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嗯，不夠

梁信有些意外, 仰頭道：“你又不識水性，萬一掉水裏怎麽辦？”

段慴梨走下樓，一把搶過外婆手中的尼龍袋子：“那我在邊上看着你們采，不行嗎？”

梁信讪讪點頭：“行, 你說什麽都行。”

此時, 村裏張嬢孃的老公張叔, 開着三輪車停到院子門口, 沈清舟的爺爺奶奶已經坐在車上了。

“上來吧，順便幫你們把木盆帶到荷塘邊去！”張叔沖衆人一笑。

段慴梨把袋子塞進一個木盆裏，開始和沈清舟搬那些盆上車。

但兩人的手卻抓住了同一個木盆，皆分毫不讓。

“這是我的木盆，不勞你費心。”段慴梨擡頭。

“外婆的木盆，不等于你的木盆。”沈清舟對上他的視線, 兩人又水火不容。

“好了好了，你們兩怎麽現在一見面就嗆。”外婆連忙打圓場道。

桑合歡一把搶過他們手中的那個木盆，兩人才悻悻地快速把剩下的搬上了車。

衆人坐在三輪車上，氣氛變得很安靜尴尬。

黎明中，三輪車開過靜谧的村莊，偶有颠簸，風拂過衆人的臉, 十分溫柔, 清新的空氣攜帶着飛鳥穿過山林，隐約傳來“咕咕”聲。

到了荷塘邊。

衆人下車, 望着廣闊的荷塘, 十分壯觀。

只見村裏的大媽們都坐在木盆上, 用手當作槳，穿梭在鋪滿水面的菱葉中, 身後水波徐徐蕩開，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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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慴梨剛走到岸邊，就瞅見幾簇野花，吓得後退一跳。

“真是的，怎麽到處都長花！”他連忙捂住眼睛。

外婆一行人麻利地進入木盆下水，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個帶電筒亮着光的小頭盔。

“你們在荷塘裏随便采點玩，注意安全啊！”外婆叮囑道，又偏過頭看向岸上的段慴梨：“你就在岸上看看得了，別下去。”

段慴梨抱着雙手，悻悻地退到一處枯草後：“我自己會看着辦的，外婆你不用管我。”

很快，外婆他們就劃遠了，背影消失在遠處。

梁信看着很簡單，也自信滿滿地一下跳進木盆中，對着岸上的段慴梨道：“放心吧，我會幫你采的，你就等着我們滿載而歸吧！”

段慴梨不屑地看着他：“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話音剛落，梁信腳下一滑，木盆劇烈晃動，他整個人差點翻盆，要不是沈清舟眼疾手快穩住，此刻他早已成了落湯雞。

“你怎麽不早點提醒我？”梁信後怕地看着水花四濺的周圍，兩手緊緊抓住木盆邊，叫道。

桑合歡和白禾看着梁信，皆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沈清舟見狀，忍俊不禁，矯健地落入木盆中，穩穩當當，看着桑合歡一笑，伸出了手：“慢點。”

桑合歡于是就着他的手，小心落入木盆中，只輕微一晃穩住，她松了一口氣，沖沈清舟一笑。

段慴梨在枯草叢中看到這一幕，腳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不爽地盯着他。但一湊近岸邊，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又有些發怵。

白禾在桑合歡的牽着下，也順利上到木盆裏。幾人學着剛剛外婆的樣子，用水劃開水面，幾個木盆穿梭在綠色的菱葉中，漸漸遠去。

段慴梨看着衆人的背影，又看看空蕩蕩的荷塘岸邊，有些不是滋味，但周圍已沒有木盆了。

荷塘上。

梁信不停地用手劃着木盆玩，看着水面上的菱葉，拿出手機拍照，覺得很新奇。

“我來了那麽多回，卻一次也沒采過水菱。”白禾蕩漾在其中，伸手觸碰一片菱葉，感嘆道。

桑合歡劃着木盆，環顧四周，拿起一叢菱葉：“咦，怎麽沒有？”

沈清舟一笑，白皙修長有力的手伸入水中，抓過另一叢菱葉，摘下底下的水菱，放在桑合歡的手心上：“有的沒有，這樣的才是水菱。”

“哦。”桑合歡看着長着菱角的水菱，十分認真：“怪不得叫這個名字呢，真可愛！”

她把第一個水菱小心放到木盆裏，撈起袖子，也興致勃勃地看向眼前的一大片菱葉，衆人開始在水中采起水菱來。

“哈哈哈，你們看這個好大！”桑合歡手一下子從水中舉高，一個白胖胖的水菱冒出來。

“為什麽我們的這麽小！”梁信白禾看着自己手中小小的，忍不住嫉妒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那還沒板栗大呢！”桑合歡看過去，笑得更大聲了，她又劃水到沈清舟的木盆旁，開心地炫耀道：“我這個比你采的最大的，還大呢！”

沈清舟瞥到那胖水菱，看向她，點了點頭，露出溫柔一笑。

銀色的波輝中，倒映着兩人的臉，如一幅流金的畫。

不知何時，段慴梨已離開枯草叢站到了岸邊，他看着這一幕，不由得攥緊了手。

這時，一個大叔抱着兩木盆匆匆趕來。

“哎喲！怎麽鬧鐘定錯喽！”

他火急火燎地走向岸邊，就欲下水，結果被段慴梨一把抓過個木盆：“趙叔，借我一個！”

他抱着木盆，一眨眼就到了岸邊。

趙叔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喊道：“诶——我的盆！算了，反正我家那混小子還在睡大覺，估計今天也不會來，拿去吧！”

