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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了餐廳的時候，裴嘉南臉上的紅都沒完全退下去。

他把菜單遞給陸欽言，陸欽言擡了擡下巴：“你點吧。”

他說：“我聽你安排。”

裴嘉南拿着菜單的手莫名又頓了下，他抿了抿唇，才轉頭跟服務生點菜。

報了幾個菜名，陸欽言忽然說：“別點這個。”

裴嘉南擡眼看他：“你不喜歡這道菜？”

陸欽言說：“這道菜裏有蘑菇。”

“哦……”裴嘉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他不喜歡吃的東西，跟服務生低聲說，“那這道菜不要了。”

點完菜，裴嘉南低下了頭，看着玻璃杯裏的檸檬片發呆。

他記得他只是在羅馬的披薩店裏提過一句自己不吃蘑菇，沒想到對方這都記住了，記到現在。裴嘉南的心情有些微妙，說不上來，覺得就和玻璃杯裏的檸檬片一樣，有些酸澀。

怎麽臉又紅了？陸欽言坐在對面，散漫地撐着下巴看他，心想，皮膚真薄啊。

因為皮膚薄，那一點紅就更加明顯了。

吃完飯，陸欽言将裴嘉南送了回去。車停在小區門口，裴嘉南解開安全帶的時候有點猶豫要不要請他上去坐一坐。

好像現在時間還早？

他正這麽想着，還沒開口，陸欽言的手機先響了起來，裴嘉南只好閉上了嘴。

來電的是陸夕言。陸欽言掃了一眼，接起電話：“什麽事。”

“哥，你怎麽還沒回家啊？”陸夕言咋咋呼呼地問，“校慶也不至于看到晚上吧，早結束了，我都回家了！你人呢？”

裴嘉南在想自己是現在就下車，還是等他打完電話，還沒想明白，手按在了車門上，随即另一只手被碰了一下。

他轉頭看過去，陸欽言還在跟對面說話，但眼神看着他，裴嘉南覺得應該是叫他先別走的意思，于是收回了動作。

“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查我的崗了？”他淡淡道。

陸夕言“切”了一聲，大聲道：“誰稀罕啊！”

“是爸讓我來問你的，表姐和她未婚夫都還在呢，你一面都不露也不太不像話了吧？快點回來吧。”

陸欽言敷衍散漫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裴嘉南雖然沒聽到電話那頭具體是在說什麽，但看樣子也能猜到陸欽言是有事要忙。等他挂了電話，他才開口好好跟他道別。

“陸先生，今天很感謝你。”裴嘉南說，“謝謝你跟我一起去參加校慶，陪了我這麽久。”

陸欽言偏了下頭，似笑非笑的：“不會又要還我人情了吧？”

裴嘉南知道他在開玩笑，認真搖頭說“沒有”。

一來二去的，确實是算不清楚，也還不清楚了的。不過，作為“朋友”，裴嘉南現在覺得也沒必要算得那麽清，還得那麽清，只要他不欠對方什麽特別大的人情，就好。

“您有事的話就趕快去忙吧。”裴嘉南推開車門，回頭輕聲道，“路上開車小心。再見。”

這次，他說了再見，因為知道還會有再見的時候。

他的手又被碰了一下，很輕，掐着分寸感的邊界，陸欽言自從得到了允許，就不再克制了。他又握了一下裴嘉南的手，但沒多久，很快就松開了。

“早點休息。”他說，“下次再見，應該是我來約你。”

目送着裴嘉南上了樓，那道身影看不見了，陸欽言才收回目光。他驅車回了陸家。進門的時候，高君雅和章恒還沒走，婚禮的事情其實已經商量得差不多了，但是陸晟客氣地留他們住了一晚，兩人答應了下來。

陸晟看見他就皺眉：“一天到晚都不着家，這個點才回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高君雅打圓場：“欽言管着公司，肯定事兒多，一時忙起來也是正常的。”

章恒跟着附和，樣子客氣中帶了幾分拘謹奉承。

陸欽言沒什麽表情變化，一擡眼看見陸夕言坐在陸晟旁邊，乖女兒似的，但是沖他狂使眼色。

“……”陸欽言難得搭了句腔，回答了陸晟的問題，“忙着追人。”

“追人？”陸晟臉上的厲色稍微淡了一些，陸欽言這個年紀，他還沒催過婚，但看自己兒子那個德行，陸晟心裏一直把催婚的事情列入日程計劃裏的，沒想到他倒自己知道着急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陸欽言漫不經心地坐下了，那副樣子總讓人懷疑他只是随口胡謅，“我忙着約會。”

旁邊的陸夕言則是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她可是心知肚明的，什麽追人，什麽約會，他不是去淮大校慶了嗎？可真會胡說。要不是因為她還有挂科的把柄在她哥手裏，肯定第一個揭穿他。

