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ⅩⅩⅣ
楊聲給陸老板打了個電話,問他周六有沒有時間。
“難得啊,你終于又找我去開家長會了,這是你高中入學以來第一次吧。”陸老板慢條斯理地說,楊聲聽到打火機響動的聲音。
“那不是我媽最近有事兒嘛。”楊聲望着白牆上滴滴答答的鐘盤,想一句說一句,“嗯,這次可能要占用您一整天的時間。”
陸老板悠悠呼出口煙,“你班主任這麽啰嗦?”
“不是,我是想請您幫我和我哥都開一下家長會。”楊聲給夏藏打了個“OK”的手勢,“他是在上午,我是在下午。”
“……”陸老板沉默了會兒,笑罵道,“好小子,是逮着我一只羊薅呢!”
“沒辦法,老板您就行行好、救救急。”楊聲拿穩了電話手表,颔首半作揖道,“為報答您的大恩大德,我免費給您打工半個月怎麽樣?”
“我要真讓你打半月白工,你不得背後咒死我?”陸老板調侃道,很快也就松了口,“給我買包中華煙得了,十幾塊錢兒你應該還是拿得出來。”
楊聲一聽,颠颠兒地跟着樂:“莫說一包,一條都給您買!”
“行吧,我周六白天也确實沒啥事兒,你們到時候打電話,告訴我在哪點兒地方開會哈。”陸老板慢慢悠悠地說。
“那我把我哥的手機號也告訴您。”楊聲說。
陸老板應着,想起什麽又忽然問:“你們班主任姓什麽?我記得你之前跟我提到過。”
“也姓陸,很巧吧。”楊聲笑笑,“似乎和您同歲,叫個‘陸尚元’。”
電話那頭“嗡嗡”響起忙音,楊聲疑惑地挂斷,而後陸老板又打過來。
“怎麽了這是?”楊聲問。
“手抖,沒拿穩手機。”陸老板淡淡道,“是哪個‘尚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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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的尚,元宵的元。”楊聲想了想,說,“您認識他麽?”
“不認識。”陸老板難得語速如連珠,“你把小夏的電話給我吧。”
雖然很疑惑,但楊聲也不好多問什麽,畢竟求人家辦事兒呢,基本禮貌要有。
挂斷電話,和夏藏一對上視線,楊聲就笑開來。
“我就說陸老板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興奮得要在哥面前轉圈圈,結果被哥給摁住了。
“睡午覺啦。”夏藏捏了捏楊聲腮幫子的軟肉,似乎覺着手感不錯,又戳了戳。
“哦,好。”楊聲就傻愣愣地由着他捏,在那指尖離開後溫熱仍然存在。
夏藏轉身坐到了床邊,楊聲趁機擡手撫了撫那片溫熱。
要死,真的好像癡漢啊喂。
老陸,走路帶風的中年美男子,五班班主任兼地理老師是也。
如果不開口說話,其氣場能強大到兩米八,哪怕他身高僅一米七八;但奈何好好一中年美大叔,偏偏長了張嘴。
“好,我就再耽誤大家兩分鐘。”下課鈴聲悠揚響起,也是老陸口頭禪重出江湖之時。
如果他的課沒被安排在放學前一節,頂多也只占個十分鐘的課間。
此時,兩分鐘約等于一課間。
而如果好死不死地在放學前一節,那麽兩分鐘就約等于二十分鐘往上走。
反正兩分鐘不可能等于一百二十秒就是。
造成這“兩分鐘”慘劇的原因,大概就是老陸講課講題從來都不會按照計劃走。
楊聲記得很清楚,有次是一道選擇題中提到了峨眉山,這一下子就勾起走南闖北的老陸的旅游回憶。
他當時把試卷随手一丢,再将襯衣袖子一卷,就開始眉飛色舞地講起了他大學期間去爬峨眉山的美好經歷。
趕早徒步上山,披着租來軍大衣、啃死面饅頭充饑,巴巴地守在山頂等日出,結果運氣超好,看到了峨眉山一年只有三四次的佛光。
“那佛光也是真神奇,你把手舉起來,天空的那光幕裏就會有你手的影子。我們當時像倆傻子一樣,在那兒玩了好久,覺得哪怕是啃死面饅頭都值了。”
“主要也是年輕,身體扛造,去一趟也沒花幾個錢;下山連旅館都不住,直接坐大巴回學校。我們那會兒是在川蜀讀書嘛,離峨眉山也不算遠,想着大學四年不去一趟,以後可能也沒這機會了。”
說到這兒,老陸銀邊眼鏡後的那對鷹眼鈍化了許多,精精神神的奶奶灰板寸也看起來頹喪。
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懷念的情緒,一閃而過,楊聲沒辦法多想什麽,因為老陸又拿起講臺上的試卷,開始了他老套的戰術鼓勵:“所以你們就拼不到一年的時間,考到一個更廣闊的地方,認識更多的人。”
“然後你的一生會有更多精彩的可能。”
雞湯喝多了也會感到膩煩,哪怕老陸講話再怎麽生動好聽,說來說去不過那一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楊聲以為他又會左耳進右耳出,但那次竟難得地聽了進去,也許是因為峨眉山的佛光很稀奇。
