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晏晞窺見他眼底的光亮, 感覺心噗通一跳，亂了節拍。

“我們走吧。”她斂眸，壓下心口的悸動，扶他起身。

裴令抓着她的手借力站起來, 晏晞擔心他站不穩, 十分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腰。

纖細的胳膊繞過腰間, 隔了一層薄薄的布料，觸感明顯，裴令低眸看她一眼, 靠着她慢慢往外走。

兩人剛走出包間, 徐涉和小祁就找了過來。看見裴令的狀态, 小祁意外了下, 趕緊上前：“令哥！”

晏晞松開攬在裴令腰間的手, 改為扶着他的胳膊, 小祁則扶住他另一只胳膊。

裴令卻像是習慣了晏晞的攙扶，身體仍傾向她這一邊。

徐涉走到晏晞身旁，低聲問：“你沒喝多吧？”

晏晞搖搖頭：“我沒喝酒。”

徐涉一愣，下意識看向似乎醉得不輕的裴令——她沒喝酒, 難道裴令全替她擋了？

幾人下了樓, 到停車的地方, 晏晞将裴令扶進車內，下意識就要跟着上去，被徐涉及時拉住：“晞晞，我們的車在那邊。”

小祁熱心地問道：“小晞姐，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裴令靠着座椅, 也斜眼看向她。

“……”

晏晞反應過來, 慌忙退後一步。

可她的目光還停留在裴令身上, 眼中滿是關切和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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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這樣，徐涉面上不由閃過一絲狐疑。

“那我先送令哥回去了。”小祁禮貌地招呼了一聲，關上車門。

視線被隔斷，晏晞看不到人，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上了自己的車。

她和裴令同住一個小區，路線自然也一樣，兩輛車一前一後彙入車流中，始終隔了一段距離，不遠不近。

沿街燈火不斷從眼中掠過，明明滅滅。

晏晞靠在座椅上，看着前面裴令的車，想着今天晚上發生的事，神思有些恍惚。

見她這副模樣，徐涉心裏的疑慮越發重了——

她和裴令不會因戲生情，到現在還沒走出來吧？

……

今晚的天氣格外悶熱，草木靜止，連一絲風也無，有種暴雨将至的感覺。

将晏晞送到別墅外，徐涉并未下車，只叮囑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沒什麽事，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晏晞點了點頭：“嗯，路上小心。”

車子在夜色中遠去，晏晞轉過視線，朝裴令那棟樓所在的方向遠遠望了兩眼，才轉身進屋。

別墅內一如既往地冷清，她上樓，直接收拾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已經過了零點，窗外夜色深濃，寂靜中隐約能聽見斷續的蟲鳴聲。

晏晞上床躺下，擡手關了燈。

因為先前發生的事，她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裴令的影子。

過去的他，現在的他，還有曾經的許多畫面，一幕幕交織在一起。

晏晞沒有刻意回避，放任思緒被回憶占滿。

困意漸漸湧上來，她在不知不覺間睡去。

可能是睡前回憶得太多，晏晞又一次夢到了從前。

夢中也是夏天，有烈日有蟬鳴，場景卻十分混亂模糊，她甚至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依稀是在機場裏，她滿懷欣喜地要去找誰；轉眼又變成了在醫院裏，晏聞抓着她的手，虛弱地叮囑着什麽……

最後清晰的一幕，是她伏在裴令肩頭，無聲哭着，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衫。

……

醒過來時，眼角有些濕，晏晞擡手抹了下，發現自己真的落了淚。

心口空落落的，她仰面躺在床上，怔怔盯着天花板，整個人陷入放空狀态。

過了好一會兒，意識才漸漸回籠，她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剛到五點。

這個點，天估計都還沒亮。

晏晞放下手機，翻了個身，決定再睡會兒，然而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夢中那些混亂的畫面不斷閃過腦海，攪得人頭痛欲裂。

輾轉反側許久，她索性從床上起來，拉開了窗簾。

天邊沁出熹微薄光，晏晞看着遠處輪廓模糊的山巒和山後那點清涼的白色，莫名起了幾分畫畫的興致。

從年初到現在，她忙着拍戲趕通告，幾乎就沒怎麽動過筆，再這樣荒廢下去，恐怕要手生了。

晏晞洗漱完，從書房拿了畫架和顏料紙筆，擺到陽臺上，認真勾畫起來。

線條的勾勒和色彩的塗抹容易讓心變得平靜，夢中那些傷心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

朝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落下最後一筆，晏晞端詳着眼前的畫作，感覺心情好了許多。

