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小如意
楚浔本是清明前後的生日,這一年拖到小暑才籌備生辰。
各路官員與百姓雖是不解其意,可是也不敢怠慢。
官員富賈們都挖空心思想要送一份厚禮,沒成想楚浔下了令,各路官員若是想送禮,只能送一件如意。就算是如意也不是誰都可以送的,楚浔自己理了一份單子,只有俸祿在三百石以上的官才能送禮。別的人寫一幅賀聯就可以了。
違令者一概治罪,三年不得晉升,罰俸祿一年。
漢西王好不容易活到了今日,自然是要與民同慶。
楚浔對百姓發了一條赦令,前年漢中大旱,百姓大多拖欠了上交義倉的錢谷。這一次漢西王做壽,拖欠的糧食與稅負一筆勾銷。
至于這虧空的錢谷,也不是完全打了水漂。楚浔特別給商賈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函,先是哭窮,然後感謝這些財神爺對他漢西王的一貫鼎力支持,最後大言不慚地建議,若是各路商家實在想送賀禮,就幹脆花錢買糧食,送到義倉去,以彌補百姓減免的虧空。
商人們雖然富庶,可是最被人瞧不起,如今漢西王這麽給面子,大家自然是争先恐後的往義倉裏送錢糧。
壽宴的前一日,府裏上下忙碌。楚浔去前院公幹,巧兒一個人留在後院,坐在一屋子的各色錦盒裏發愣。
她打開一個盒子,鎏金彩環如意。下一個是和田玉如意,再打來一個是象牙如意。
“這一個人要這麽多如意做什麽?”巧兒喃喃自語道。
“分你幾個?”如山的錦盒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巧兒合上蓋子,有些嫌棄的把一個瑪瑙如意扔在一邊。
“爺……”巧兒撅着小嘴朝着來人喊:“怎麽就不能有點新鮮的?這一屋子如意,不覺得膩嗎?”
“膩!當然膩!”楚浔搖着扇子走到近前來,嘆口氣說:“可是多少人想要抓我的把柄,不謹言慎行不是自投羅網。”
他用扇子指指這些如意說:“就算是這樣,你也得給我好好查查,看看錦盒裏有沒有夾帶什麽東西。除了如意,其他一概退回去。”
昨日巧兒就發現一個盒子裏夾帶了一幅皺皺巴巴的卷軸,打開一看是小小的一張帖子,龍飛鳳舞不知寫的什麽字。結果王爺當晚就給人家退回去。據說那是東晉的什麽人寫的帖子,價值連城。
巧兒知道自己的職責還沒完成,只得撅着小嘴回去繼續翻錦盒。
楚浔撩起長衫坐在案幾邊,掏出帕子一面擦汗,一面歪着頭淺笑的看她。
他這幾日發現巧兒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麽東西。他猜那十有八九是給自己的賀禮。別的人送禮,他毫無興趣,只希望越薄越好,可是對這個小丫頭的禮物,他還是滿心期待的。
“巧兒,我的壽辰,你不表示表示?”楚浔端着蓋碗茶問道。
“如意!”巧兒不假思索的答。
楚浔一口熱茶差點噴出口。
“你……你怎麽也湊熱鬧?”
“我怕王爺給我治罪。三年不得晉升。”
一個通房丫鬟想晉升,那只能是往妻妾方向升了。
楚浔無奈苦笑。
“你這丫頭是真傻還是假傻?”
“假傻!”巧兒倒是實誠。
“那你為何也送我如意?”
巧兒走到他面前,掏出一個小錦囊來,攤在手裏說:“人人都送如意,能讓爺看得上、記得住才算本事。”
“好,那我看看你的本事。”楚浔說着就要搶那錦囊。
巧兒緊張的趕忙握住說:“這東西……不能搶。”
她一面說着,一面鄭重的打開錦囊,從裏面取出一個花生殼大小的白色東西來。
楚浔離近了仔細一看,是一支小小的象牙如意,刻的雖然算不上精細,可是打磨得很光滑。
“你自己做的?哪來的象牙?”楚浔用指尖撚起那如意問。
“奴婢沒有象牙。您再仔細摸摸。”
楚浔狐疑,反複摩挲那小如意,好像确實比象牙澀一些。
“這……不會是骨頭吧?”楚浔臉色微變,想把那如意放下又不敢。
“王爺真聰明!”巧兒笑着點頭。
楚浔印堂發暗。以巧兒的性格,這很有可能是人的骨頭。
“是我娘的手骨做的!”巧兒甜甜的說。
楚浔心中萬馬奔騰,臉上還要不露聲色。他仔細斟酌着該如何問清緣由,想了半晌才問:“令堂下葬的時候……把手留給令尊了?”
