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怪談】影女<3>
“然後,你就變成影子了嗎?”阿布羅狄饒有興趣地問,“那坐在這裏的是什麽?”
“不,我反手給了她一拳,就離開了。”加隆再一次喝幹杯中的酒。
“是逃走了。”阿布羅狄糾正。
加隆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就在隔日的早晨,我現我又睡在了那個大媽家門口。”
“你和那個大媽可真有緣。”阿布羅狄評論道。
“因為于前一晚,我有在酒肆的方向和位置做過記號,所以白天時我再次去尋找,這一回,找到了。”
“找到了嗎?”
“應該說找到了吧,”加隆聳聳肩,“的确是我畫的标記,但在标記旁什麽都沒有,不要說酒肆,就連個民宅都找不到。那裏只有條小巷子,盡頭是個死胡同。”
“別告訴我,你第一晚喝的是空氣……”阿布羅狄撇撇嘴。
“那倒不會,因為在我離開的時候,聽到小巷左邊民宅的男主人正在大呼小叫‘為什麽我藏的好幾瓶燒酒全部都空了’之類的話。”
“……”
“我思量着這幾件怪事或許有所關聯,就敲響了那家的門,結果出來個兇巴巴的男人。”
“你喝了人家的酒,還指望他有好臉色嗎?”
“我看到門牌上寫的‘柴崎’兩字,所以暫且稱呼他為柴崎先生好了。我就問他認不認得三條街外的某個大媽的家——啊,就是我每天醒來的那一家——結果,他居然說認識。”
“哦……”
“雖然看上去兇巴巴的,仔細攀談下,現原來是個挺好說話的家夥。他告訴我那是他嬸嬸的家。我問他在周圍有沒有見過奇怪的酒肆或一身黑的女人,他搖搖頭,但是告訴我,五年前,在他們這片居民區造起來之前,這條破舊的街道裏倒是有那麽一間酒肆。但是在收到拆除通知的幾天前,那一家酒肆的老板就不見了蹤影,而在拆除酒肆之後,常常有過路的人會出現在這條街上,問附近的人:這裏是否有一家酒肆在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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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酒肆啊……”
“正是這樣的,”加隆沒有再要酒,只把空酒杯倒扣在吧臺上,“我又問,那麽這附近,是不是有人失蹤過,于是他回答,最近這周圍是沒有,但在五年前,他嬸嬸的女兒某一天離開家門後,就再也沒回過家。”
“也是五年前嗎……”阿布羅狄沉思道。
“然後嘛,到了那一天的晚上,我去了另一家熱鬧的酒肆喝酒。”
“當醉鬼可不是小孩子的好榜樣啊,Zon不是向來有樣學樣的嗎?”阿布羅狄說。
“不要這麽說嘛,我已經很倒黴了,”加隆瞥了眼窗外,“就在那晚上,我明明是在正常點酒肆喝酒,幾杯之後,待我清醒了些,卻現自己又在前晚的那間酒肆裏了。”
“回去了嗎?”
“這是第三次了,而且,老板保持着前一晚的最後一個動作,對着牆壁低聲說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流傳出來的呢……如果夜晚走夜路的時候,前方有燈光打着時,一定不能回頭看自己的影子。’”
“然後呢?”
“然後,那個黑色的女人就從我的影子裏爬了出來,我又給了她一拳,又離開了。”
阿布羅狄搖搖頭:“太不溫柔了,纏上你的女鬼真可憐。”
“他們沒法拿我怎麽樣,但長此以往可不是辦法,我就想着,找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讓他們不要再纏着我了。”
“幹脆來個銀河星爆把你口中的酒肆轟成渣滓怎麽樣?”阿布羅狄提議。
“你比我還不溫柔啊!”加隆嘆息,“如果能那樣做倒是好。但是啊,我們現在在人世中吧?”