金色的晨曦染上草木，落在陽臺外緣，她對着日出拍了幾張照片，修好圖後，發到了微博上。

很快就有不少粉絲留言評論，晏晞挑了兩條回複，又刷了下熱搜，見都是些無關話題，便退了出來。

她收起畫好的畫，拿到書房。

打開專門放畫的櫥櫃，無意中瞥見了以前的一些畫作，她随手翻開看了看，其中一張畫的便是裴令。

一雙清俊如山水的眉眼，仿佛隔了數年的時光在看她。

晏晞忍不住感慨，她那時候，真的為他畫了不少畫。

青春年少，愛意總是滿漲，肆意又熱烈。

想到裴令，她不免又有點擔心，昨晚他喝了那麽多酒，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放好畫，晏晞回到卧室，鬼使神差地點開了裴令的微信，想給他發條消息問問情況。

猶豫片刻，又放棄了。

一大早給他發消息，多少有點奇怪，而且這麽早，他說不定還沒醒。

他有助理在照顧，應該也出不了什麽事。

窗外日光明晃晃地照着，雖然是早上，但仍能感受到逼人的熱意。晏晞有些犯困，懶得再糾結，打了個哈欠，将手機随意扔到一旁，窩在沙發上睡起了回籠覺。

這一次倒是沒做什麽夢。

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陣震動聲吵醒，晏晞掀開眼皮，左摸右摸，終于摸到了掉在沙發角落裏的手機。

她看也沒看來電顯示，眯着眼直接按下接通。

“喂。”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剛睡醒的懶散：“有事？”

聽到這個聲音，晏晞腦子有點懵：“嗯？”

“……”

裴令那邊似乎也有些疑惑，頓了片刻，問：“你發錯消息了？”

“？”晏晞一頭霧水，“什麽消息？”

裴令：“……”

兩邊一陣沉默。

很快晏晞便清醒過來，她猜到什麽，說：“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嗎？我剛剛在睡覺，可能是不小心按到了手機。”

裴令仍舊沒說話。

晏晞不由忐忑：“我給你發什麽了？”

裴令終于開口：“沒什麽。”

不小心按的，估計就是些亂碼。

晏晞沒多想，等着他挂電話，可他卻一直沒挂，似乎在等她先挂。

又是片刻的沉默。

晏晞抿了抿唇，沒忍住，問道：“你好點了嗎？”

裴令淡淡道：“嗯。”

晏晞心下一松，笑了笑：“那就好……”

她沒急着挂電話，擡眼看向窗外的日光，想同他再聊點什麽，可一時又找不到合适的話題。

就這麽杵着也尴尬，最後，晏晞只能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挂斷電話，晏晞低頭看兩人的對話框，發現自己十幾分鐘前确實發了一條語音給他。

而裴令回了個：【？】

大概是看她一直沒回複，他才打了電話過來。

晏晞懷着一絲忐忑點開語音，本以為會聽到奇怪的聲音，誰知卻只是一段空錄音。

晏晞：“……”

