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穿越回兩年前

日光谷上, 風掀起桑合歡的發絲,她猛地一把推開段慴梨。

“是你殺死了姐姐!”

湛藍的天空之下,段慴梨看着在空氣中徐徐消散的記憶畫面,這一刻才知道, 自己一直以來失去的記憶到底是什麽, 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麽會得恐花症。

“斷舍離!”

“小段!”

趕過來的梁信和沈清舟看着空中, 驚叫出聲, 段慴梨整個人影飛了出去,她那一推,用上了超能力的力道。

桑合歡淚流滿面,手猛地一揮,終端上的大宇宙偏方守護者契約就出現在空氣中,一個窗口彈出來:

“是否要解除守護者契約?”

桑合歡揚手狠狠一撕, 那空氣中的守護者契約,便瞬間一分為二,十分決絕。

“從今往後,我與你只剩下仇人關系!”

桑合歡氣急攻心,大喜大悲悲怒癫狂過度,一口鮮綠的血噴灑在空氣中,恨意滔天地看着段慴梨說了最後一句話後, 暈了過去。

“此生, 我與你再無牽絆,只有仇人!”

整個日光谷上一片嘈雜, 桑合歡已什麽都聽不見了。人群之後, 梁信面色驚慌, 不停喊着什麽。

她再次睜眼時,白色的牆, 懸挂的點滴,一個恍惚的人影坐在病床旁漸漸清晰,是沈清舟。

“你醒了?”沈清舟見狀,連忙看過來關切道。

桑合歡點點頭:“我怎麽在這?”

“你在日光谷暈倒了。”沈清舟嘆了一口氣。

桑合歡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合歡花,花瓣卻依舊綻放着,卻不知為何感覺燙手一般,閃電般又縮了下來。

沈清舟又小心翼翼問她:“你還好嗎?”

桑合歡感覺到他的異常:“怎麽了?”

沈清舟一臉急色:“我帶你去個地方。”

桑合歡一把抽掉點滴,跟在他後邊疾走出醫院:“我們到底去哪兒?”

沈清舟卻沒說話,只是急匆匆帶着她離開眼前之地。

下午三點。

桂山,綠意重重,靠近日光谷背面的一處山谷下,已圍了許多人。

梁信遠遠地看見他們,揮了揮手,面色卻和平常嘻嘻哈哈不一樣,十分嚴肅。

鮮綠茂盛的草叢被撥開,綠意盡頭,一個人影躺在草叢中。

沈清舟讓開,那草叢上躺着的人緩緩顯露出來,正是段慴梨。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在議論紛紛,桑合歡不可置信看着失去生息的段慴梨。

“那個小姑娘暈倒後,這個小夥子也不知怎的,忽然捂住心口,口吐鮮血,一個不慎從日光谷上邊掉下來……”

耳邊的聲音十分嘈雜,桑合歡怔怔地看着段慴梨,全然驚訝出神到他的屍體被擡走都還愣在原地,直到她被梁信和沈清舟強行拉走。

為什麽會這樣?

日落西山。

南淮大學圖書館內,幾人正在收拾段慴梨的遺物。

由于新年前的一周,段慴梨頻繁出入圖書館,常常一呆就是一整天,所以這裏有很多他的生活用品。

黃昏的光線照在磨樣的毛玻璃上,梁信拾起段慴梨的水杯,沈清舟拿起一個金邊框眼鏡,一一放入紙箱中,桑合歡的目光落在書架上一本夾了書簽的古書——《大宇宙秘聞一千年》。

灰塵在光線中飛舞,她緩緩打開那本書,一張書簽之後沒看過的泛黃書頁突然掉出來,飄落至桑合歡腳下,她撿起一看,整個人瞬間愣住。

“大宇宙偏方備注條例:最後開花階段,唯有情動之吻,才能徹底治愈枯萎症,但守護者一旦這麽做之後,便會立刻死去。”

桑合歡震驚後退,連連搖頭:“不、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驚叫出聲。

“怎麽了?”

“你看到什麽了?”

梁信和沈清舟同時看過來。

下一秒,桑合歡瘋了般似地跑出了圖書館。

“合歡——你去哪——”

桂山,日光谷背面一處偏僻鮮綠草叢,綠草起伏連綿如海一樣,桑合歡身處其中,風靜靜地吹向她的衣裙。

“為什麽!”

