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虎毒不食子
過了春分,漢西王楚浔的生辰臨近。王府裏綠意盎然,柳絮漫天。
往年的這個時節,園子裏必定張燈結彩,好好熱鬧一番,畢竟楚浔每長一歲,漢西百姓心裏就踏實一分。
這漢西王掌管秦川大地有幾代人了。世代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楚浔的父王曾經離開漢西幾年,去了京城作攝政王,沒想到最後沒能活着回到家鄉。漢西百姓不勝唏噓。
老王爺安葬那日,百姓延綿幾裏地送行。如今上了歲數的人都記得那日情景。
楚浔的兄長扶靈,而年幼的楚浔沒有披麻戴孝。瓷娃娃一般的他那日不知為何穿了一件小小的靛青色蟒袍,默默跟随在靈柩後,不哭不鬧,也一語不發。
後來漢西王這一支人脈凋零,只剩下楚浔一人。漢西百姓以為這百年王府就此衰敗了,沒成想楚浔以瘦弱的肩膀扛起了父輩的責任,把漢西大地治理得井井有條。
每一年臨近四月初十,不少黎名都會去廟中請願,盼望着漢西王一家能逢兇化吉。盼望着小王爺安康長壽。
今年楚浔即将弱冠,按理說要好好操辦一番的,可是已是三月底,園子裏卻一派寂靜。
楚浔院子裏的下人們最近幹活都極小心,各個面上有隐不去的愁雲,沒人有心思張羅祝壽之事,因為小王爺病了。
那日從尋風樓回來後,楚浔就一病不起。
楚浔的兄弟姐妹們沒有一個活過弱冠之年,這一次楚浔病的實在讓人揪心。他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個籠罩在王府多年的魔咒。嘴上越是不說,心裏越是不安。
這一日墨江伺候楚浔進食,再一次無功而返。她滿心忐忑的回到自己屋子,一進門就看到巧兒期盼的眼神。
“怎麽樣,吃了嗎?”巧兒趕過來問。
墨江愁眉苦臉的搖搖頭,“哎”了一聲嘆氣說:“還是吃不下。杜先生說也不能強逼着他吃,回頭吐得多了怕勾起心口疼的毛病來。”
“這可怎麽是好。”巧兒急得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楚浔從那日醉酒後就吃不下東西,杜先生每日來,都是一臉憂心的樣子,除了墨江。其他人他一概不許進屋,巧兒也不知他病勢如何,只能隔着窗戶幹着急。
Advertisement
”墨江姐姐……”巧兒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麽了?”
巧兒走到她跟前壓低了音量低聲問:“我那一日聽到陳峰提到赫人的王後,王爺似乎很生氣,不讓陳峰提,那個王後到底是什麽人?”
墨江聽了她的話,臉色徒然變了。她連忙捂住巧兒的嘴說:“小點聲,這可是王爺心上的傷疤。”
巧兒掙紮着拿掉墨江的手問:“我怎麽聽陳峰管她叫太妃?”
墨江眼神變幻,過了半晌才無奈點頭說:“哎,你既然在王爺身邊伺候,也該知道些忌諱的事。你聽我慢慢講給你聽。”
墨江拉着巧兒來到內室,兩人一起盤腿坐在炕上,開始徐徐道來:“這太妃就是咱們王爺的親娘,改嫁去了關外。”
“啊!”巧兒失聲叫了起來。她還以為楚浔的父母都死了,沒想到娘還活着。不僅活着,還忙着派人來給親兒子下毒呢。
“你別叫。這是王爺心裏解不開的疙瘩。當年老王爺被刺,沒有一年這王妃娘娘就改了嫁。還嫁到是赫人的可汗。小王爺當時年紀尚小,爹死了,娘嫁人,你說心裏有多苦。”
“娘娘改嫁的時候王爺幾歲?”
墨江掐指算着說:“我也說不準。那時候我還沒進府呢。大概五六歲的樣子。”
“那時候王爺就身子不好嗎?”巧兒聽的心都揪到一起了。她可算是明白楚浔這場病的緣由了。得知郡主遇害時已有身孕,緊接着抽絲剝繭發現親娘要置他于死地,這病分明是心病呀。
墨江點點頭繼續說:“我聽說王爺自小體弱。太妃離開後家裏由安王爺,就是老王爺的兄弟主事。咱們王爺思念父母,又寄人籬下,這心疾才越來越重的。本想着原先世子成年了,封了王能過幾年安生日子,沒成想那一年突厥來襲,安王爺帶着世子出征,兩個人都沒回來!”
“就是說,世子戰死沙場?”
“是,後來府裏只剩下郡主帶着咱們王爺,還有小縣主,就是王爺的幼妹。安王爺去世後王妃沒多久就思念成疾,随他而去,家裏剩了一個郡王,比咱們王爺還小些。四個孩子相依為命。奕王妃,也就是郡主年紀最長,長姐如母,王爺對她很是依賴。”
“所以……奕王妃故去,王爺才會痛心疾首。”巧兒自言自語道。
墨江嘆氣說:“郡主的事你都知道了?出事的時候郡主新婚沒幾個月,本來在南方相安無事,可是那一年咱們王爺心疾犯的厲害。郡主憂心,執意要回永安來看王爺,沒成想這一趟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了。”
巧兒聽的自己的心口都疼了。那楚浔一想到姐姐的死與他有關,該是何等心痛。
“那……後來……小縣主是怎麽死的?“
這些往事聽起來都讓人窒息,巧兒消化了半晌才繼續問。
”天花。三年以前永安遭了天花,死了好多人。不光是小縣主,還有安王爺家的郡王也沒了。”
“這一次咱們王爺倒是僥幸,沒得上天花?”巧兒問。
墨江搖頭說:“沒得上。可是這活下來的也許是最難的一個。郡主死後,王爺大病一場,半年下不了床,等到小縣主沒了,王爺倒硬撐着沒倒下,不管心裏多難受,面上都不肯表露一分。我們有的時候真希望他能由着性子鬧一鬧。可是他就是這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身子卻是一天不如一天。真是讓人揪心呀。”
巧兒癱坐在炕上,想了半晌還是覺得有些不明白。
”墨江姐姐,當年老王爺為何會遇刺呢?刺客抓到了嗎?”