還真是沒什麽。

另一邊，裴令一身睡袍，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以手撐額望着外面，眼底神色複雜。

……

--

整個七月在炎熱和忙碌中度過。

轉眼到了八月，《春燈引》開播前一天，晏晞和裴令去參加一個偏娛樂類的綜藝直播，做劇播前的最後宣傳。

直播時間定在晚上七點。

當天下午，直播還沒開始，相關話題就蹿上了熱搜，直奔第一寶座。

日落時分，兩人一同趕到錄制綜藝的娛樂公司樓下，外面已經擠滿了粉絲，晏晞一下車，歡呼尖叫聲就穿透了耳膜。

還有前來跟拍的媒體記者，紛紛湊過來，把路擠得水洩不通。

裴令原本在她前面，忽然轉身，牽過她的手，将她拽至身側，緊挨着自己。

晏晞愣了下，看向被他牢牢牽住的手，雖然有些緊張，但卻沒掙開。

現在是劇宣階段，男女主表現得親密一點，應該也算正常。

裴令牽着她，穿過人群往裏走，媒體記者們仿佛看到了什麽大新聞，紛紛搶着拍照。

因為是直播節目，再加上內容比較簡單，所以事先并沒有彩排，只提前對了下節目的大致流程。

七點，兩人準時登臺，緊挨着坐在一起，主持人則坐在另一邊。

各自打完招呼後，節目正式開始，觀看直播的人數也迅速飙升，彈幕更是鋪天蓋地，占滿了屏幕。

晏晞和裴令很少參加綜藝，都沒多少經驗，主持人先詢問了兩人一些拍戲時印象深刻的趣事，抛了些梗，氣氛很快便活躍起來。

問到對方平時在劇組喜歡做什麽時，晏晞想了想，說：“一般裴老師都是在看劇本。”

主持人又轉向裴令，裴令看了晏晞一眼，說：“對戲，聊劇本。”

“……”回答過于标準，主持人噎了下，差點沒接上話，“看來兩位老師都很敬業。”

彈幕卻是哈哈一片：

【讓我們把掌聲送給這對敬業夫婦……】

【哈哈這倆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可愛！】

【只有我覺得，這話是在暗示他們戲外也一直呆在一起嗎？】

【家人們，磕起來磕起來！】

……

随後進入“你畫我猜”環節，由一個人畫出內容，另一個人猜詞語，每個詞限定時間十秒。

畫畫這種事情，晏晞再擅長不過。她看了眼提示板上的詞，拿起畫筆，簡單幾下畫了一輪明月和飛天的仙女，裴令幾乎立刻就猜了出來：“嫦娥奔月。”

第二個成語是“百年好合”，晏晞直接畫了一朵百合花，裴令再次瞬間猜出。

彈幕：

【？？？晏晞會畫畫？】

【沒錯！我們晞晞仙女心靈手巧，十項全能，什麽都會！】

【你們沒關注她的微博嗎？她的節日賀圖都是自己手繪的，還畫過劇裏的人物圖。】

【在這裏安利我們家晞晞寶貝，人間仙女，可鹽可甜，入股不虧！】

【那這個環節就沒意思了，一點都看不出默契。】

……

猜完第五個，主持人笑着道：“好了，接下來兩位老師交換一下，由裴老師來畫，小晞來猜。”

晏晞将畫板和筆交給裴令，裴令接過，和她對視一眼，垂眸根據提示詞動筆。

彈幕又熱鬧起來：

【嗚嗚嗚令哥的睫毛好長，好想在上面蕩秋千……】

【手也好絕，哥哥握的不是筆，是我的心……】

【等等！裴令不會也會畫畫吧？】

【？】

【所以今天是夫妻雙雙把畫畫？】

【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唱了出來……】

裴令的繪畫水平自然不能跟晏晞比，不過也勉強能看，他先簡單畫了一叢草，又飛快畫了一條小蛇和一段虛線。

晏晞看一眼就猜到了：“草蛇灰線？”

【令哥的畫風好可愛！有點像漫畫風格……】

【令哥以後多畫畫可以嗎？】

接下來三道題都順利通過，眼看只剩最後一道題了，主持人忽然說：“最後一道題了，我們加大一點難度，把限定時間改成五秒。”

計時開始，裴令來不及思考，先畫了個愛心，又畫了一橫表示空格，緊接着畫了一個簡易鈴铛。

剛畫完，時間到，他擡眼看向晏晞。

晏晞看了眼畫，望入他清潤的眸子裏，腦中靈光一閃：“心有靈犀？”

裴令看着她，牽起唇角笑了笑。

【啊啊啊啊令哥笑起來也太蘇了！！！】

【十道題，居然一道都沒錯，這默契程度，絕了！】

【真·心有靈犀！】

主持人也笑着道：“兩位老師太有默契了，接下來我們一起玩個小游戲……”

工作人員将一個深色的神秘盒子拿上來，盒子上面有七個星狀按鈕，呈北鬥七星排列，其中只有一個按鈕是正确開關。小游戲的規則很簡單，就是找出這個開關按鈕，打開盒子。

晏晞看了看那七個按鈕，有些拿不定主意，偏頭問裴令：“選哪個？”

裴令反問她：“你覺得哪個是？”

晏晞想着反正一個一個試，總能試到正确的，于是随手按下了中間的按鈕。

誰知剛按下，盒子突然抖動了一下，緊接着一股白色水霧就迎面噴了過來。

晏晞：“……”