“我寧可從未與你結過守護者契約!”

“你這樣離開,我還怎麽找你報仇!”

等到梁信和沈清舟再次找來時,就見她失控地坐在草叢裏放聲大哭,歇斯底裏。

兩人腳步慢了下來,沈清舟靜靜站立着,無聲地看着這片草叢,眼神裏也充滿了哀傷。

梁信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不住哽咽。

忽然,他發現了什麽,大叫出聲。

“你們快過來這邊看——”

桑合歡和沈清舟皺眉,疑惑地走了過去,頓時驚住。

只見一片鮮綠野花草叢中,盛放着三朵不同尋常的驚嘆灰虞美人。

“怎麽還會有這種顏色的虞美人?”梁信驚奇地湊近一朵驚嘆灰虞美人,好奇道。

桑合歡看見那花,卻脫口而出:“姐姐!”

梁信和沈清舟迷惑地看向桑合歡,她卻只是一把拂開梁信,定定地看着那三朵花。

眼前的驚嘆灰虞美人并不是尋常的虞美人,而是卡爾星變異超級物種,一生之中,開花的時候便是死亡之時,之後便會一直盛放,直到被人采摘下,才會枯萎凋謝。

也就是說,姐姐真的已經死了。

三朵,代表姐姐在死亡之前,曾經遇到過三次潛在危險的時刻。

在梁信和沈清舟驚訝的目光中,桑合歡緩緩摘下了一朵驚嘆灰虞美人。

“合歡,你摘這花幹嘛?”

話音未落,天地間大風忽然刮起,草葉紛飛,遮擋住了。

陽光微醺,燦爛地灑下來,烘得人背暖暖的,桑合歡猛地一睜開眼,一看頭頂的活動橫幅上,發現自己穿越回了兩年前的大一上學期兩個月後。

而這正是驚嘆灰虞美人的超能力,在被采下的瞬間,親姐妹可與在死前遭遇潛在隐藏危機期間的對方互換靈魂。

眼下,桑合歡正穿越到了桑虞的身體裏。

此刻她正身處南淮大學園藝學院的葡萄種植園裏,秋高氣爽,頭頂橫幅的幾個大字“葡萄采摘節”十分顯眼,周圍忙碌的同學群中,不乏熟悉的身影,梁信、白禾、許竹夜……都穿着志願者的短袖,正在伸手采摘頭頂的青色飽滿葡萄。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也穿着和他們同樣的志願者短袖,汗水從額頭上流淌而下。

桑合歡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提着一串大葡萄,連忙放入眼前一個藤編的蘿筐裏。

“同學,輕點,這是給張教授摘的。”旁邊一個同學提醒她道。

“可以幫我打包一下嗎?”話音未落,一個帶着漁夫帽碎花裙,笑意盈盈的女人正拎着一籃葡萄過來,桑合歡被迫忙碌起來,一邊幫她打包葡萄,一邊看向更遠處。

這一看不得了,桑合歡竟然發現,段慴梨正穿梭在藍色桔梗花叢裏,手裏抱着好大一籃青色葡萄,他小心放入一個藤編籮筐內後,臉和小徑邊的藍色桔梗花親密碰在一起,微風拂過,陽光之下的段慴梨燦爛一笑,竟一點也沒有恐花症的樣子。

桑合歡一愣,看了眼別人腳邊的四五大藤編籮筐,再看看自己的,只有一個籮筐,而且都還沒裝滿。

這時白禾也湊過來:“對啊,桑虞,我們得趕在下午采摘節結束前,把這一片全都摘完。”

桑合歡看到白禾開始幫自己采起葡萄來也一怔,原來兩年前,她這麽早的時候就認識姐姐了嗎?

她一邊點頭,一邊也趕着采摘起葡萄來,一直打量着兩年前的段慴梨,心情十分複雜。

他到底為什麽要殺姐姐?

正出神想着,頭頂那串葡萄被人捷足先登,段慴梨拎着那串飽滿燦爛的葡萄,轉頭就放入了自己的蘿筐裏:“想什麽呢?你不會忘了答應過我們待會兒放假去水菱鎮秋游的事兒吧?”