“沒錯。”
“所以,聖鬥士只有擊退死者的能力,沒有消滅死者的能力,我想,我的物理攻擊對鬼魂之類,或許派不上什麽用場。你看,就像那樣。”
加隆向之前那方向擡了下下巴。
阿布羅狄依言往那裏斜了一眼。餐廳的玻璃窗外,那塊黑影的位置與剛才相比有所偏離,似乎正在向大門的方向逐漸靠近。
“她想進來?”阿布羅狄低聲說。
“現在你知道我到這裏來的原因了吧?”這就是加隆的回答。
金色琴弦的燈光很亮,幾個白熾燈圍在頭頂,加隆的影子淡得幾乎看不見。
“這樣啊……”阿布羅狄收起空的酒杯和酒瓶,“為什麽不拜托拉達曼提斯?他現在和你住在一塊,說一說也無妨。”
“那不成,作為一個聖鬥士卻被亂七八糟的東西纏上,會被冥鬥士恥笑的!”
“我覺得比起你的面子問題,還是想些更實際的會比較好。”
加隆咧着嘴:“呵,我的面子可是比石油還貴,比黃金還重,絕對不可丢!”
時機不巧,吧臺後的電話響了起來。
“好吧,在你糾結面子的時候,我去接個電話,暫且失陪。”
阿布羅狄轉過身去,只給加隆留下個背影。
加隆想,為什麽背影會被叫做背影呢?
面對着自己的一面,無論于那個物體而言是不是背面,在自己看來,都是正面。
只有看不到的那一面,才該是背面才對。
總會有一面看不見的。
正與反,光與影,不可分割。
所以,就算跑到光亮的地方,也不可能抛卻自己的影子。
那個東西,疊在自己的影子上,随時都可以進來了。
“米諾斯?嗯……在你說廢話之前請先進入正題……”阿布羅狄對着電話說,“其實他就在我店裏,沒錯,他說了些奇怪的情況,雖然因為面子的問題……嗯,是的,就讓你那個同僚過來一趟吧,你就不必了,再見。”
話音未落,從開始就閃個不停的大廳燈光,忽然一齊熄滅。
話音剛落,餐廳立刻陷入黑暗,只有還未來得及挂上的電話那頭還在“喂”個不停。
“加隆?”阿布羅狄沒有回頭,他向身後詢問了一聲。
一開始,沒有回答,過了很久,才能聽到一聲動靜。
“呵……”從黑暗中,拖着長調的聲音,聽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
“果然,”阿布羅狄深吸一口氣,重新舉起話筒,朝那一頭說,“事先說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叫你來處理些棘手的問題——你可以過來了。”
……
昏黃燈光的酒肆中,藍色長的客人要了一杯日本燒酒。
辛辣的液體看似與酒水無異,不過,他還是悄悄把酒擱在一邊。
“又見面了。”他對着老板的背影說。
忙忙碌碌的老板只顯露出他的背影,他一邊仔細擦拭着店內的各種瓶瓶罐罐,一邊頭也不回地打招呼:“是呀,客人。”
昏暗的燈光下,加隆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而那位老板的影子卻淡得幾乎沒有。
他一開口說話,便有蒼蠅嗡嗡地四處亂飛,最後撲向燈光。
“其實,老板你,就是死在影中的,對吧?”加隆直言不諱道。
老板擦拭酒杯的動作一滞,繼而模棱兩可地承認:“大概如此吧,客人。”
“聽說五年前你失蹤了,能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五年前啊……”
“五年前,在距離你店子三條街的地方,有個女孩子也失蹤了,你大概也知道吧。”
“……”
“那件事其實生在你失蹤之前吧?”
老板的笑聲有些尴尬:“該怎麽說呢,客人,您調查過了吧。”
“只是走訪了幾個地點而已。”加隆端起擱置的酒杯,正要把杯口湊到嘴邊,想想不對,又放了下來。“我不是偵探,沒有找到什麽證據,不過對你來說,一個死人也無需再作隐瞞了吧?”加隆道,“說說吧,怎麽回事。”
“該從何說起呢,”老板細聲細氣地說,“大概是她走入店門的時候生的。”
“哦?”