巧兒連連擺手說:“不是。我娘是得熱病死的。喬家人怕不幹淨,不讓娘進祖墳。我爹只好單找了一塊地方葬她。沒成想過了幾年被那塊墓地的主人家聽說我家是仵作,死活讓爹遷墳。我娘再一次被挖出來的時候,我爹給我留了一塊娘的骨頭。”
楚浔不知該如何接話。巧兒雖然說的輕松,但這實在是一件悲傷至極的事情。
“……為何要留骨頭呢?”楚浔終于開口問。
“我娘死的早,那時候我還小。爹爹說我是她骨中骨,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有這塊骨頭陪着我,就好像我娘沒離開我一樣。”
“是……這樣……”楚浔深深點頭。喬七百無禁忌,用這種方式懷念亡妻,倒也是另一種深情。
“所以你就用那手骨給我刻了這幅如意?”
巧兒點頭,又微微歪着腦袋,指指自己的耳垂說:“我這幅耳墜子就是骨頭做的。我天天戴着,心裏覺得踏實。那手骨還剩了一些,我就磨了這個如意,爺,是不是有一句詩,說什麽……骨肉同衾裯?”
“對,骨肉同衾裯,至死不相離。”楚浔深深念道。
巧兒終于滿意的笑了。她總算從那人的口中聽到了“至死不相離”。
“爺,往後我死了,你幫我撐腰,不要讓我也沒地方安身。”
“好!”楚浔肯定點頭說:“你會葬在楚家祖墳。”
“真的?”楚家何等尊貴,出了皇室蔣家,就屬楚家這個異姓王最為尊貴了。
“真的。”楚浔完全沒有遲疑。他握着那如意問:
“這麽要緊的東西,你當真舍得給我?”
“嗯!”巧兒答應:“我這輩子是王爺的人了。以後也能入王府的祖墳,怎麽會不舍得。”
“好……你給我做一個穗子,從明日起本王要日日帶着這如意,就別在腰間。”
巧兒聽了欣喜若狂。就算那人收了一屋子的如意,自己送的這個如意卻是他唯一戴在身邊的。這種恩寵讓她飄入雲端,幾乎要得意忘形了。
**
第二日漢西王府大擺宴席,永安府達官顯貴濟濟一堂。
王爺楚浔蟒袍加身,端坐正席,從容不迫的回絕各路人馬的敬酒。
楚浔上一次喝酒險些誤事,差點交代在關外。如今養了半月還是脾胃不适,吃些東西就胃腹悶痛。楚浔算是長了記性。
他身後的陳峰手握寶劍嚴陣以待,另一側的巧兒雙眼緊盯主桌的酒菜。凡是楚浔入口的吃食,都先經過小丫頭的鼻子查驗一番。
酒過三巡,大家興致正高。楚浔站起身子,示意巧兒和陳峰離得近些。
“爺,有什麽吩咐?”二人同時問。
楚浔壓着嗓子說:“前排十桌全是漢西各路官員。一會兒我要宣布一條新令,你們倆個幫我盯仔細了,看看誰如喪考妣,誰欲哭無淚,都給我記仔細了。”
他說着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賬本來遞給巧兒。
這小丫頭記性極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最适合算賬。
見巧兒接過紙筆,楚浔清了清嗓子,緩緩站起身。
“諸位賓客,今日難得漢西各路官商都在,本王有一要事要和諸位商量。”
大家聽了楚浔的話,紛紛放下筷子。漢西王楚浔一向貪圖享樂,普通政事他是一概放手的,今日能有何正經事?
楚浔見大家洗耳恭聽,負手徐徐說道:“本王有感于交子泛濫,鑄幣混亂不堪,糧價連年上漲,百姓苦不堪言。故此……本王拟定……從下月起,在漢西廢交子,所有交子由官府回收兌換舊制銀錢,期限兩個月。在秋分前銷毀漢西所有交子。”
巧兒事先是知道楚浔的計劃的,因此這番話并沒有讓她吃驚。她想着這是一件好事。雖然官府禁止,但是如今市面上也有人用銀子,越貶越低的交子和沉甸甸的銀子比起來,商家當然願意要白花花的紋銀。如今官府承諾把交子換成銀子,百姓應該歡欣鼓舞才對。至于官員,也不至于要如喪考妣呀。
事實證明,仵作喬巧兒也就精通于驗屍和伺候王爺,官場上的事情她完全沒頭緒。
楚浔的話音未落,前面十桌的官員竟然烏壓壓跪了一地,許多大官磕頭如搗蒜。
“王爺,這可萬萬使不得呀……”
“王爺,發交子是祖制,漢西可不能違典忘族呀!”
“漢西稅賦捉襟見肘,哪裏有那麽多銀子,王爺請三思呀。”
大家争先恐後的喊,有的官一把年紀已經扯開嗓子要哭了。
陳峰低聲念那些人都是誰。巧兒筆下如飛,一五一十都給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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