服。
她嗔怪道:“離我遠點。”
煩死了,一身汗……好吧,他身上沒汗味,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這麽熱的天再香都惹人煩。
誰知道姜贽聽了這話不僅沒聽,反而悠悠道:“王娘子不會騎馬,朕擔心你摔着。”
王可憶有瞬間不知道怎麽答話,總不能說她會騎吧。不過她可是王可憶,她很快就胡說八道回答:“我是不會,不過陛下肯定會吧?”
姜贽原本是等着她說實話,卻聽到她這沒頭沒尾的話有些不理解。
“嗯?”
王可憶小聲道:“我看陛下這騎術也沒多好,瞧着也就比我表哥強一點,我……”
然後馬突然就跑了起來,王可憶愣了一瞬,倒不是被吓着的,在南洲時她騎馬比這還快。
只是她才突然想起來,好像一時說過火了,忘了姜贽此人最小氣。
剛才把表哥拉進來說,要是不解釋清楚這個小氣鬼一定會把表哥貶去守長城的。
姜贽:“王娘子覺得朕的騎術如何?”
“比我的差一點……不是,我是說陛下真乃神人也,我表哥那就是拍馬都趕不上,而且啊,陛下飒爽英姿真是讓人一見傾心。”王可憶好聽話那是好幾籮筐。
姜贽卻是越聽臉越黑。
因為這些話都是上輩子王可憶誇過的,具體是什麽事誇的他記不得了,但誇的內容确實是沒變。
呵,原來都是假的啊。
王可憶不知道她的甜言蜜語已經失效了,繼續絮絮叨叨誇姜贽。
直到她感覺身後的人沒什麽動靜,而馬也因為姜贽勒緊缰繩而停下來,她才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向他,然後又因為他的黑臉馬上轉回來。
姜贽生氣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又生氣,但他肯定是生氣了。
他這個人生氣也和別人不一樣,他不會鬧,不會說話,只會靜靜找個地方坐着,氣消了就再出來。
只是現在兩人騎在馬上,他大概是沒有地方去。
王可憶主動翻身下馬,“陛下,咱們回去吧?我幫你牽馬。”
姜贽沒說話,還是靜靜看着她。
王可憶最煩他的臭脾氣,一時也想不通她以前怎麽就不氣,今天卻會這般氣。
“那陛下先坐會兒吧,需要我幫您牽馬的時候叫我。”王可憶尋了個陰涼處坐下,就留姜贽一個人坐在馬上被太陽曬着。
她原本是打算睡會兒的,過了會兒她還是覺得這樣不好。
她走過去翻身上馬,奪過姜贽的缰繩,語氣不佳:“我是會騎馬……我就是想少學禮儀課而已。”
姜贽這才意識到王可憶不說不僅僅是不信任他,或許更簡單只是她不想上課而已。
而他才意識到她是個傻子啊,傻子說不定都分不清輪回不輪回的,她只會該吃吃該睡睡。
雖然她這一世要聰明一些,但也只是比前世聰明一些,甚至都不是聰明些只是輪回後多了些記憶。
他所糾結的從來就沒意義。
他望着王可憶沒有盤起來的頭發,還編了一條長長的辮子,因為路上的颠簸偶爾會抖動一下。
他伸出手想去觸碰,最後卻停了下來。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輪回太久,他太想有個人和他一樣,卻忘了從一開始他就是孤獨的那一個。
光散在她的發絲上,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來,姜贽這才如夢初醒般收回手。
“對不起。”
王可憶回過頭看他,她剛才沒注意聽,于是又問姜贽他剛才說了什麽。
姜贽說:“對不起。”
不該想把她拖進無盡的痛苦和麻木裏。
—
上次馬場的事情後,她也沒有再學騎術,最讓人高興的還是早上也不用再起床學禮儀了。
她問林姑姑這件事,她只說是陛下的吩咐,王可憶聽了心裏又原諒了他幾分。
上次馬場姜贽向她道了歉,只是她還是有些說不出來的不高興。
聽到這個消息那份不高興也還在。
直到七夕那天,她悄摸想溜出去玩,但前門肯定不能走。
于是她直接翻院子出去了,結果沒想到她剛落地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她不解:“陛下……你怎麽在這裏?”
姜贽把手裏的禮物送給她,“我猜到你會出來。”
王可憶:“陛下真是和我心有靈犀。”
還真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你以後別翻牆出來玩,”姜贽看着她,月亮的柔光落在他眼裏,“直接和林姑姑說就是,你是未來的皇後她會聽你的。”
哼,林姑姑是姜贽的人,他要是沒吩咐林姑姑才不會管。
姜贽這是示好和賠罪?那還這般,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實誠。
王可憶:“哦。”
好像心裏那點不高興現在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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