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通房丫鬟

喬巧兒跟着楚浔回了主院。一直口無遮攔的姑娘難得一路無話。

剛才楚浔的殺伐決斷有些威懾到她了。從她進府第一次見到小王爺以來,這楚浔雖然神情淡淡的不茍言笑,可是并沒有給巧兒以壓迫感。可是他對自己乳母的态度,讓巧兒不寒而栗。

巧兒也覺得祝媽媽是罪有應得,因為她的貪財害了兩條人命。可是這兩個人畢竟不是祝媽媽親手殺的,即使送官,也不一定是死罪。這楚浔卻完全沒有給祝媽媽留生的希望,甚至……聽他那話的意思,還要株連九族。

巧兒暗下決心,以後若是這楚浔再讓她驗屍,她務必要格外仔細,萬一自己看錯了,這王爺可不會三堂會審,估計直接手起刀落了。

一路想着心事,來到院子門口。嫩綠扶柳下,桃紅柳綠的站了一大群人。

“王爺回來了……”隔着老遠就有人朝着這邊喊,緊接着那花枝招展的一叢人朝這邊湧過來。

滑杆上的楚浔見了,不自覺的舉起寬袖擋住自己的臉,往座位裏縮了縮。

“王爺,您可回來了!”此時幾個跑的快的已經趕到近前。其中一個還死死抓住竹竿,仿佛見到獵物一般。

墨江一個健步跨過去,想要擋在楚浔跟前。

另幾個釵镮搖曳的姑娘也趕來,搖着手中的帕子,一聲聲叫得人酥酥的。

“王爺您這幾日未歸,奴婢日日來看,等着您回來呢。”一個桃花眼的姑娘嬌嗔道。

身旁一個楊柳腰瞪了一眼桃花眼說:“王爺日理萬機,一定是去公幹了,你每日來盯梢不成?”

另一個戴着釵頭鳳的一揮帕子,拂過楚浔的肩頭撒嬌說:“王爺您都瘦了,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為了我您也得保重呀!”

桃花眼朝着釵頭鳳冷笑道:“王爺何等尊貴,與你有何幹?”

釵頭鳳回道:“那與你有幹系不成?你日日穿得花枝招展在院子裏轉,是何居心?”

楊柳腰一跺腳說:“王爺好不容易回來幾日,你們都如此無禮呱噪,還想不想讓王爺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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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這裝好人,是誰昨日在我曬的錦被上潑了茶水的?”

幾個女人越說越熱鬧。墨江攔了這個攔那個,無奈這些桃紅柳綠還都着帶着小丫鬟,他們人多勢衆,墨江一個人招架不住。

“都住嘴!”此時楚浔一聲低喝。周圍頓時安靜了。那人頓了頓才說:“都回自己院子去。我自會安排你們一個個來。我不點,你們以後不許自己來!”

“是!”

“是……”

楚浔不怒自威,這些個女孩還是畏懼的,紛紛往後退。

那人也不再多話,任由人擡着滑杆經過濃郁的脂粉氣,回了院子。

巧兒自己回了屋子,待到墨江安置完楚浔回來,笑嘻嘻湊過來打探:“好姐姐,剛才那幾位是什麽人?”

墨江想起那幾位就滿臉不悅。她恨恨的說:“你看不出來?”

巧兒想了想說:“看那舉止不像主子,可是穿戴如此講究,還帶着各自的丫鬟,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主子還是下人?”

墨江嘆息道:“哎,你剛進府,不知道也不稀奇。這大戶人家裏就是有這樣一些人,明明是丫鬟的命,卻想要平步青雲。”

“可是……我看着王爺也沒反對呀。這些人肯定是王爺首肯的。”

聽到巧兒如此說,墨江更落寞了。她嘆氣說:“王爺滿腹詩書,是個謙謙君子,可是不知為何不肯明媒正娶妻妾,只是一味縱容這些個通房丫鬟。”

“啊……那些人是王爺的通房?”

墨江點頭:“是呀。”

“這麽多?”

“一共七八個吧。”

“這……這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巧兒感嘆。

墨江不明白:“怎麽是耽誤。這些人求之不得呢。”

巧兒想了想,掩口不再深說。這是人家的私事。反正王府這麽大,養個百十來個不成問題。

過了正午,楚浔叫巧兒去書房說話。

巧兒正好也有話想問清楚,跑了幾步跨進房內。

“王爺,奴婢有一事相問。”

楚浔自己還沒說話,倒被這姑娘搶了先。

這小丫頭說的好聽些是被喬七保護得太好,未經世事。說的難聽點就是沒見過世面,是個愣頭青。

“好,你先說。”楚浔耐心的等着她問。

“奴婢就是想問,以後我還掃不掃院子了?還是像墨江姐姐一樣管鋪床疊被端茶倒水?奴婢手粗,有點怕幹不來。”

楚浔聞言一笑。他還真不敢讓那一雙驗過死人的手幫他端茶倒水。倒也不是嫌棄她,只是他習慣了都由墨江一人經手。他能信賴的人不多。

“掃院子倒不用了。我也是為了這事叫你來的。”楚浔慢悠悠的說:“往後在人前你就是一個貼身丫鬟,和墨江差不多。但是暗地裏你還得幫我做仵作的分內事。”

“往後還有案子?”巧兒咂舌。

楚浔肯定的點頭:“會,而且估計還不會少。”

巧兒心裏還是暗暗興奮的。她也想多見識些案子,磨練技藝。她只是對這個貼身丫鬟的名銜有些含糊。

“王爺,這貼身丫鬟是什麽意思?”

