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某一個開端

“七月一日,月曜日,天氣晴。我告白了。夕木君邀請我去海邊,這是我第一次被邀請……傍晚的時候,我們就像電視劇裏的男女主人公,奔跑在沙灘上。在夕陽下,我想,如果能夠一直這樣的話,就好了。”

“七月二日,火曜日,天氣晴。我告白了。下雨了,夕木君将沒有帶傘的我回家,直到我家門前他都一直摟着我的肩膀。好高興,如果能夠一直這樣就好了。”

“七月三日,水曜日,天氣陰。我告白了。我把親手做的便當送給夕木君,他很愉快地接受了。我幸福地想,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

“……七月二十一日,火曜日,天氣晴。漫長的夏日仿佛沒有盡頭,被炙烤在酷暑中的我,流淚了。夕木君提出與我分手了。”

“……七月二十二日,水曜日,天氣晴。果然,還是無法原諒自己。大概是什麽地方做得不好,讓夕木君感到困擾了吧?所以才會分手的……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

“……七月二十三日,木曜日,天氣晴。在這個炎熱的夏天,我死去了。其實,當夕木君向我提出分手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了吧?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我聽着窗外的蟬鳴,看着我自己的屍體……紅色的血漸漸鋪滿房間的榻榻米,那個時候我想:原來生命的消逝是如此無力。在這世間,我只有這麽一副身軀,現在這副身軀死了,我也……”

“沒了。”光彥晃了晃手中的記事本。

“為什麽會斷在這裏?好像繼續看下去!”元太嚷嚷着。

“話說回來,這是小說嗎?看上去是別人的日記啊!”步美說。

“應該是小說吧,你看最後一天,他是看着自己的屍體的。哪兒有人死了還看着自己的屍體啊?即使他是用靈魂看到他的屍體的,靈魂也沒那閑情逸致繼續寫日記啊,而且還沒寫完。”光彥分析道:“所以呢,這是一種比較有新意的小說風格,只是作者沒寫完就把小說丢棄在了體育室的倉庫,直到被人現。”

步美擔憂地說:“這樣好嗎?無論是日記還是小說,我們随便就打開看似乎不太好……”

光彥無奈地說:“沒有辦法啊,這本日記完全沒有主人。我表哥在他們高中的圖書館裏看書的時候,這本記事本不知從哪兒掉下來砸在了他頭上,他問過圖書館,管理員也查不到這個記事本的資料,最後他只能把記事本帶回家了。”

“那也可以交給教務處啊……”

“教務處只會把這種完全沒有名字的記事本丢到倉庫的角落裏……我查過了哦,七月二十三號卻是木曜日的那個年份,翻一下日歷的話,最近的也得是四年前,作者很可能早就畢業了,要找也是不可能找到的。”

“話雖這麽說……”步美接過記事本翻了兩頁,“紙張的确已經黃成這樣,那也沒辦法了。但這真的是小說嗎?總覺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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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筆來看,作者大概是一位女性。主人公在七月的一整個月裏都在與文中的“夕木君”約會,可是在二十一號那一天她的戀人與她分手,在隔日度過了一整天難過的時光後,這名女子在二十三號那一天終于自盡身亡……

“真是個詭異的故事。”灰原哀評論道。

“寫出這種故事的人一定心理陰暗。”城戶守評論道。

“你們倆不要這麽說,怎麽也得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吧!”柯南吐槽道。

正是午休的時間,大家都在閑聊,正好聊到了這個話題。

“有人會把自己的勞動成果丢棄在圖書館的嗎?”城戶守攤着手說,“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勞動成果,憑什麽讓別人尊重。既然珍視自己的作品,就應該寫完并且好好保存起來——就像朕一樣!”

“咦?守君也在寫小說嗎?”步美好奇道。

“那是當然!”守驕傲地說,“朕是用電腦寫作的,為了好好保存,一共備份在了三個地方:電腦、u盤和網絡。”

“守君寫的故事講了什麽呢?”步美問。

“是一個開頭很悲傷,中間很恐怖,結局很光明的故事!”

“那是什麽故事……”

“那麽,聽好了,”守神秘兮兮地說,“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貧窮的女子全家都死光了……”

柯南打斷道:“喂喂喂,你這開頭才是心理陰暗的人會寫出來的吧!怎麽上來就全家都死光了……不過這開頭的确很悲傷!”

守瞪了柯南一眼:“朕在講故事的時候不許吐槽,新吧唧!”

“好吧,你繼續……不對,誰是新吧唧!”

守不理他,自己繼續往下講:“那個悲傷的女子在百般無奈的情況下,嫁給了一個有錢的公爵。‘我的家人都死了,請收留我吧。’她這麽向公爵哭訴……”

“明明是請求別人收留,這也叫百般無奈?”柯南在心中吐槽。

“公爵聽了這位可憐女子的訴說,便收留了她,并讓她成為了自己的正室。這個女子終于得以享受到榮華富貴,但與此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必将付出代價——坊間有一個傳言,凡是嫁給這位公爵的女子都會失蹤,迄今為止,在公爵府裏失蹤的公爵正室已經有好幾十位了。周圍的人不敢靠近公爵的城堡,而且因為公爵胡子的顏色,給他起了個綽號:藍胡子……”

聽到這裏,柯南忍不住了:“等等!這是抄襲了吧!絕對是抄襲了吧!這個故事不就是童話藍胡子嗎!就這樣冠上自己的名字以原創小說的形式表不怕著作權管理協會的人找上門來嘛!”

