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ACT 31

來找易然之前，穆童的決定做得挺利索，如今到了易然家門口，卻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穆童反複把手舉起來，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沒摁下門鈴，生怕會打擾到易然休息。

他把帶過來的東西挂在門把手上，從口袋摸出那把備用鑰匙，蹲下身子，從底下的門縫裏塞了進去。

離開之前，穆童拿出手機，打算向易然告知一聲自己過來的事。

信息編輯完畢，他檢查了一遍覺得沒問題，準備發送出去的時候，大門的另一頭發出幾聲奇怪的動靜。

“木桶，我聽見你走路的腳步聲了！” 美美情緒亢奮地撓着門，汪汪大叫，“阿然，木桶來找我們了，快給他開門！”

穆童透過下面的門縫，傳話給狗狗：“你不要喊那麽大聲，我就過來送點東西，很快就走。”

“咔”地一下，門把手被裏邊的人一擰，開了，身穿長袖睡衣的易然出現在穆童跟前。

他精神狀态看上去還行，至少沒有自己先前想的那麽糟糕。

易然不久前剛睡醒，打算到廚房弄點吃的，剛才聽見自家狗子一直站在門邊吠叫，所以過來開門看一眼狀況，穆童的突然到訪是他完全沒預料到的。

燃氣竈上的燕麥牛奶粥還沒熄火，穆童站在門外，都能聞到廚房裏頭飄來的淡淡奶香氣味。

“我剛剛回家經過這邊，順便上來把鑰匙還給你。” 穆童把地板上的鑰匙撿起來，解釋道，“感冒需要多休息，我怕吵到你，所以才沒摁門鈴。”

“你知道我病了？” 易然說話的鼻音比平時重很多，嗓子也有些沙啞。

“今天CR周年慶，我過去店裏玩，聽小山哥說的。”穆童将挂在門把手上的袋子取了下來，連同鑰匙一起遞給易然，“這裏是一些新鮮水果和感冒藥，我剛才買的。”

美美以為袋子裏還裝了其他好吃的，好奇地湊前去嗅，結果鼻子吸氣太猛，瞬間被涼茶濃烈的藥味嗆到了。

狗狗咋咋呼呼地後退躲開：“嗷嗚！好臭，這是什麽毒藥？！”

對了，還有涼茶。

穆童說：“這裏還有兩瓶涼茶，涼茶鋪的老板娘說對治療感冒挺見效。”

易然從穆童手裏接過東西，道了句：“謝謝。”

對比自己上一次過來，易然的住處顯得有些淩亂，由于生病的緣故，家裏堆積的一些生活垃圾也沒來得及清理。

“有點亂，這幾天一直沒空收拾。” 易然轉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新口罩戴上，以防将感冒病毒傳染給穆童。

“小山哥說你的感冒比較嚴重，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穆童聽邱山語說易然是回來以後病倒的，事實上早在常州展會舉辦期間，易然的嗓子就已經不太舒服，他多少察覺到一些感冒的症狀，卻沒有重視，硬是扛到回家，憋成了重感冒。

“剛開始爆發的時候比較難受，後來吃了藥，現在好很多了。”

廚房的燕麥粥已經煮好，鍋蓋邊緣冒着白泡，随時要溢出來了，易然起身進去關火。

“木桶，你真的要給阿然喝那個叫涼茶的毒藥嗎？” 美美擔憂地看着放在桌面上那兩瓶黑乎乎的液體，“萬一阿然喝完以後死掉那怎麽辦？”

“這個不是毒藥，涼茶對人類的身體有益處，喝了不會死的。”穆童輕輕拍了拍狗狗的腦袋。

“可是味道那麽臭，一定很難喝吧。”

他也不知道，因為他也沒喝過呀。

美美很快又抛下了心中的顧慮：“不過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你的話。” 小狗狗對親近之人的信任總是無條件的。

美美又說：“我也希望阿然能快點好起來，這樣我就不會天天悶在家裏哪也去不了了。”

“之前他去常州出差那段時間，你也是獨自留在家裏嗎？”

“阿然要是出遠門的話，會把我送過去奶奶那邊住。” 奶奶是美美對易然媽媽的稱呼，“奶奶對我可好了，她經常給買我很多好吃的狗零食。”

美美說着說着，突然安靜了下來，它兩只耳朵豎起，仔細聆聽者門口外面的動靜，然後從沙發跳到地板上，快速沖到大門處，又是一陣汪汪汪。

易然聽出是對面阿姨從外面回來的聲響，猜到了自家狗子的心思，過去把家門打開，美美撒腿就往阿姨家裏飛奔。

對面家的阿姨養了只和美美年紀相仿的柴犬，性格也是活潑好動那一挂，兩家住戶平日經常打照面，人混熟了，連帶狗也混熟了，狗狗們時不時也會彼此串門。

阿姨笑眯眯地朝小牧羊招手： “多多又來找我們家阿柴玩了呀？阿柴在睡懶覺呢，你快進去把它叫醒吧。”

兩家的房門都大大方方地敞開着，穆童好奇地伸長脖子朝對面張望，還沒看見阿柴到底長什麽樣，他的手機就響了。

是主治醫生打來的電話，今天是一個禮拜一次的複診日，見面的鐘點早已經過了，見穆童遲遲沒有露面，出于對病人負責的态度，醫生特意打來詢問一下狀況。

剛才來易然家的路上，他一直尋思着買水果和買藥的事情，不知不覺竟把複診這一茬給忘了。

穆童忙在電話裏跟醫生道歉：“不好意思，劉醫生，我不是故意的，耽誤了你的時間真的很抱歉！”