“水菱鎮?”桑合歡有些驚訝。

原來姐姐兩年前也去過水菱鎮?

“你今天怎麽有點不對勁……”段慴梨拿着葡萄,盯着她。

“怎麽會忘呢,昨晚沒睡好而已。”桑合歡連忙打哈哈。

段慴梨一聳肩,又去自己那片區域摘葡萄了。

桑合歡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生疑,難道在這個時候,他就已經起殺心了嗎?

去水菱鎮的路上,桑合歡與白禾、許竹夜坐在高鐵上一邊,看着前面段慴梨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她不能表現出太不像桑虞,以免打草驚蛇,這秋游是一周前他們幾人商量好的,現在也不能避開。既如此,借這次秋游,她一定要查清段慴梨為什麽要殺姐姐,同時保護好姐姐,避免元旦的那一天再度到來。

幾人是第二天黎明快到的。

收拾了一番東西後,他們在段慴梨外婆家一直補覺到了下午。

清新的空氣,夕陽西下,有許多鳥兒飛過山林,桑合歡睡醒之後,習慣性地走到二樓的陽臺上,深呼吸了一口,惬意地打量着這一切。

“你怎麽對這好像很熟悉一樣?”段慴梨搖着一把蒲扇,端着西瓜從後面忽然冒出來。

“啊哈哈沒有,我只是随便轉轉,看到有個臺階,就上來看看。”桑合歡眼神警惕地看着他,連忙掩飾道。

“一會兒後邊板栗山林子裏見,有驚喜等着你。”段慴梨遞給桑合歡一塊瓜,沖她神秘地揚了揚眉,轉身随意地下了樓。

桑合歡拿着那塊西瓜,卻并不敢吃,她面色古怪地盯着段慴梨的背影,驚喜?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難道當年他在這個時候就要對姐姐下手了?

桑合歡緩緩握緊了拳,那西瓜被捏爆,汁水濺了一地,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黃昏,夕陽西下。

一個人影在板栗山林裏,滿意地看着布置好的地面,拍了拍手,正欲離開。

結果下一秒,忽然被麻袋套上腦袋,不知道被誰七手八腳亂打一通,他一個趔趄,不小心踩中腳下陷阱大洞,手胡亂一抓,連帶着打他的人也一把拽了下去。

偌大的坑洞裏。

那人嗆個不停,終于一把扯開麻袋,段慴梨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頭發淩亂:“差點憋死我了,你誰啊——”

桑合歡全副武裝,戴着摩托頭盔,手套,手裏還拿着棍棒掃帚等各種防身工具。

段慴梨松了一口大氣,随即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桑合歡:“你打我幹嘛啊——桑虞,而且你穿成這樣?”

“你果然沒安好心!”桑合歡冷冷地瞪着他。

段慴梨一把拂掉掃帚,不可思議:“你幹嘛啊?我這不是為了撮合你和竹夜嗎?”

桑合歡一愣:“什麽?”

段慴梨:“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他就沒半點意思?”

桑合歡松開了手,工具掉了一地:“你不是要害姐……我?”

段慴梨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你有病啊?我害你幹什麽?我精心準備的陷阱,就是為了給你們制造獨處空間,結果你倒好,全給搞砸了!”

桑合歡頓時一臉懵逼,桑虞這一段過往她全然不知,姐姐和許竹夜?

這時,有呼喊聲傳來。

“桑虞——”

“段慴梨——怎麽手機也打不通?”

坑洞裏的兩人擡頭望去,撞見許竹夜和白禾朝這邊找過來,皆有一絲尴尬。

鄉村的夜路上,幾人走回去,分着幫桑合歡拿着那些工具和麻袋。

“你們拿這些到這來幹嘛啊?”許竹夜和白禾疑惑道。

“來挖野蔥的,沒想到掉進不知道誰挖的陷阱洞裏了。”段慴梨笑笑,說着,他還沖桑合歡眨了眨眼。

桑合歡看着夜色中段慴梨的側臉,發絲随風飛揚,開始生出一絲懷疑,他真的是殺死姐姐的兇手嗎?