“那真是個白皙的女孩子,和街上那群穿着暴露的少女不同,一看就知是受過良好的家教的。當她走進來的時候,店裏沒有其他客人了,換句話說,店裏就剩下她和我兩人,就像現在這樣。”
加隆偏過頭去,身側隔一個座位的座位的地方,坐着一個黑衣服的女人。跟那天一樣,她只是坐着,一動不動。
“然後嘛,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我手中,被扼死了。”
老板的口吻平淡,對于生前犯下的罪過他并不當一回事。
燈光下的蒼蠅嗡嗡地聚攏在黑衣女人的頭頂。
“你說得過于簡略了吧,”加隆厲聲道,“她只是走入店裏才被你看見的嗎?難道不是你把她誘拐回家後再進行謀殺的嗎?!”
“客人啊,我這個人是只注重結果的,”老板說,“所謂的過程就算你再怎麽推測,也沒有辦法改變我已經殺過人的結局。當然,死人也不可能複活。就像您一樣。”
“我?”
“您的結果,和死無異。”
“是嗎?”加隆笑道,“你怎麽知道呢?”
“即便不是,也快了。”老板笑了一聲。
呵……
又像是那女人出的動靜。
回蕩在酒肆中,空氣愈窒悶。
“來一杯燒酒。”
酒肆的布簾被掀開,又有客人進門了。
老板一愣。
“啊……是的,客人。”他悻悻地應了聲,以背着身的姿勢,往櫃臺上遞了一杯燒酒。
新來的客人是個金的男人,全身上下透着嚴肅,就連兩條眉毛都連在了一塊。
他一進門,就坐在了加隆和那女人中間。
剛才窒悶的空氣,一下子被打破了。
“拉達曼提斯?”加隆有些驚訝,習慣性地端起剛才擱置的酒杯,卻在即将把杯沿觸碰到嘴唇前想起了什麽,最終還是把酒放下了。
拉達曼提斯接過老板端給他的那一杯酒,徑直把酒倒在地上。
他繃着臉說:“因為聖域的雙子座聖鬥士的面子比石油還貴,比黃金還重,所以我只能親自來恭迎接駕了。”
“……”加隆以殘念的臉盯着拉達曼提斯。
“為什麽用這種目光看着我?”
“你……聽阿布羅狄說了……”
“沒有!”拉達曼提斯沒好氣地說,“這是你的口頭禪,就連哈迪斯大人都學得有模有樣!作為大人,你要反省!”
加隆把手指插入額前藍色的長中:“又是反省……你不也到這裏來了嗎?”
“我到底是為了誰才會到這裏來?!你要再次反省!”
拉達曼提斯用食指戳着櫃臺的桌面,店鋪裏滿滿的都是兩個男人的吵嘴聲。
“對不起!”加隆沒好氣地說。
“這不是反省的态度!”
“我不是你的哈迪斯大人,他七歲,我已經奔四了。”
“奔四的不如七歲的,更要反省!”
“一口一個反省,你可真羅嗦……”加隆抱着腦袋哀嚎,“今天已經有兩個人訓斥我了,你能不能別再提這件事?”
“那就說說你遇到的事!”拉達曼提斯改口。
“唉……”
“你遇到了影子啊。”拉達曼提斯扭頭盯着酒肆的老板評論道。
“好像你沒有影子似的……”加隆嘟囔。
“的确沒有,”拉達曼提斯說,“如果一直活在黑暗中,見不到光,自然也就看不到影。”
“那樣的話,觸目可及的黑暗反而更大吧?”加隆問。
“那就只是黑暗,與本身的影無關了。人的影子不過是一種假象,只從影來看,你能分出那是一個人正面的影子還是背面的影子嗎?”
“當然不能。”
“所以,連厚度都沒有的東西,是不能稱之為人的。”拉達曼提斯說。
酒肆的老板直起身。
“不是人的東西想做回人,就要尋找替身,”拉達曼提斯頓了頓,“可惜你找錯對象了,自己犯下的罪過就應該由自己承擔!”