晏晞始料未及，被噴得一臉懵。其實這股水霧并不大，現在又是夏天，就相當于吹了下涼風，但主持人事先沒說按錯會有懲罰，所以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見她的表情，彈幕又是一片“哈哈哈”。

“忘了提醒兩位老師，按鈕按錯是會有懲罰的。”主持人一邊笑一邊給兩人遞紙巾。

晏晞接過紙巾，在臉上輕輕按了按，經過這一下，她再也不敢瞎動按鈕了，将選擇權交給裴令：“下一個你來按吧，你運氣應該比我好。”

裴令看了眼她沾着水霧的睫毛，按下了其中一個。

盒子再次抖動了下，晏晞下意識往後躲，裴令動作比她更快，直接擡手将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側過身護住她。

男人身上氣息幹淨清爽，晏晞伏在他肩頭，腦子裏一片空白，比剛剛被水霧噴時還要懵。

彈幕已經快瘋了：

【[震驚]裴令這個下意識的護妻動作是真的嗎？】

【太蘇了太蘇了！】

【如果這都不是愛情……】

誰知，盒子這次只是動了一下，并沒有再噴水霧，主持人在一旁提醒：“恭喜裴老師選擇正确，可以開啓寶盒了。”

“……”

晏晞回過神，慌忙直起身坐好，偷偷看了裴令一眼。

裴令仍舊一臉淡定，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出格的舉動，見他這麽坦然，晏晞定下心神，将盒子打開。

裏面是根據風珩和靈清這兩個角色制作的棉花娃娃，還有一根紅線。

主持人道：“千裏姻緣一線牽，兩位老師可以選擇将紅線兩端綁在手腕或者手指上。”

【天吶，這節目組也太會了吧？】

【加雞腿加雞腿！】

晏晞将靈清的娃娃放到一旁，取出紅線，将其中一端遞給裴令，輕聲征詢他的意見：“系手腕上？”

裴令接過紅線，嗯了聲。

紅色的細線纏繞過手腕，襯得皮膚白皙如霜雪，兩人綁着紅線做了一個簡單的小游戲，之後便進入聊天環節。

因為事先跟兩邊團隊有過溝通，主持人沒敢問太出格的問題，基本都跟劇有關。

最後，直播結束，主持人讓兩人拿着贈送的棉花娃娃，拍了一張合照。

拍完照，兩人和粉絲觀衆們告了別，跟來時一樣，一同離開。

……

外面天已經黑了，墨青色的天幕下，霓虹燈閃爍耀眼，兩人走出大樓，穿過圍堵的媒體記者們，各自上了車。

上車坐好，晏晞攤開手掌，發現自己将那根系在她和裴令腕間的紅線也帶了出來。

晏晞微怔了下，将紅線繞成團，妥善收到了手包內。

潇潇在一旁捧着手機說：“姐，你和裴老師又一起上熱搜了。”

晏晞并不意外，她和裴令今晚這麽努力宣傳，不上熱搜才奇怪。

她拿出手機，登錄微博，一眼就在熱搜前排看到了自己和裴令的名字：#裴令晏晞牽手#

這個話題看着有點暧昧，晏晞忙點了進去，只見有博主發了張她和裴令牽手而行的動圖，還有直播裏的互動截圖。

評論裏熱鬧一片：

【？？？】

【他們是真在一起了還是在炒CP？】

【裴令的劇還用得着炒CP？】

【求問：裴令以前拍劇跟哪個女演員炒過CP嗎？】

【沒有，跟男演員也沒有[微笑]】

【如果真是炒CP，那裴令為了這部劇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偷偷爆個料，這部劇裴令自己投資了，而且占大頭。】

【[震驚]真的假的？】

【絕對保真，不信你們去查。】

【卧槽？難怪他放着電影不拍，突然跑來接什麽古偶仙俠劇，原來是自己投資。】

【那麽問題來了，裴令自己投資的劇，他應該有選角話語權，為什麽會挑晏晞當女主？】

【同問，當初劇開拍的時候，晏晞的咖位可差了裴令一大截，連一部主角戲都沒有。】

【不說以前，現在他倆咖位也不在一檔吧？】

【自己投資，還冒險捧一個新人，這裏頭肯定不簡單。】

【盲猜在一起了，就看什麽時候官宣了。】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