“閉嘴,新吧唧,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原創,”守嚴肅地清了清嗓子,“這一天,藍胡子離開家門,他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叫來他的新婚妻子,交給她一串鑰匙:‘這串鑰匙可以打開城堡中的每一扇門,在我離開的幾天裏,若你覺得無聊,可以将城堡中的門打開,盡情觀賞每個房間,不過……’他又拿出一把金鑰匙:‘屬于這把鑰匙的門就在走廊的盡頭,只有這扇門,你絕對不能打開,明白嗎?’女子點了點頭。當她的丈夫出門後,她徑直走向那道禁忌的門,将其打開了……”

“不對!原來的童話明明是‘看過所有的門後才打開最終的那扇門’,為什麽你的女主角一下子就去打開最後面的那扇門啊!這就叫原創了嗎?!”

“愚蠢,那是因為她要立刻揭破藍胡子的秘密。她的三個姐姐都嫁給藍胡子,每個姐姐都告訴她金鑰匙的存在,然後她們都失蹤了……”

“怎麽突然冒出了三個姐姐?!而且其實是藍胡子殺了她全家的嗎?結果是個偵探複仇劇嗎?!”

“是的!”守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于是,女子推開了大門……”

他故意停了一會,心滿意足地收獲到同學們對自己故事驚異的目光後才繼續說:“這個可憐的女人推開大門,看到滿屋子的【哔!】和【哔——】,驚慌失措地尖叫:‘啊!原來我的丈夫是個基佬啊!’——這就是真相!”

“這是什麽神展開……”元太說。

“好冷,好冷的笑話。”光彥說。

“完全沒聽懂。”純潔的步美說。

“慢着慢着慢着!原作的故事應該是推開大門看到一堆死屍才對吧!為什麽會看到【哔】?話說【哔】到底是個什麽?!為什麽連文字都要被打上馬賽克啊!”

“小學生寫的東西怎麽能有屍體那種不河蟹的玩意,而且如果寫屍體的話,就真的成為抄襲了吧?朕作為神,怎麽可能不改改就直接上網了呢?”守向大家豎起了大拇指。

“那【哔】就很河蟹嗎?!而且前面一大段都照搬劇情,就在這裏改有什麽用啊!”

“是嗎……這麽說來【哔】的确很不河蟹,”守虛心接受意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陣,然後說,“好的,那麽故事就是這樣——”

——這個可憐的女人推開了大門,一腳跨入屍魂界,從此揮着洞爺湖過上了傲視群雄的生活。

“女主角,純爺們!”守再一次向小夥伴們豎起了大拇指。

“不對,這已經徹底成了男主角了!不不不……已經徹底成了某兩個漫畫裏的男主角了啊!”

“那就——神龜沖擊波……”

“那是龍珠!”

“橡膠果實!”

“那是海賊王!”

“螺旋丸!”

“你把鳴人叫出來幹啥?!”

“卍解!”

“又回屍魂界了啊!”

“果然……”守悲傷地說,“我想不出來,我想不出一個好故事,寫小說真的好難啊!”

他看上去要哭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柯南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應該對他打擊過深比較好。

他拍着守的肩膀:“其實……守,你可以想個有點新意的故事,比如從一開始就不要這麽寫會比較好。如果喜歡別人的故事,可以從遣詞造句中學習經驗,而不是大段的抄襲,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哦,大概懂了。”守扭頭向光彥,“圓谷同學,能不能把你的那個記事本借我一下,讓我學習學習。”

看上去應該沒懂……柯南嘆了口氣:哥也就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在他們身邊久未作聲的灰原哀突然說道:“其實,藍胡子的題材也不錯哦,畢竟是歷史上真實生的事情,以此為藍本的故事非常多,你不一定要完全推翻重新寫。”

“咦?藍胡子是真實生過的嗎?”幾個小孩一臉驚訝。

“是哦,”灰原哀用大人的語氣向他們訴說道,“歐洲的中世紀曾有過一段灰暗的時光,貴族們為了追求歡愉,犯下了各種各樣違背人類道德的罪行。而其中,就誕生了不少類似藍胡子的惡人。這不是故事,也無需抄襲,而是追求欲望的人類自己想要犯下的過錯,從這一點看來,人性原本就是惡的。”

這段歷史過于陰暗了,柯南不得不插嘴道:“啊,那個,灰原,其實……”

好像知道柯南會說什麽,灰原自己岔開了話題:“其實說起來,童話裏的藍胡子也挺可憐的,當然我僅僅是說童話裏而已。他享受着女人的歡愉,同時也承受着每一個女人對他的背叛。愛情這種東西遠比不上金錢和地位實際,我想,他其實也一直在尋找着不會背叛他、不會打開那扇門的女人,可惜直到他死也沒有找到。”

話題沉重了起來。

翻開光彥借給他的記事本,守看着記事本上的文字。

這也是個悲傷的戀愛故事呢,與找不到愛情就殺別人的藍胡子相反,記事本裏的主人公則是殺了自己……

人類真愚蠢,守想,無視于神的恩賜,為了愛情輕易就放棄生命,他們把神聖的死亡當作什麽了?

回歸安寧,為新的生命提供給養——這才是死亡的意義啊!

正擁有這種思想的守覺得眼角有東西閃過,他扭頭向窗外看去,卻什麽都沒有。

風吹來,在這炎炎夏日,不知從哪兒飄來了一片櫻花瓣。

這個季節,櫻花明明都已消散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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