劉醫生苦口婆心道：“和耽誤我時間沒關系，你現在是病人，還沒完全康複，自己的身體得自己重視才行，我在辦公室等你，你現在過來吧，別着急，慢慢來。”

接完一聲的電話，穆童背上書包和易然匆匆道別，他前腳剛跨出門檻，忽然步伐一收，轉身又折了回來，對易然說：“反正順路，我幫你把垃圾一起拿去樓下倒了吧。”

易然眸中的神色輕輕一晃，笑道：“不用了，晚點我自己下去倒。”

然後又問：“你怎麽過來的？”

“騎電瓶車。”

易然将穆童手裏的小狗頭盔拿過來，罩在他腦袋上，順手捏了一下頭頂上的狗耳朵，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不要為了趕時間就騎太快。”

“知道了。” 穆童應道，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正在逐漸習慣和易然自然相處了。

看着穆童走進電梯，易然回到廚房繼續弄燕麥粥，他這幾天胃口不算特別好，但總歸得吃點兒什麽填一下肚子。

美美一個箭步從對面鄰居那裏沖了進來，在它身後還跟着一只柴犬。

阿柴一跑進來就不停地東看西瞄，迫不及待地問道：“張美淇，你的男媽媽呢？他現在在哪呀？”

“都說了只是有可能而已，不過他現在還不是我男媽媽，你一會見到他不要這樣亂喊。”

美美把阿柴叫過來自己家裏，原本打算将穆童介紹給它認識，自己剛剛也就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以後穆童卻沒了人影。

“木桶，你去哪了？”美美喊道。

狗狗的話語落在易然耳中只是普通的“汪汪汪”吠叫，自然是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易然看見狗狗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到處尋找，基于一些主觀上的理解，他認為美美有可能是在找穆童的去向。

“他已經回去了。” 易然告訴自家狗子。

狗狗聽完他的回答，歪了歪頭，之後便沒再繼續搜尋了，開始和阿柴在客廳裏上跳下竄，追逐打鬧。

易然沒那個精力去管它們，由得兩只狗愛咋咋地。

吃完牛奶燕麥粥，易然打開穆童帶過來的購物袋子，将裏面的東西分了一下類。

水果，感冒片和沖劑，以及兩瓶現煲的涼茶，上面分別貼着“癍痧”和“三丫苦”的字樣，另外還附贈了專門用來解苦的兩包陳皮。

易然眉頭微微一蹙，這玩意兒他從來都不喜歡，一是藥味很重，再者味道賊難頂，喝過第一口基本就徹底杜絕了喝第二口的念頭。

這種現煲的散裝涼茶保質期很短，最好是要當天喝完，易然雙手環抱坐在那裏，盯着桌面上那兩瓶涼茶，抗拒了許久，最後随手挑了一瓶癍痧，擰開蓋子，一鼓作氣倒進嘴裏。

前往醫院的途中，穆童開着電瓶車再次路過之前的那家老字號涼茶鋪，心中驀地誕生出一個要不自己也一碗來喝預防感冒的想法。

電瓶車朝涼茶鋪駛過去的時候，一位阿姨正帶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站在店鋪前，男孩子手裏捧着一碗癍痧，哭着央求道：“這個真的好苦，咱們不喝行不行？”

阿姨沒得商量：“必須喝，你這些天吃了那麽多熱氣的東西，得降降火。”

“可是真的太苦了，嗚......”

阿姨依舊态度決絕：“你今天要是不把它喝完，以後就別想買新玩具，自己選吧。”

男孩迫于無奈，喝一小口涼茶往嘴裏送一塊陳皮，瞧見他那淚流滿面的痛苦表情，穆童買涼茶的想法被當場給勸退了。

想了想，他打開微信，給易然發了條提醒：那個涼茶好像挺苦的......

收到新消息時，剛喝完癍痧的易然正在嚼着陳皮，他吃了兩包陳皮才勉強将嘴巴裏那股難以形容的藥味稍微蓋了下來。

【R】：确實，不是一般的苦。

他實話實說，沒有隐瞞，然後收到了一個震驚的狗狗表情。

【牧童】：其實我想說，如果接受不了的話就算了，不用非要勉強喝掉。

【R】：已經喝完了。

涼茶的話題好像沒有太多可聊的了，穆童給易然發了張照片。

【牧童】：我媽媽托我給你帶了一束花，在店裏的花瓶裏養着。

【R】：阿姨有心了，周年慶感覺怎麽樣？

【牧童】：挺熱鬧的，不過大家都說你缺席了有點遺憾。

【R】：那麽多人，不差我一個，你朋友今天有跟你一起來玩嗎？

雖然沒有直接點名道姓，但兩人都知道這個“朋友”說的就是張美淇。

【牧童】：沒有，我一個人過去的。

易然退出聊天界面，感覺今天心情不錯。

“多多” 他朝客廳裏玩耍的狗子喊道，小牧羊自動自覺走了過來，易然揉揉它的狗頭：“一會午飯多加個罐頭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