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作假做的很敷衍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感念奕王妃的冤情,第二日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楚浔一早出門時,客棧掌櫃的感嘆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晴朗的日子了。

三人一行來到山腳下。巧兒和陳峰全副武裝。在嘴上戴好浸過草藥的帕子,頭上戴了圍帽。身上穿的密不透風,連脖子手腳都徹底包好了。

楚浔一再叮囑兩人務必要趕在晌午前離開山口。這瘴氣并不是在夜間最甚,若是太陽升起,熱氣蒸騰起來,林間的霧氣才是最毒的。

陳峰臨走之前,一步三回頭的嘟哝。他讓楚浔遠離林間。這人畢竟身子弱,哪怕一點瘴氣都受不了。

楚浔在陳峰轉身出發以前拉住他小聲囑咐:“小丫頭不知深淺,一定要護住她,不要讓她一個人跑丢了。記住,屍首不如活人重要。”

“哎!”陳峰使勁點頭答應着,回頭追上已經跑進山口的巧兒。

巧兒進了山林,沿着山崖的邊緣尋找豬的痕跡。

楚浔昨夜在把豬推下山的同時,還往山崖下扔了幾張捕魚的網子。

那人當時沒有解釋魚網的用處,此刻站在山崖間巧兒才感嘆魚網的妙用。這幾張網因為太大,沒有都落在地面上,而是挂在了樹枝上。此刻舉頭一望,就可以根據樹梢上魚網的位置找到豬的屍首。

兩個人很快找到了第一只豬,根據豬蹄子上的記號可以判斷,這是曾經的活豬。

只見那豬的周身呈現青紫色,眼睛外突,伸出的舌頭也已經變成深紫色。

這和巧兒最早的判斷完全一致。這些豬因為體力好,在摔下山澗的時候雖然受了外傷,卻沒有立刻死掉。豬在整夜吐納了瘴氣後,渾身青紫,明顯是中毒跡象。

小丫頭此刻來了精神,和陳峰分頭在周圍尋找其他豬的蹤跡。

第二只被發現的豬是已經死透的了。外傷不明顯,出血很少,豬皮是普通死豬的青灰色。這說明已經死了的豬,因為呼吸停止,不會再吸入毒氣,沒有中毒的皮相。

此後巧兒如有神助,很快又發現了幾只被推下山的活豬,中毒的程度雖然有深有淺,但是明顯和普通死豬不一樣。

現在只差半死的病豬沒有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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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浔交代過,他之所以要找這幾只半死的豬,是有特殊用意的。

他不确定當年奕王妃一行是不是已經被人徹底殺害才墜入山崖的。若是兇手提前殺了奕王妃,必定身上會有明顯外傷,或是中了劇毒,那驗屍時應該很容易檢查出來的。

可是這些跡象在舊案上卷宗裏只字未提,只說是墜崖受了外傷而亡。

楚浔認為還要一種可能性。奕王妃墜崖之前被下了迷藥,或是很輕微的毒藥,致使他們一行昏迷不醒。在這種情況下墜崖,不知還會不會有中毒跡象?

此時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射下來,斑斑點點投射在被雜草鋪設的泥地上。林間的小路上有一層薄薄的紗霧騰起來。

陳峰一面找一面仰頭望着日頭喊:“巧兒,該回去了。王爺囑咐要在正午之前出去的。”

巧兒從地上撿了一根長長的樹杈,翻弄着地上的枝葉沒說話。

“今天找不到明天來也是一樣的。”陳峰繼續喊。

巧兒總算回頭,她叉着腰喊:“這麽熱的天,屍首曬一天,會很快臭掉的。到時候就驗不準了!”

“可是你這樣太危險了。手巾馬上要幹了。”

“陳大哥,要不你先出去,我一定得找到另外幾頭豬。”

楚浔交代過陳峰,一定要護巧兒周全,他哪裏敢把巧兒自己留下來。只得随着她繼續低頭尋找。

“看,在那裏!”

