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隔天下午，晏晞和徐涉前往宗唯的攝影工作室，潇潇臨時請了事假，沒有跟着一起。

到那兒後，工作人員直接将她們領到了攝影棚內。

宗唯正拿着相機在跟身旁的人說着什麽，見她們進來，便暫時停下。

晏晞上前，微微笑着問了聲好：“宗老師。”

宗唯看了看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好久不見了。”

晏晞笑笑：“是挺久了，上回見還是三年前……”

徐涉跟着上前，自我介紹道：“宗老師，您好，我是晏晞的經紀人，徐涉。”

宗唯笑着回應：“您好。”

寒暄兩句，晏晞不經意轉過眸，忽地一怔——

不遠處的落地窗前，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日光穿過透亮的玻璃斜斜落下，男人靠着沙發，長腿交疊，屈起的手肘随意搭在沙發扶手上，姿态閑散。

光暈在他身後散開，帶着秋日的明暖溫柔，而他穿一件黑色襯衣，眉目間氣質清冷，仿佛夜雪落庭前，生生将背後的暖色壓下幾分。

晏晞：“……”

他們這兩天的偶遇也太頻繁了些。

徐涉随後也看到了裴令，笑着打了聲招呼：“裴老師。”

裴令颔首回應，擡眸向晏晞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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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晞忍不住晃了下神。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不得不承認，這人确實長了一副好皮囊，一眼就能讓人心動。

徐涉見她跟個木頭一樣立着不動，偷偷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她打招呼。

晏晞終于回神，彎彎唇角，禮貌地稱呼了聲：“裴老師。”

裴令看着她，依舊是那副對待陌生人的冷淡模樣，眼底沒有一絲波動。

宗唯在一旁道：“你們來得早了點，裴老師這邊可能還要一會兒。”

她們确實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到了半個多小時，徐涉笑道：“沒關系，我們先去做妝發。”

晏晞于是轉身去另一個房間做妝發。

妝發完成，裴令這邊剛好結束，但拍攝場景要重新布置，所以晏晞她們還不能立刻開始。

“去那邊等一會兒吧。”徐涉陪着晏晞往休息區走。

誰知拍完雜志圖的裴令竟然沒急着離開，而是在休息區坐着，似乎在等什麽人。

晏晞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徐涉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過往糾葛，想着像裴令這樣炙手可熱的頂流，又是業內前輩，認識一下有益無害，于是忙将晏晞推了過去：“晞晞，你陪裴老師坐會兒，等準備好了，我過來叫你。”

不等她反應，徐涉就轉身去和宗唯溝通拍攝主題和風格了。

晏晞：“……”

小祁原本在裴令旁邊站着，看了看兩人，大概是覺得氣氛不對，十分有眼力勁地找了個借口溜了。

“……”

休息區瞬間只剩他們兩個，晏晞對着眼前男人，尴尬得腳趾扣地，只覺得有一萬只螞蟻從背上爬過。

裴令卻是一派從容，閑閑靠在沙發上，擡眼看着她。

他的眼眸深邃，仿佛窺不到底，這樣專注看人的時候，總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這種情形下，再走開太過刻意，晏晞只能調整好表情，裝出風淡雲輕的樣子，硬着頭皮在他旁邊坐下。

兩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但晏晞還是如坐針氈，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氣息。

看她片刻，裴令也收回了目光，垂眸看腿上翻開的雜志。

沉默讓氣氛越來越尴尬，晏晞感覺自己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快要窒息，忍不住偷偷擡眸，看向他那邊。

視線先落在他捏着雜志的手上，修長如玉的指骨，清瘦的腕間戴着一塊表，被衣袖遮去一半。

再往上，是上身和臉。

他依舊穿的先前拍照時的那件黑色襯衫，領口扣子扣得嚴實，肩線流暢。

他微微垂着眼，睫毛濃密纖長，那張被萬千粉絲譽為“神顏”的臉上神色淡淡。

明暖的光穿窗而入，落在他周身，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不真實，像是電影裏的清貴公子，遠離俗世煙火，不可亵渎。

都說紅氣養人，這話果然不假。

如今的他，比起當年，越發耀眼奪目了。

美色惑人，晏晞看得入了神，冷不防裴令突然掀起眼簾，重新朝她看來。

四目相對，晏晞怔了一瞬，慌忙挪開視線，假裝喉嚨不舒服，輕咳了一聲。

“你不是已經拍完了嗎，怎麽還沒走？”她沒話找話，極力掩飾自己的尴尬。

裴令看着她，牽了下唇：“我在這裏，影響到你了？”

晏晞：“……”

沒想到他會這麽曲解她話裏的意思，晏晞不由噎了噎。

她僵硬地扯了個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裴令沒回應她的笑，靜靜看着她，眸色有些深，仿佛凝了一團濃墨。