段慴梨把木盆放到水面上，蹑手蹑腳地把一只腳先放進去，誰知剛踏進去，木盆一下晃動，驚得他連忙另一只腳也站了進去。木盆劇烈地晃動起來，他死命地抓住兩邊，有些驚恐地看着水面，終于，搖晃了一會兒，穩定了下來。

他學着剛才幾人的姿勢，嘗試着坐下來，将手伸入水中，小心地劃了起來。

荷塘不遠處，梁信采起一個水菱，丢進木盆裏，一回頭，就看見段慴梨費勁地劃着木盆：“我去！竟然過來了！”

“你來幹什麽？”白禾看見他有些擔心。

“還能幹什麽，采水菱啊，我也沒玩過，想試試。”段慴梨一本正經道，眼神卻不自然地瞟向桑合歡那邊。

“可是你萬一掉下去怎麽辦？”梁信眉頭皺道。

“這不是有你嗎？”段慴梨手緊緊扣住木盆兩邊，臉上卻不屑一顧道。

他環顧四周，不停劃水，一下子擠到桑合歡和沈清舟的木盆中間，引來兩人齊齊回頭。

“不好好在岸上待着，非來這蹦跶！”桑合歡不爽地瞪了他一眼，“這麽寬的水面不夠你采啊？”

“嗯，不夠。”段慴梨理直氣壯，看着被自己擠出去老遠的沈清舟，嘴角一揚，“不是說你這邊的最大嗎？”

段慴梨高興得太早，完全沒注意到帶電筒的頭盔滑落，眼前一下子黑下來，木盆因為方向紊亂，接二連三和桑合歡的木盆撞到一起。

“你幹嘛！”桑合歡被撞得木盆晃來晃去，惱道。

“我看不見！”段慴梨一慌，木盆就因重心不穩，瞬間傾斜，他連忙害怕地抓住桑合歡的木盆，一時間水花四濺，搞得菱葉紛飛，令人哭笑不得。

黎明的天空下，荷塘上的木盆漂到了更遠處。

“哇，沈清舟好厲害！”白禾驚嘆地看着不遠處沈清舟的木盆，裏面滿滿都是水菱。

“他采了好多啊！不愧是……”梁信也張大了嘴，驚訝道，誇到一半，發現有一個幽幽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回頭，看見段慴梨木盆裏只有屈指可數幾個水菱。

白禾和梁信連忙悄悄把自己木盆裏的水菱倒進去，給他撐腰：“不過，段慴梨木盆裏的也不少！”

桑合歡聞言，掃了一眼他的木盆，不禁覺得好笑，他們三個人的加起來，還沒沈清舟一半多呢。

水面之上，兩個木盆緩緩靠近，段慴梨和沈清舟目光對峙着。

“既然要玩，那就比比誰今天采的多吧？贏了的人可以得到所有的水菱。”沈清舟盯着他，緩緩道。

“比就比。”段慴梨也盯着他，并不避讓。

桑合歡不屑地掃了一眼段慴梨，他的腦子是不是也該吃點核桃？以現在這個速度，就算采到天亮，也不一定有沈清舟多。

“我剛忘了。”沈清舟忽然想起什麽，轉過頭對着衆人一笑：“若我贏了，就用水菱給大家做好吃的。”

三人一聽，瞬間感到恐懼，桑合歡瞬間倒戈，“哐”地一聲把自己木盆裏的水菱全倒給了段慴梨。

話音剛落，衆人争分奪秒進入采水菱比賽。

桑合歡加入段慴梨這邊，眼疾手快抓起菱葉下一個又一個的水菱，所有人都在偷偷幫他，只有不遠處的沈清舟一人毫不知情。

天邊漸漸泛出魚肚白，荷塘上的衆人皆伸了個腰。

“102個半！”

“段慴梨以半個勝出！”

桑合歡數完段慴梨木盆中的水菱，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與梁信白禾歡呼擊掌。

沈清舟看着自己木盆裏的102個，又看看段慴梨木盆裏多出來的半個，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輸了！

段慴梨看着他的表情，差點沒憋住笑，等他一擡頭，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把木盆放到岸邊後，等張叔自己來拉走後，衆人收拾一番，分提着采的水菱往回走。

“我只不過是為了不吃沈清舟做的美食，才會幫你。”桑合歡看着自己被水濺濕的褲腿，袖子，十分不爽道，今天真是搞得雞飛狗跳。

“你以為我就想嗎？”段慴梨本來有點高興，瞬間被噎住：“怎麽過河拆橋，要不是我多采的那半個，你們全都要吃他做的飯。”

清晨，陽光灑落。

衆人提着水菱，又路過那棵山坡上開着花的合歡樹，如粉似霧，在陽光中獨自美麗地盛放着。

他們被這美驚愕住，梁信看向前面的段慴梨：“這到底是什麽花啊？你以前不是學園藝的嗎？”

“我怎麽知道。”段慴梨回頭，看了那如小扇子一樣的花，并沒有告訴他。

桑合歡站在樹下，深呼吸一口氣，心曠神怡，那是她未來的樣子！

幾人從那棵樹前經過，風緩緩吹過，合歡花随風搖晃。

誰也沒注意到，那棵大樹背後挂着一個小木牌，風吹起一角，小木牌背面有一行小字：

段慴梨x蝴蝶x桑合歡。

那字跡看上去有些年月久遠，輪廓已經不清晰，只能勉強辨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