也許是為着老陸莫名沒有那麽亢奮的語氣。
誰又不想去遠方呢?就是想去遠方楊聲才會那麽喜歡地理。
如果那個遠方也有夏藏,楊聲只是想一想就覺得血管裏的血液在燃燒。
好在這學期,學校總算是做了個人,沒有安排老陸有任何一節與放學相鄰的課;老陸對此很是惋惜。
不過最後一節晚自習向來無人管,所以自開學以來,老陸就颠颠兒地占去了好幾節。
“吶,今天我再來跟大家說說,高考填報志願的事兒。”
他來了他來了,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川渝方言向大家走來了。
楊聲捏了捏耳垂,準備着左耳進右耳出。
皓月向他借了數學筆記本,準備再一次與數學殊死搏鬥。
考完試後,老陸就騰了一節課的時間,讓大家按照成績排名選位。
楊聲自然還是選回了老位置,順手就把自己的書包往皓月位置上一丢,再擡眼看望向這邊的第二第三名,抱歉地用口型說道:不好意思,這兒有人了。
來者自然也不會那麽不識趣,只得別臉轉身去尋其他位置。
順利輪到第五名,皓月進來,松了口氣。
“謝謝啦,楊老師。”
反正自老陸高二那會兒把他倆強行綁定,哪怕到現在依成績自由選位,楊聲和邱光浩月一直都是同桌。
弄得姜延絮都無奈吐槽,說你倆像被包辦婚姻包辦出感情了一樣。
随後,小姜同學便嘗到了男女混合雙打的滋味。
“嗚嗚。”小姜同學感到分外委屈。
不過由于姜延絮月考後的排位在班級中游,他得以選到一個靠前排的位置,也算離那苦海遠了一步。
楊聲其實擔心過那些個男生再找姜延絮麻煩,但現在看來好像也僅止步于給姜延絮看裸/男圖片。
“因為我沒什麽威脅吧,只是他們能逗悶子的對象。”對此,小姜同學的想法是這樣的,“他們主要看不慣的,還是你啊。”
“我都主動退避三舍了,還看不慣?”楊聲不解道。
皓月在一旁幽幽道:“你退避三舍了,但你的成績沒有。要是一個人打架如同混過社會,成績如同把老師的小竈都吃了,那你說這人招不招恨?”
姜延絮連連點頭:“那肯定招恨。”
楊聲:“我懷疑你倆配合起來內涵我。”
不過因着姜延絮無心的“拉郎”之語,倒真讓楊聲想起班上還有另外一種傳言。
即是他和皓月的關系并不單純;只不過後來被打架事件的光芒蓋了過去。
用新的謠言打敗舊的謠言,真挺有意思。
楊聲翻到皓月的月考作文,是不鹹不淡寫了這兩筆;好在語文老師沒有念本班優秀作文的習慣,楊聲說:“你倒是躲過一劫。”
“所以我想要不要找個課間,站講臺上大聲朗讀一番。”皓月淡淡道,“寫出來的文章沒人看,這才是最最可悲的事情。”
“姐,你冷靜。”楊聲真誠地說,“一失足會成千古恨啊。”
我就是你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謠言不舞到我眼前,我自然不會沖動。”皓月掃了一眼過道那邊的女孩子堆,“當然我也知道沖動過後的下場,所以放心吧,楊老師。”
“月姐,你知道我為啥會叫你姐嗎?”楊聲弱弱地舉了手。
“嗯,因為你覺得我比你老。”皓月嚴肅地說。
“那肯定不是,我像那麽沒有求生欲的人嗎?”楊聲頗有求生欲地說,“只是覺得你特別地令人恐懼而已。”
皓月抓過厚厚的英漢詞典,微笑着露出單邊的酒窩,說:“你等着。”
呼,果不其然又拖堂了,老陸“兩分鐘”的被動技能,是五班學子永遠打不破的魔咒。
先哲有雲,不能打破它,就只得習慣它。
此先哲姓楊名聲,嗯,沒錯,只是恰好和楊聲同名同姓而已。
皓月捏緊的拳頭微微松開,好一會兒才勉強保持風度地說:“我要以後有能力了,保管給你寫本傳記,讓你的語錄名垂千古。”
“能得月姐厚愛,小弟不勝感激。”楊聲謙虛颔首,講書包拉鏈一拉,“回見了,月姐。”
這次他和皓月換了個位置,他坐過道邊,皓月坐窗戶邊。
所以長腿一邁,就噔噔出門去,讓晚來一步的姜延絮抓都抓不住背影。
小姜同學抱怨道:“這學期開學以來,我都沒怎麽抓得住他,咋就這麽着急呢?”
月姐嘆息道:“孩子長大了,心裏有人了。”
小姜同學:“???!”
而此時的楊聲已然飛奔下樓,在空蕩漫着白熾光的走廊裏,與他心上人撞了個滿懷。
“哥,讓你久等了。”楊聲摟過夏藏肩膀,輕輕地搖了搖,“老陸拖了會兒堂。”
“沒事兒,我老師也拖了會兒。”夏藏拍拍他後腦勺,安慰道。
可楊聲一看關上門黑黢黢的教室以及空蕩蕩的走廊,就知道他哥是在哄他。
“哥,撒謊可不是好孩子。”楊聲說。
夏藏只笑不語。
是風輕輕悄悄,走廊外法國梧桐的葉子沙沙呢喃,夜色朦胧而溫柔。
“走吧,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老陸的故事線要展開了,嗚呼~
另外,三人組是真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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