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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嘉南吃完了面。

因為胃不疼了，身體也暖和起來，他的臉上有了些血色，還因為別的原因，微微泛紅。

聽到陸欽言這麽說，他低聲咕哝了一句。

陸欽言揚眉，追問：“什麽？”

裴嘉南把筷子整整齊齊地放在空瓷碗上，偏開眼神，道：“你喜歡我？……為什麽？”

他抿着唇，還是覺得這整件事情都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了。

“為什麽會這麽問？”陸欽言注視着他，輕聲道，“難道你不值得喜歡？”

“不是的。”裴嘉南從來沒有看輕自己過，從小到大，有不少人對他表達過好感，他對于被人表白這件事，并不生疏。

只是他沒有想過對象會是眼前這個人。

會是陸氏的太子爺。

可以這麽說，如果在國外的時候，陸欽言在初次見面就對他表白，裴嘉南都不會有現在這麽震驚。

因為那時候他只是陸欽言，不是陸氏的太子爺。

裴嘉南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點讓他看中了？

就算有那十幾天的旅程，他也根本一點兒也不了解自己。為什麽會喜歡？裴嘉南認為，他們對彼此的了解還完全沒到性格和靈魂的高度，那還剩下什麽？

不是只剩下臉了嗎？

裴嘉南知道自己長了一張不錯的臉，平心而論，以前那些對他表達過好感的人之中，他覺得很多都是沖着他的臉來的。

可是，面前這位是陸氏的太子爺啊。以他的身份，什麽精致皮囊沒見過？以他的地位，想要什麽美人沒有？哪怕他不要，恐怕也會有很多人拿自己的□□當入場券，企圖爬上他的床。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喜歡他呢？

裴嘉南是真的很不解。

再說，他說從倫敦的火鍋店就開始追他了……裴嘉南也是真的沒看出來。

他當初真的沒發現，就算後面稍微對陸欽言的性向有了些疑惑，也沒覺得他喜歡自己。

“您說您追我……”裴嘉南措了下辭，道，“我當初沒有看出來，您是這個意思……”

他說的“當初”，是指旅行之時。

而回國之後，他們幾乎已經兩個多月沒聯系過了。

說真的，誰追人是這麽追的？

陸欽言看着他擰在一起的兩道秀麗的眉，笑了：“如果我當初就告訴你，我喜歡你，表現得太明顯，你不會被吓跑麽？”

裴嘉南沒話說。

确實是這樣。如果是那樣，他真的會被吓跑。至少，絕對不會答應跟他一起去旅行。

陸欽言淡淡道：“你剛剛分手，我想給你些時間。”

如果不是今天聽到他去相親了，他是不會在今天這麽突兀地跑過來的。

他想給他些時間，但這段時間裏，好像有人來挖他的牆角。這可不行。

“回國之後的這段時間，也不是不想聯系你。我的手機掉在倫敦的酒吧裏了，回來之後又換成了國內的號碼，沒有你的聯系方式了。”

裴嘉南聽完，默默不發一言，良久，才“哦”了一聲。

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不知道怎麽應對。

陸欽言站起身，将他面前的空碗收走，極為自然地拿到廚房裏，裴嘉南看他擰開了水龍頭，開始清洗。

“您……”裴嘉南跟進廚房，“您怎麽能做這種事？我來就好。”

“怎麽？”陸欽言彎了彎眼睛，“我是金子做的？”

裴嘉南：“不是——”

他不知道怎麽說，頓了頓，就這麽片刻時間，陸欽言已經把碗洗完了，堂堂陸氏太子爺，幹這種瑣碎的家務活這麽利索。

“再去休息一會兒。”陸欽言擦幹了手，才推了下裴嘉南的肩膀，“胃已經完全不疼了？”

“你是不是經常不好好吃飯？我覺得你比兩個月前瘦了。”

裴嘉南聽着他說這些話，心中忽然很警覺，像是聽到風吹草動都會把耳朵高高豎起來的兔子，他叫了聲：“陸先生。”

陸欽言于是停下來，看他：“嗯？”

“我……”裴嘉南本來想鄭重其事地，認真地看着對方的眼睛說這些話，但是目光一撞上陸欽言的眼神，覺得那眼眸深深的，下意識就撇開了，“我暫時還不想談戀愛。”

“我沒做好準備開始下一段戀情。”他輕聲說，“今天那個相親對象，是朋友非要介紹的。所以……”