陸欽言坐在章恒旁邊，章恒聞到他身上有熟悉的溫和香味，很淡，不是香水，是沐浴露的香味。

是裴嘉南一直用的那款沐浴露。章恒跟他生活了六年，怎麽可能不清楚這些細節。

雖然這沐浴露也不是專門定制，誰都能買來用，但是聽着陸欽言輕描淡寫的一句“追人”，章恒莫名想起之前看見兩人在單元門口的樣子，眼角不經一跳。

幾個人各懷心事，只有陸晟被蒙在鼓裏，他說：“如果是談戀愛的話，那倒也是正事。”

“對方長什麽樣？多高？什麽時候帶回來看看？”

陸欽言嗤笑一聲，淡淡道：“說早了，我還沒追上呢。”

“還沒追上？”陸晟皺眉，“你什麽時候效率這麽低下了？你表姐過幾天都要結婚了，你什麽時候能讓我操心安排一下你的婚禮？”

陸欽言避重就輕地聳了聳肩。

陸晟看他那樣就來氣，他作為一個家長來說，一直對孩子很強勢，但高君雅在這兒不好發作，只能轉頭繼續跟他們商量婚禮的細節。

“場地早就預定好了，婚紗呢？”

高君雅說：“我早找設計師私人定制了，成品我看過了，過兩天去取。”

陸晟點了點頭。

陸欽言聽得無聊，過了片刻，随便找了個理由說自己還有工作，上樓去了。陸夕言趕緊說：“我找哥有點事。”

她也跟了上來。

陸欽言問：“什麽事？”

陸夕言不說自己也是嫌無聊，她倒打一耙道：“哥你怎麽這就回房間了，表姐的婚禮你也不給點參考意見嗎？”

“跟我有什麽關系？”陸欽言漫不經心道，“又不是我結婚。”

高君雅和章恒的婚禮的正式日期就定于三天後。

裴嘉南是在高君雅來取婚紗的時候，得知這個消息的。雖然鄭書音之前也跟他提過，章恒和高君雅的婚期大概将近了，可他那時候不知道具體日期，現在才知道。

大概是出于客氣，高君雅順口邀請裴嘉南也來參加婚禮，還給了他一份請帖。

“……不了。”裴嘉南勉強擠出一絲笑，找了個借口，“我那天，有別的事情。”

高君雅道：“那天是周末啊。裴總監果然是大忙人，周末也這麽不得空，是要跟女朋友約會嗎？”

裴嘉南下意識想說不是女朋友，可立刻反應過來，他何必解釋這麽多。他敷衍地點了下頭：“嗯，有約了。”

“那就算了。”高君雅遺憾道，因為之前知道了陸欽言和裴嘉南認識的事，她的态度好了許多，沒那麽居高臨下盛氣淩人了，“看來是我沒這麽大面子。”

她把那張在裴嘉南眼中如燙手山芋般的請帖收了回去。

婚禮當天，裴嘉南睡了個懶覺，十點多才起床。他洗漱完，臉上的水珠還順着側臉往下滾的時候，才想起，今天是章恒的婚禮。

可是好像也沒什麽不一樣。

裴嘉南突然間有些發悶，不知道今天要做些什麽。本來就是休息日，該好好休息的。但他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不想讓自己想東想西的。

他給自己泡了一杯蜂蜜水，正在喝的時候，鄭書音的電話打了過來。

“南南。”她問，“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裴嘉南如實回答。

“要不要……”鄭書音想了想，“我們今天去游樂場玩？”

裴嘉南問：“你不是從小就嫌棄游樂場幼稚嗎？”

鄭書音卡了下殼，又說：“那，去看電影？喝咖啡？要不然我們去爬山吧，順便去你上次去的那個什麽廟拜一拜，你不說那裏的和尚算得挺準的嗎？”

“……”裴嘉南覺得好笑，他靜靜垂眼，把杯子放在料理臺上，說，“我知道今天是章恒的婚禮。”

一直拐彎抹角不敢直說的鄭書音：“……”

“我沒事，真的。”裴嘉南笑了笑，輕聲說，“不用擔心我。”

鄭書音又反複确認了好幾遍他真的沒事才作罷，她本來是想帶他出去散散心，可是裴嘉南拒絕了，她也只好算了。

“那你好好休息。”

裴嘉南“嗯”了一聲。

挂了電話，裴嘉南沒有摁滅屏幕，手指微微往下一移，看到通話記錄裏陸欽言的名字。

自從校慶那天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聯系過了。

陸欽言不是喜歡用微信的人，唯一給他發過的一條消息就是祝他生日快樂那次。

他說下次應該讓他來提出約會的邀請，但這幾天一直沒有消息。

其實也不過短短幾天而已。

裴嘉南忽然想，他今天也會去參加章恒的婚禮吧。

畢竟他是高小姐的表弟，說什麽都應該出席。

裴嘉南垂下眼，将屏幕反扣在了桌面上，把手機留在外面，自己鑽進了書房，從書架上找了本色彩搭配方面的專業書，放空別的思緒，盤腿坐在飄窗上安安靜靜地開始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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