“就是成日裏跟随左右呀。這樣才好掩人耳目。好些個案子不是在府裏,你要跟着我出行的。”

這幾日楚浔已經派人又查了巧兒的底細。她和喬七相依為命,背景再簡單不過,應該可以放心。

身為漢西藩王,于公于私都有好些個案子要查。巧兒是女孩家,一般人想不到她是仵作,這樣最便于暗中調查,不會打草驚蛇。

可是此刻巧兒卻沒有順着他的思路想。她拽着衣襟,猶豫半晌才下了決心似的說:“我只想當墨江姐姐那樣的随身丫鬟,不想當早先碰見的那些人。”

楚浔想了半天才意識到他是說早上遇見的那幾位桃紅柳綠。

“哦……不會不會,那幾個是通房丫鬟。和你們不一樣。”

“通房……呵呵呵……”巧兒念着“通房”二字,忍不住笑出了聲。

楚浔眼露尴尬,估計這傻姑娘是不知道通房的含義。他輕咳一聲:“你還小,不懂就算了。”

“呵呵……我還真不懂。”巧兒越笑越忍不住。

楚浔被她笑的發毛,他板着臉問:“有這麽好笑嗎?”

“呵呵……還是算了,哈哈!”

“你,你給我把話說清楚。達官顯貴納通房是尋常之事,怎麽到了本王身上就好笑了?”

巧兒捂着嘴忍住笑說:“奴婢就是不太明白,王爺做這種表面文章是為何?”

楚浔被她問得滿面通紅,他舉起蓋碗假裝喝茶,嘴裏氣勢不能輸:“你別信口開河。你一個小姑娘家知道什麽?”

“呵呵。您忘了這仵作和穩婆是一行。我學過穩婆的手藝。那些個通房還都是大姑娘家呢,別人看不出來,奴婢還是看的出來的。哦……對了,那個帶着金釵的應該不是了。”

楚浔吓得差點把茶碗死死到地上。他聲音微顫道:“這……這怎麽能看得出來?”

“能!從姿勢儀态面色上都能看出來。活人我也看得出來。”

楚浔他勉強把茶碗放在案幾上。雙手攥拳放在膝蓋上穩住心神說:“這……也不算是表面文章。這就好似收藏古董一般,平日裏收好了,想起來就拿出來把玩一番。”

他擦擦汗,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說辭。

“奴婢明白。好些個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您身子不好,得慢慢來。”

“你!”楚浔覺得自尊受到了莫大傷害。他在考慮是否應該把這孩子轟出府去。可是真的放出去自己更是名聲不保,真是騎虎難下。

“你怎麽知道本王身子不好?你怎麽知道本王不行?”

巧兒被他吼得退後兩步,後知後覺的有點害怕了。她後悔自己一時炫技,沒管住嘴。

“這……行不行奴婢确實不知道。只是王爺這心疾不是一日兩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楚浔徹底垮了。他忽然能強烈感覺到自己心髒的脆弱。他每日裏花天酒地的在外面硬撐着,不就是想掩蓋自己的體弱多病。結果讓這個小姑娘一眼就識破,他內心裏生出深深的無力感。

“你……你出去。回屋子裏禁閉。罰你一日不許吃飯。”楚浔指着門口無力的說。

“啊!就因為奴婢說了幾句實話,就要餓肚子?”

“你這是口無遮攔。若不改了,以後早晚要壞大事。”

“可是我也冤枉呀!從小我爹就告訴我,仵作不能說假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逢迎曲解,見人下菜碟那還是仵作嗎?”

楚浔已經耗盡了心力,他無奈看着這一根筋的丫頭說:“那是斷案子,斷案之外的事,你不一定要說假話,但是可以考慮不說。你明白不明白?”

“什麽事不能說?”

楚浔難得失态,拍着桌子說:“本王的事出了這個門一個字也不能說。特別是關于本王身子的事,再多說就把你嘴縫起來!”

巧兒吓得捂住嘴,想象着一針一線把嘴唇縫起來該有多疼。

“奴婢明白了。以後不管這些閑事了。只要王爺別讓我當那種通房丫鬟就好。奴婢只做分內事。”

楚浔無力的撐着額頭。他沒想到巧兒還有這種擔心。他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納她作通房呀。

巧兒委屈的跑出門。陳峰跟着跨進來。一進門被楚浔的一臉怒容吓了一跳。

“爺,出了什麽事了?”

楚浔疲憊的擡頭,沉默半晌才低低的說:“去把鳳釵捆了,送去涼水寺削發為尼,一輩子不許她下山。”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嗎?我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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