他的聲音漸輕，後面的話聽不見了，也有可能是沒措好辭，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陸欽言垂眸安靜地看着他。

裴嘉南皮膚很白，又薄，有什麽顏色，都遮掩不住。現在，他的臉色明顯不是因為熱氣或是什麽，他就是在臉紅。

說話的樣子有點緊張。

黑色的劉海搭在額前，發絲柔軟，跟人一樣。陸欽言看着，挺想伸手摸一摸，知道現在不便做什麽逾矩的，他将手放進了口袋。

陸欽言心想，怎麽會有人拒絕人的時候都這麽心軟？

裴嘉南想說，所以，你別追我了。

沒想到陸欽言直接說：“嗯，我明白。所以，先從朋友做起，好麽？”

裴嘉南腦子沒轉過來彎，脫口道：“我們不是本來就是朋友麽？”

“嗤”地一聲，陸欽言輕笑出聲：“既然是朋友，那就別一口一個您了吧？聽着怪別扭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嗯。”裴嘉南卻是有點适應不過來，張了張口，艱難地改換稱呼，“陸欽言。”

陸欽言答應了一聲，拿起手機：“那，重新加個聯系方式？”

“叮”地一聲，他掃了他的碼，添加好友。裴嘉南手指微微動了下，簡直是在對方的監督下，點了“通過”。

“你沒有做好準備，沒有關系，我會等你。”

這話聽起來有點卑微，但是陸欽言的口吻漫不經心，說出了一種篤定自信的感覺。

本來他也沒想在今天表白，只是計劃跟不上變化，而說出口的時候，他也沒想能成功，被拒絕是意料中事，但裴嘉南拒絕他時的反應，比他預想的還要好一些。

“我只是希望，你在考慮下一任男朋友人選的時候，考慮考慮我。”陸欽言随口推薦了下自己，“我一直在這兒，你永遠有挑選的權利。”

裴嘉南怔然。

陸欽言離開之前，跟裴嘉南說“好好休息”，也沒有想長久逗留的意思，分寸拿捏得很好。

門關上了，裴嘉南站在玄關處呆愣了好一會兒。

他恍然，竟然懷疑剛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覺。

低下頭，看到手機上新添加的聯系人，才相信這都是真的。

雖然是真的，可還是像假的。

陸欽言的微信名很簡單，就是一個姓氏首字母縮寫L，而頭像……裴嘉南看着有點眼熟，不自覺點開大圖來看了一眼，就又愣住了。

是在卡普裏島上，索拉羅山頂，陸欽言給他拍的那張照片。

當然，在頭像裏并沒有裴嘉南本人的出現，因為陸欽言把那張圖放大了，只截到了他身後風景的部分，陽光燦爛，草木豐盛。

為什麽？裴嘉南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下。

為什麽選這張照片當頭像啊？

他魂飛天外地走進廚房，準備再給自己倒杯水，發現那水壺被調到了保溫一檔。

水還是熱的。

裴嘉南垂着眼小口小口地喝水，手機忽然嗡嗡振動了好幾下。他翻出來看，是今天那個相親對象給他發的消息。

李石：【小南，你跟陸總認識啊？】

【怎麽認識的？】

【很熟嗎？】

……

一連發了好幾條，雖然沒直接說，但是裴嘉南完全能感受他想要自己引薦一下的強烈意願了。

不熟。

但他喜歡我。裴嘉南心說。

他退出和李石的聊天界面，現在不太有心情去回複這些沒什麽營養的問題，在鎖上屏幕之前，他不由自主地又看了好幾眼陸欽言的頭像。

今天的一系列變故弄得他有些累，早早地就洗漱完畢，躺到了床上。

閉着眼睛，卻沒完全睡着。一些記憶裏的畫面和聲音不斷浮現——

“我想交你這個朋友。”

“需要免費的地陪麽？”

“跟我走嗎？”

“和我做朋友，好處很多的。”

……

裴嘉南一直沒往那方面想，或許是潛意識躲避着，根本不願意往那方面想，自欺欺人地裝傻，維持表象。可是現在再想想，竟然都對上了，再往回看，好像都帶着若有似無的暧昧。

“他好像是真的喜歡我。”裴嘉南怔怔地想道。

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偏偏是他呢？

如果他在倫敦遇到的是另外一個人，他也會喜歡麽？

他說他知道自己跟章恒以前的事……裴嘉南莫名冒出個念頭，想，是今天晚上知道的，還是早在倫敦相遇的時候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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