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淺薄

楚浔望着父親的字跡陷入沉思……

巧兒歪着頭提出疑問:“老王爺若是真的有什麽錦囊妙計,為何不直接在這封信裏寫清楚?還要你猜做什麽?”

楚浔用指尖點點信上的“箴言”二字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這箴言必須等到兒女成年時才能參透,才能付諸實施……所以小的時候即使我們看到這信,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巧兒覺得有道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什麽事是成年後才能參透的呢?會不會是男女之事?”

楚浔氣的用指節敲她的額頭。

“我父王不是這等淺薄之人!”

“這有何淺薄的,都是人之常情。你們弟兄姐妹四個,不都是這麽淺薄才生出來的?”

楚浔氣結,作勢要把她推下床去。巧兒趕緊求饒。

“王爺不是說有兩種可能,除了這個淺薄的,第二個是什麽?”

楚浔這才正色繼續說:“就是……在我見到母妃之前,父王的計劃不得為人知曉。”

“需要你們母子不再有嫌隙了,錦囊才能重見天日?”

“嗯!”楚浔點頭說:“将雲汗手握重兵,是我們的重要屏障。和母親和解後,意味着我們可以一無挂慮開始出擊。”

“對呀!那王爺快點念念這四句話是什麽?”巧兒指着那像蚯蚓一樣的字跡說。

楚浔一時愕然看向巧兒。

“你……根本沒看懂着四句詩?”

“沒有呀?我們老百姓誰寫這麽潦草的字?大夫寫的也比這好懂呢。”

她指着那些個字念道:“我只能看懂這個‘萬人’還有這個‘一’字。”

楚浔搖頭嘆息,看來他高估了這個仵作之女的學識了。其實她能認幾個字已經不錯了。

王爺無奈,只得一字一頓的念道:

“利剪劃傷不覺痛,滾滾氤氲藏箴言。

萬人唾棄倉可期,一舉功成唯金堅。”

巧兒聽了。大眼睛骨碌碌轉了半晌,颦着眉頭不解的問:“你剛才說老王爺不是淺薄之人,可是……這說的是女人生孩子的事呀!”

楚浔聽了,手中的信險些掉落床邊。

“胡說什麽?我父王是堂堂攝政王,怎麽會談論女人生子之事?”

楚浔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可是巧兒委屈的撇撇嘴說:“利剪劃上不覺痛。什麽人能被剪子傷了都不知道疼?王爺你想想。”

“女人不知道剪子劃肉會疼嗎?”換成楚浔不明白了。

巧兒對于王爺的無知很無奈。她搖頭嘆息說:“王爺您沒接生過呀。女人生孩子,疼到最後,孩子呱呱落地,那時候即使拿剪子剪斷臍帶也不覺得疼。我給穩婆打過下手,親眼所見多次呀!”

“這……”楚浔也愣了。他一直以為父親是描寫熱血男兒不畏生死呢,沒成想真的不畏生死的倒是尋常女子。每一個母親在生孩子的時候都是要過鬼門關的。

“那這‘滾滾氤氲藏箴言’呢,是什麽意思?“楚浔繼續問。

巧兒盤着腿坐在床上,一拍大腿說:“女人生孩子要燒熱水呀。這氤氲就是指滾開的水汽。”

楚浔驚得張開了嘴,眼裏燃起光來。

“莫非……就是燒熱水的地方藏着錦囊?“

巧兒已經跳下了床,興奮喊道:“爺你沒去過夥房吧?那地方我熟,我去看看。”

楚浔也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朝着窗外喊:“來人……”

話音未落陳峰已經出現在窗口。

“陳峰,快……跟着巧兒去把燒水的竈臺拆了!”

“拆竈臺?”陳峰不解。

楚浔急的跺腳。

“把所有磚都扒開,仔細找找裏面有沒有東西!”

陳峰是武林高手,扒竈臺也不含糊。沒兩刻鐘,廚房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楚浔由巧兒扶着站在騰起的灰塵裏。在陳峰從磚縫裏拿出那個信劄時,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想當年父王遇刺,母妃改嫁。他和妹妹在船上住了很久。回到家裏才知道漢西王府糟了劫。珠寶玉器倒沒丢什麽,全府上下卻被翻了個底朝天。父王留下的所有書信與書籍都付之一炬。他們真的太害怕老王爺留下的只言片語了。

可是此刻,在王府裏最不起眼的地方,有父王給他留下的厚厚的一封信件。打開一看,真的是無比精細的安排。

楚浔緊握着那布滿灰塵的信劄,心中無比酸澀。當年父親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亮劍的。他也許那個時候就知道,他要面對的沼澤太深太黑暗。是一輩人無法排幹的。他們必定要付出幾代人的努力才能見到曙光。

抱着那重比千金的信回了書房。巧兒趴在案幾上睜着大眼睛問:“爺,那句詩的後兩句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被萬人唾棄?”

楚浔想到信裏的計劃,意味深長的說:“如今說來你不一定會明白。而且明白得太早可能就退縮了。這後面兩句詩,已經在這封信裏都交代了。”

“老王爺都想好了?”

楚浔深深點頭說:“父王想好了。我也想好了!”

“那就行。只要王爺心裏有數了,我就都聽王爺的。”

楚浔心滿意足,坐在圈椅裏,伸手讓巧兒過去。

巧兒走到他身旁,那人拍拍自己的腿。

“我現在徹底明白了……”楚浔把巧兒抱在懷裏,悠悠說道。

“明白什麽?”

“為什麽父王不在母妃那封信上直接寫這些錦囊妙計。而是要等到我自己參透。”楚浔不知為何嘆了口氣。

巧兒想了想試探着問:“老王爺是想讓你理解婦人生産之痛。也就是等你自己有了兒女,才能明白這句詩?”

楚浔點頭說:“他其實是想讓我明白母妃經過的痛苦與心酸。父王覺得……只有我自己有了子嗣,才能徹底原諒母妃。”

“老王爺真是用心良苦呀!”

“是呀!”楚浔苦笑:“只是……他沒想到我因為花馬池一案提前見到了母妃。更沒想到我身邊有一個會穩婆之術的姑娘家。所以沒等到我有子嗣,已經明白了他的苦心。”

“這……知道得太早是不是也不好?”巧兒有些含糊。

楚浔淺笑着輕啄她的臉頰。

“有什麽不好?如今萬事俱備,可以撒網了。再說……你争點氣,有子嗣還不是早晚的事?”

巧兒臉上一陣陣發緊,本來在商量大事,怎麽扯到生兒育女的事情上了。

她掙紮着要下來。

“爺淨拿我說笑。我只是丫鬟。以後爺要明媒正娶的。傳宗接代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呀。”

那人把巧兒箍得緊緊的。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本就是不祥之人,王公貴胄不想把女兒許配給我。而且……我這幾日要做一件大事。等這事成了,恐怕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了。哪裏還有人給我生什麽子嗣?”

“啊,什麽大事?”

巧兒雖然少了情敵,卻有些不安。

那人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我上月過生辰時不在永安,各路人馬四處打探我是不是還活着。現在我要給自己作壽。”

“作壽?”

“對,為了給本王賀壽。漢西要廢交子,鑄幣改制,重立金銀。你也收拾收拾,可能很快要和我上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漢西王一家也挺傻的,一心為民,犧牲不止一代。可是……這種犧牲真的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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