後來,桑合歡才慢慢知道,原來那時,是一個修羅場。

暗戀桑虞的許竹夜,誤會了桑虞和段慴梨。

而桑合歡在房間裏翻開姐姐的手機備忘錄,卻發現,她在更早之前,也誤會了許竹夜和白禾。其實,桑虞和段慴梨只是純純的兄弟友情關系。

一晚上的休養生息,再加上這種自然的環境,天光大亮,所有人都精神奕奕地起來,跟着村裏的人去街上趕集。

街上十分熱鬧,一切就和兩年後她看到的一樣,賣荷花的,賣蓮蓬的,賣棕榈葉的……人潮恍惚中,糖油果子攤前,段慴梨的身影漸漸和兩年後的同樣場景的他重合,桑合歡一愣。幾人依次路過農貿市場、熱鬧的小吃街,最後停在了一個長長的紮染鋪前,藍天白雲之下,一根繩懸挂晾着許多将櫻桃紫、栀子黃、澄藍色的布料飛揚着,幾人看見紛紛驚訝。

“這個可以做衣服嗎?”白禾第一次見到這些,有些好奇。

“當然,只需要拿回去紮染就可以了。”那個賣紮染的小姐姐一笑,拿出了做好的衣裳。

幾人稀奇地買了四件和紮染的工具扔進背簍裏,決定回去試試。桑合歡卻看着他們,只笑笑,這裏還是那個兩年後的紮染長鋪,只是賣紮染的已不是眼前的這個女生,物是人非。

回到外婆的院子後,燦爛的陽光之下,他們按照步驟開始紮染。

等待的時候,幾人坐在院子裏的涼床上,決定打賭。他們把各自紮染打結好的襯衫混在一個鍋裏,時間一到,就各自盲選一件,拿回自己的房間晾曬幹,下午去隔壁村做席的時候,再穿着新紮染的襯衫去,看誰運氣好,明天露營的時候,就可以游手好閑,不用扛東西上山。

下午兩點。

隔壁村人來人往,音樂聲震天響,流水席上剛散一波,剛來沒吃的人陸陸續續坐上桌。

桑合歡身穿一件栀子黃大面積毫無規則色塊的紮染襯衫,迎面走來的許竹夜和白禾一看見就笑得合不攏嘴,而他們一個身着只有一個波點的海水藍的襯衫,另一個則是櫻桃紫全色塊的襯衫,都全是失敗的紮染。

此時,人潮之中,一個身穿大蝶豆花靛藍色襯衫的人影漸漸出現在眼前,衆人看到段慴梨後一驚。

“只有這件成功了!”白禾驚訝道。

“是我紮染的那件!”桑合歡脫口而出。

“小梨你運氣真好。”許竹夜溫柔一笑,帶着一絲羨慕道。

“是嗎?一般般吧……”段慴梨擺了擺手,一擡頭看見幾人身上那紮染得一塌糊塗的襯衫,又連忙改口:“簡直巧奪天工啊!”

從隔壁村坐完席回去,幾人踩起了滑板,穿梭在鄉下剛打好的一條水泥公路上,兩邊是生長茂盛的青翠荷蘭豆叢。

四人在陽光下開心地嬉笑追逐,桑合歡第一次玩滑板,被三人遠遠地甩在後邊。

正當桑合歡被一顆石頭卡住,氣餒地停在公路上時,一陣如青草般清香的風刷地一下滑過耳邊,只見段慴梨腳一踩,滑板便立了起來。

他好看的眉眼燦爛一笑:“看在你紮染得這件襯衣不錯的份上,我可以教你。”

桑合歡翻了一個白眼,掃了一下那件蝶豆花紮染襯衣,偏偏他穿上最合适,在陽光下閃耀得令人睜不開眼。

桑合歡取出那塊石頭,一蹬滑板,朝前滑了出:“真是便宜了你這黃鼠狼!”

段慴梨沒聽見她這嘀咕,追問道:“你說什麽呢?”

兩人你追我趕,穿梭在鄉間鮮綠荷蘭豆叢中,藍天白雲之下,聲音不時傳來。

“你不是桑虞吧?”段慴梨忽然說道。

“什麽?”桑合歡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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