他這個态度，看起來實在不像想跟她好好交流的樣子，晏晞抿了抿唇，識趣地沒再找話題。

既然他不願意聊，她也沒必要舔着臉往上貼。

昨天他幫忙搭戲，估計也只是出于禮貌，不想看她下不來臺。

晏晞從旁邊取了一本雜志，低頭翻開。

結果因為心神恍惚，不小心被紙張邊緣劃破了手指。

晏晞輕嘶一聲，殷紅的血從傷口處滲出，襯着白皙的指尖，格外顯眼。

她趕忙從茶幾上抽了張紙巾，輕輕擦去血跡。

一只修長的手突然伸過來，捏住了她的手指。

晏晞擡眸，只見剛剛還對她愛答不理的男人已經半蹲在她面前。

裴令低頭看了看她的傷口，輕蹙起眉，擡眼問：“帶創可貼沒有？”

晏晞微微一怔。

這個距離，她可以看清他漆黑眼眸上的睫毛，纖長柔軟，鴉羽一般。

沒等到她反應，裴令直接站起來，打算去找人拿創可貼。

意識到他想做什麽，晏晞急忙拉住了他：“不用了。”

裴令回過頭。

晏晞道：“只是劃破了一點皮，不要緊，而且我馬上就要去拍照了，貼創可貼不方便。”

裴令沒說話，視線下移，落在她拽在自己腕間的手上。

“……”

晏晞愣了下，慌忙松開了手。

氣氛陡然變得有點微妙，晏晞不敢看他，重新低頭，用紙巾輕輕按住傷口。

正尴尬時，後方突然響起腳步聲。

晏晞聞聲回頭，來的是裴令的經紀人，穆聲。

看清晏晞的臉，穆聲腳下一頓，猛地瞪大了眼。

穆聲難以置信地盯着她看了看，又去看裴令，似乎想确定些什麽。

晏晞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也頓了下，一時間感覺更不自在了。

繼續呆在這裏顯然不是什麽好選擇，晏晞毫不遲疑地起身，去找徐涉。

她沒有跟穆聲打招呼，因為不知道應不應該打招呼。

在她的印象裏，穆聲一向是不喜歡她的，甚至還有幾分厭惡。

當然，這不能怪他。畢竟手底下的藝人在上升期突然結婚，哪個經紀人都受不了，對她這個罪魁禍首，自然也就沒有好臉色。

直到晏晞走遠，穆聲才走到裴令身側，驚疑不定地開口：“她怎麽會在這裏？”

裴令神情冷淡，沒搭理他，徑直擡步往外走。

“……”

來這裏，除了拍圖估計也沒別的事，穆聲壓低聲音猜測道：“她進娛樂圈了？”

裴令仍舊沒搭理他。

“……”

穆聲只好拿出手機自己搜索，很快便搜到了晏晞簽約和新戲殺青的消息。

“真進娛樂圈了……”

穆聲大致看了看，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有些擔憂：“她怎麽會突然想着進娛樂圈？不會跟你有關吧？”

“你當初到底跟她說清楚了沒？是和平解決的嗎？她會不會拿以前的事——”

裴令擡眸，眼神倏地冷下來。

穆聲立馬噤了聲。

當他的經紀人這麽久，有些事，是他的逆鱗，不能碰，這一點穆聲很清楚。

穆聲閉嘴了一會兒，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同他說起明後天的行程安排。

……

拍完預定的一組圖，天已經黑了，宗唯順勢又多給晏晞拍了一組夜景圖。

拍攝結束，将近十點，徐涉送晏晞回家。

路上，徐涉忽然提起下午的事：“你今天下午跟裴老師都聊了些什麽？”

晏晞眸光微閃了下，說：“沒聊什麽。”

徐涉有點訝異：“你跟他在那裏坐了半天，難道連一句話都沒說？”

晏晞心道：是說了一句，不過等于沒說。

“看來傳聞不假，他這個人确實挺高冷……”大概是今天心情好，徐涉破天荒跟晏晞聊起了八卦，“聽說圈內不少女藝人對他有好感，想追他，可沒一個成功的……”

徐涉頓了頓，忽然壓低嗓音：“不過很早之前聽過一個爆料，說是他早已經隐婚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晏晞：“……”

萬萬沒想到，吃瓜竟吃到了自己身上。

“我感覺有點假，看他那個樣子，實在不像結婚了……”徐涉說着，突然問晏晞，“你聽過這個傳聞沒有？”

“……”

晏晞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徐姐，想不到你也這麽八卦。”

徐涉笑道：“私下裏嘛，随便聊聊，別出去說就行。”

恰巧此時手機上有消息進來，徐涉沒再繼續，低頭回複消息。

終于結束這個話題，晏晞心下微松，靠着座椅，偏頭看向車窗外。

城市夜景繁華，燈火映入眼中，一片斑斓。

指尖的傷口傳來細微的疼痛，她用指腹輕輕撫了撫，忍不住想起先前裴令蹲在她身前，捏住她手指時那一下短暫的碰觸。

神思漸漸飄遠，她緩緩合上眼，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