墨江使勁搖搖頭說:“這就是千古疑案了。據說當年那刺客倒是被拿下了,可是竟然在押赴大牢的路上被人一箭封喉,滅了活口。”
“還有這樣的事?押解的人都是擺設嗎?”
墨江連連搖頭:“過了這麽久,誰也不會知道答案了。”
“可是總有蛛絲馬跡吧?那老王爺得罪過什麽人嗎?”
“老王爺勤政仁厚,當今聖上極敬重他,在群臣裏威望也高。要說仇家……”
墨江看看外面楚浔的窗戶,欲言又止。
巧兒哪裏受得了她賣關子,連連搖着她的手問:“到底是哪一個?”
墨江壓低音量說:“你可千萬別出去亂說。我也是道聽途說。人們都說……”
“都說什麽?”
“那太妃在老王爺死後不久就改嫁了。人都說老王爺沒死時太妃就與赫人有私情。這赫人是蠻夷,什麽事幹不出來?”
“啊,那就是情殺了!”巧兒瞳孔緊縮。這麽一串,她終于明白為什麽那太妃會潛人來害楚浔。虎毒不食子,這婦人也太心狠了。
巧兒從墨江口裏聽了王府裏的陳年舊事,心口裏如堵了棉絮一般。連她都要茶飯不思了。
她與楚浔認識時間不長,一開始覺得這個小王爺查起案子來比刑部老爺腦子還靈光。後來接觸多了,又覺得這主子嘴硬心軟。再後來楚浔信守承諾,幫着她給爹爹疏通關系。巧兒漸漸覺得這王府裏似乎是個好歸宿。她與楚浔窗子對窗子,心也好像慢慢近了。
那人害了心病,她也覺得心疼。可是自己只是個新來的下人,連地都掃不好,如何幫他解心寬。
思來想去,巧兒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鑽研奕王妃的案情。若是能從案宗裏查出蛛絲馬跡,才是真的能幫到王爺。
巧兒從小記性就不錯。那一日把案宗抄下來、心中記了個七七八八。特別是屍單,每個細節都印在腦海裏。
整個晌午,巧兒困坐于屋內回想那屍單。一個字一個字的在腦海裏過,希望找到可查之處。
過了晚飯時間,院子裏開始掌燈。窗外有木門打開的聲音,緊接着是重重的腳步聲和杜仲的抱怨聲。
“你如此不知死活,我看我也不用幹了。”杜先生朝着那剛亮起燈的窗口喊道。
墨江立在院子裏敷衍着勸,畢竟杜先生這種抱怨一日裏能聽三次,也沒人當真了。
“杜先生消消氣,今日又是為哪出呢?”墨江站在院子裏問。巧兒趴在窗戶上聽。
“嗨。你們王爺病成這樣,竟然想要出門。”
“出門?”墨江也吓了一跳。
杜仲叉着腰點頭說:“可不是,他說要去黔州山裏。不怕死就讓他去。”
墨江一聽,愁上眉梢,她立刻明白了。
“噓……先生小聲些。王爺這不是……想郡主嗎?”
郡主的忌日臨近,四年前她在黔州深山裏香消玉損,楚浔一定是想去故地悼念她。
杜仲卻沒有放低音量,他刻意扯着嗓子要說給窗後的人聽:“祭奠郡主可以理解,可是也不用非去山裏。那深山裏每年清明後會起瘴氣。他這樣的身子,即使不入林間也有危險。無論如何不能去。”
屋內傳來陣陣低咳。杜仲音量又提高幾分說:“你看看你……在平地裏走還喘呢。還想去瘴林?”
此時雕花門被“嘩啦”一聲推開。門前出現一個身影。只見楚浔穿着素色的中衣立在門前。他沒有束發,雪白的臉龐掩在烏發中,瘦到眼眶都凹陷下去。他用一只手扶在門框上,吃力的站着。
墨江見了連忙趕過去扶住他問:“怎麽起來了?”
楚浔站不穩,靠在門檻上用了力氣朝着杜仲說:“我不去便是了……”
那微顫的尾音分明帶着委屈。
杜仲聽了,幾分心疼也爬上心頭。他剛才的話确實說重了。
“杜先生……”
正自責間,對面的門裏有人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吓了杜仲一跳。擡眼一看,不就是那個咋咋唬唬的小丫頭巧兒。
“杜先生,你剛才說黔州林子裏有瘴氣,可是真的?”
杜仲不明白她為什麽關心此事,有些摸不着頭腦。
“是呀,我去過黔州幾次,真的見過。”
“那中了瘴毒之人是何等形容?”
杜仲想了想說:“面皮青紫,肚腹發脹。有的還手腳潰爛。”
巧兒擰着眉頭想了又想,突然眼中燃起光亮。
“王爺,我覺得不對。”
楚浔也是面色一凜,他似乎猜到了巧兒說的是什麽。他朝着巧兒招招手說:“巧兒你随我來。”
巧兒快步跟着他進了屋。楚浔親自關嚴了屋門。門外留下滿臉狐疑的杜仲與墨江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家是死了兩個戶口本,連叔叔一家爺死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