巧兒漫無目的的找了半晌,終于看到一個白花花圓滾滾的東西伏在草木間。

“我去看看。”陳峰話音未落已經躍了出去。巧兒緊跟其後。

兩人争分奪秒快跑到跟前,枯葉下藏着的果然是豬的後臀。

巧兒幾乎是跳過去,先觀察背部和四肢。似乎是青灰色的,和已經死了才被推下山的豬一個樣子。

小姑娘跪在地上,用盡了力氣想把豬翻過來,可是稍一用力就頭暈眼花。

她覺得自己是熱昏了,閉上眼睛緩了緩。此時陳峰也過來幫忙,兩人一起用力,總算把那巨大的豬翻了個個。

“這些農戶也是,把這豬養這麽肥做什麽?”巧兒一面低頭細瞧一面抱怨。

她忘了自己吃五花肉時的暢快了。

陳峰不停的用帽子上的帷紗擦拭汗水,呼吸越來越沉重。

此時日頭正好升到頭頂,陽光照在豬身上,那厚皮下的外傷和血管清晰可見。

巧兒眯起眼睛,把目光聚集在豬的頭頸上。只見豬脖子到前胸的部位,呈現出淡淡的青紫色。

“啊……”巧兒如獲至寶,低下頭幾乎趴在豬身上。離得近了,那前肢的腋下也是青紫一片。

“這……”巧兒在心底迅速分析。

這些病豬的屍首,也有中毒跡象。就是說這些豬雖然半死不活,可是掉下山後還是維持了一段時間的呼吸吐納,沒有立刻死掉。

而奕王妃一行的卷宗裏,沒有一具屍體提到了中毒跡象。那一輛馬車裏有兩個侍衛,奕王妃夫婦,還有車夫,一共五人,驗屍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這屍單明顯被作了假,而且作假做的很敷衍。

巧兒并不知道這案子裏的厲害關系,但是她知道仵作不能作假。

她跟着爹爹辦了無數案子,爹爹從來都教導她,逝者為大,仵作一五一十的驗傷,就是對逝者最大的尊重。可是眼下這些人如此草草了事,根本就不配為官為差。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攥緊了小拳頭。

“巧兒……巧兒……”此刻耳畔響起陳峰有些無力的聲音。

巧兒擡頭一望,只見陳峰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搖搖欲墜。臉龐隐在圍帽裏看不到臉色。

“陳大哥,你怎麽了?”

陳峰無力的搖搖頭說:“咱們必須出去了。”

剛才兩人為了抓緊時間,拼了命的跑到這裏。耗費了太多體力。這其實犯了大忌諱。在這瘴氣裏必須輕言緩行。跑得越急,吸進去的毒氣越多。

巧兒也意識到不能久留。她趕忙站起身。可是直起腰的一瞬間,已經覺得天旋地轉,想要嘔吐。

她心中暗道不好。死命抓住身旁的樹枝,勉強擠出兩個字:“快走!”

等在山口外的楚浔此時也被日頭曬得心焦。他坐在林邊的一塊石頭上。用帕子擦拭着汗水,雙眼一瞬不瞬的望着林子的出口。

膝蓋上再次傳來尖銳的刺痛。楚浔用雙手勉力按揉着,可是膝蓋上的痛一點都沒有緩解,手腕間也開始酸疼起來。

他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丸來,這是杜仲給他配的除濕止痛的藥。他今早已經吃了兩次了。看來杜仲說的不假。他這身子只能在幹燥溫暖的漢西湊合活着。出了漢西地界就要出狀況。

此時等在馬車上的車夫不合時宜的問:“這兩個人進去這麽久了,不會被毒氣困住了吧。”

楚浔面上維持着平靜,太陽穴卻是突突的亂跳。

地上的樹影越來越短,楚浔一刻一刻的數算,轉眼到了午時。

車夫旁若無人的拿出炊餅來,自顧自的啃着。楚浔卻是胃口全無,一陣陣的心悸。

此時林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有枝葉晃動的聲音。

楚浔喜出望外,縱身跳下車,快步去迎他們。

邁入林間,光線突然暗下來。只見不遠處踉踉跄跄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陳峰……”楚浔大叫着趕過去,一把扯下陳峰的圍帽和面巾。只見這七尺漢子口唇青紫,面色慘白,滿頭都是冷汗。

“巧兒呢?”楚浔扶住陳峰,抓着他的衣襟問。

陳峰目光有些呆滞,他似乎在努力回想巧兒到底被丢在哪裏了。想了半天才無力的舉起手,指指林子的深處,斷斷續續說:“她……走不出……來。我……背不動……她。屬下……有罪,請……主子責罰。”

“啊!”楚浔只覺得心口一縮,頭發都豎起來了。他搖晃着快要暈過去的陳峰說:“她在什麽地方?”

“離這……大約……一裏地。順着……溪水走。”

此時車夫也深一腳淺一腳的跑過來。

楚浔大喊道:“快扶他去車上,灌一副解毒的藥。”

他一面說一面把陳峰交給車夫。自己掏出帕子,來到溪水邊,浸濕了戴在臉上。然後又搶過陳峰摘下的圍帽戴上,飛快的向林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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