他身側的女人擡起白皙的手,似乎只是做一個略略撩起頭的動作。
老板沉默了一陣。
整個店鋪靜了下來,那個女人撩起頭的動作也停在這一刻。
只有嗡嗡的蒼蠅還提醒着鋪子裏的人,時間還未靜止。
直至老板重新彎下腰。
他訴說道:“沒錯,正如您看到的那樣,在她死後的第二天,就是這個時間,她又來了。明明在前一晚,我确認了她的死亡,可她還是來了,像客人一樣坐着,卻不點任何東西,只是坐着而已。”
櫃臺外的人默默地聽。
“第三晚,她又來了,第四晚也是……然而我知道,我是把她的屍體藏在酒窖的,原以為會出惡臭之類易招來警察的把柄,哪知并不是那麽回事。我每日都要下酒窖檢查一遍,那具屍體就每日扁平一點……就像被熨鬥燙過一樣,慢慢平整下去。最後連一點厚度也不剩,她的屍體完全消失在陰影中。”
“警察來盤問過我幾次,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他們什麽都找不到——可不是麽,就連我這個兇手都什麽也找不到呢!但我知道,她做到了,她已經可以無處不在,她的身形可以疊在任何陰影中,每一處陰影裏都可藏匿。”
“就像疊在這位客人的影子中,她也疊在我的影子裏,日複一日地在同一個時間光顧我的店,我一次次殺死她,卻跟殺死自己的影子無什麽兩樣……呵,最後就變成了這樣。忽然有一天,我覺我只能在自家的酒肆裏,再也走不出去……”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影,能夠明辨影的大小的,也只有自己。
就是在人心的背陰之面,他迷失在影子給他塑造的假想中,再也走不出去了。
“呵……”女人笑了一聲。
“果然,她還是不打算放過我。就算再找什麽替身也好,午夜時分,最後總歸是我站在這酒肆裏,被她一次次代進黑暗。”
剛才還能淡漠地談論他人之死的老板,在談論到自己時,聲音帶了一絲顫抖。
“呵。”女人又笑了一聲。
燈光熄滅。
在一切陷入黑暗之前,加隆聽到老板的哀求:“她還在……還在那裏。請找到……”
手臂被扯住,他沒有回頭,就這麽跟着拉達曼提斯走向沒有影的路。
……
“……近日警方接到舉報,在已建成x居民區的角落裏,起出兩具屍骨。因兩具屍骨已在水泥中風幹成木乃伊狀,且起出時還緊緊貼在一起,難分彼此,所以目前還無法證明兩位死者的身份。據悉,這個居民區在五年前開始建造,開放商居然對此一無所知,當地居民得知就此與屍骨為鄰五年,已有居民開始走法律途徑向開商索賠……”
加隆關掉了電視。
這之後的夜晚,他終于不用再露宿街頭了。
無論是那個女人還是作為殺人犯的酒肆老板,他們大概都忘了自己的真實目的:僅僅是希望他人能找到自己的屍體。
拉達曼提斯從浴室裏出來,一身的水汽還沒散。
卧室裏的燈光昏暗得和那家酒肆一樣,只是這裏的昏暗帶着某種暧昧的、撩人的氣息……
側身躺在床上的加隆,衣襟大敞,果露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那一頭藍色的絲披散在白色的床鋪上,因為之前剛洗過澡還沒來得及全幹,幾縷絲貼在他的面頰上,看上去……看上去……
呃,該怎麽形容。
拉達曼提斯想,他暫時想不出什麽形容詞來表述。
他的身體遠比他的思想更實際。
他栖身壓在加隆身上,下身的火熱緊貼着對方的身體。
“如果那天我沒有去,你打算怎麽辦?”他還是繃着個臉。
“或許會給她一拳後繼續露宿街頭,也或許……代替成為那酒肆的老板,等下一個倒黴蛋——不然,還能怎麽辦?”加隆明知故問,反手摟住拉達曼提斯的腰,一個翻滾欲把對方壓在身下。
卻被拉達曼提斯架住,兩人一起歪倒在床上,木結構的大床咯吱作響。
“不服從管束的人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嗎?!”
“這就是本大爺的性格!”
“那你現在想幹什麽?”
“做你想做的事!”
熄燈。
黑暗中,兩人還在争論不休。
“昨天我在下,你給老子滾下去!”
“需要反省的人沒有讨價還價的資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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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