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熱潮
鳳來鎮衙門的李大人是今年剛提拔上來的,生了一張白白胖胖的圓月臉,一眼瞧上去相當和善。
李大人有句常挂在嘴邊的至理名言,為人父母官,就應該具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魄,如此定力,方能撐起一方百姓安樂。
此時此刻,在心底不斷念叨着這句至理名言的李大人哆哆嗦嗦的坐在衙門之後的小廳之內,看着眼前那頂着滿身風雨欲來之勢的韓欽差韓大人,第五十次偷偷背過身去,臉色煞白地用小手絹兒擦去自己腦門的細汗。
“韓大人,您別急,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了。”
李大人将一盞泡好的茶端給韓仰,聲音都有些顫抖,“您喝口茶,鳳來鎮氣候幹燥,您可別上火。”
韓仰擡眼看了看李大人,黑漆漆的眸子明明沒顯露出什麽明顯的情緒,李大人卻總覺得他若是再多說一句無關的話,韓仰就會直接抽出刀來,一刀割掉他聒噪的舌頭。
李大人讪笑着向後退了兩步,期期艾艾道:“下官,下官出去看看情況,韓大人,您,您先坐着。”
他撩着衣袍下擺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将一室安靜盡數留給了韓仰。
木門自外被輕輕合上,徹底隔絕了閑雜人等的視線,強撐鎮定的韓二公子垮下肩膀,手指深深地插入發中。
昨夜他與空青夜探屯糧所,不料淩晨歸來時卻在房門口遇到了滿身狼狽的阿秋。
“不好了韓公子,陸小姐她被人抓走了!”
阿秋指着自己身上斑駁的血跡語無倫次道:“陸小姐她受傷了,她,她掉下馬車,還流了好多的血,馬車也摔得粉碎,我,我從坑裏爬出來……”
韓仰幾乎瞬間變得恍惚,就像被人冷不防地兜頭打了一拳,眼前發黑,耳邊都是轟鳴的噪響。直到空青在他身邊叫了一聲二公子,他才回神一般的喃喃問了一句,“你,你說什麽?”
空青問了阿秋一些關鍵的時間點和地點,不等韓仰吩咐,轉身從客棧後院牽出匹馬,快馬加鞭地奔了出去。阿秋坐在原地哭了一陣,而後也默默退出房間。
大抵是過了一刻,又或許是過了半個時辰,韓仰終于握了握僵硬的拳頭,面無表情的出了客棧。
他去了鳳來鎮的衙門,直接将欽差腰牌甩到李大人面前,開門見山的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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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什麽大局,管他什麽真相,他什麽都不顧了,只要能把陸容找回來。
太陽升了又落,當差的衙役們放下值班腰牌,換了便服,三三兩兩的結伴歸家去。
李大人在小廳之外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只能隔着門板關懷了韓仰兩句,又讓人送來個食盒擱在門口,只道請韓大人多保重,別忘了吃飯。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小廳裏未曾掌燈,墨染的暗淡将此處盈滿。韓仰維持着一個姿勢一動不動了幾個時辰,眼睛幹的發痛,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酸楚,可眼下他卻顧不上了。
他痛恨自己的沖動行事,痛恨自己的自高自大,他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便許諾要保護陸容,卻一次次地讓她獨自深陷風險。
陸容身上有傷,還墜了馬車,她就那麽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必定無法在墜車的時候保全自己……
韓二公子越想就越怕,越怕就越自責,他在這深重的自責中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整夜未合的眼眸之中漾着一片猩紅。
韓仰的父親算是名門出身,自己又有軍功傍身,年少風流且前途光明,本該擇個名當戶對的官家小姐,可他卻一意孤行地娶了一位行軍路上一見傾心的醫女。
醫女性子溫和,甚至可以說是軟弱,她起初拒絕了将軍的示愛,不肯離開家鄉,與這天之驕子一同回到安都去。可将軍卻握着她的手同她許下承諾,說他以性命起誓,此生絕不辜負醫女,也絕不會讓醫女後悔她的決定。
醫女動搖了,她愛将軍,她信這個男人能護她一生,于是她抛下自小生長的故鄉,義無反顧的将自己的全部都獻給了将軍。
他們在安都成了親,将軍确實待她極好,至少一開始是這樣。
只是後來,當她為将軍産下二子後,将軍對待她的态度卻愈來愈不耐煩。她不懂朝政,也學不來官家小姐的習慣做派,将軍打了勝仗歸來,請了副将部下過門飲酒,她也不敢露面,不敢做那長袖善舞的女主人。
直到有一日,将軍再次立下了戰功,皇帝有意封賞,要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口口聲聲說此生只愛她一人的将軍沒跪下謝恩也沒直言拒絕,只是打了個哈哈,将這事擱置了下來。
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這賜到眼前的恩裳,醫女卻先一步替他做了決定。
韓府築有一座高高的摘星臺,醫女怕高卻又愛看星星,十餘寒暑間都是由将軍陪伴着一起登上高臺,只是那次她卻自己登了上去,而後,就如同當年愛上将軍一般的毅然決然,她躍了下去。
韓仰前一夜還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暢想了自己的将來,他說今日老師又誇贊了他的才學,他說他要勤加習武,以後同父親一樣做一個威風淩淩的大将軍……
可惜一夜過去,萬物天淵地別。
韓仰緩緩地仰起頭,右手擡起,虛虛地蓋住了自己的雙眼。
“阿娘,我該怎麽辦?”
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塊軟骨,吸一口氣進去,胸口都震的發疼。
“我變成了同阿爹一樣的大騙子。”
***
夜風起,雖是夏日,蕭索之感卻堪比寒冬。
李大人走的時候沒合緊窗戶,兩扇竹窗被風吹的啪啪作響,韓仰尤自浸溺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感覺有人拉開了他的手。
手指與掌心相觸,先是摸到一片冰涼,繼而便是無法忽視的大片濕儒。
來人一愣,難以置信一般地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接着便像想起什麽似的快速轉身合上門窗。
夜風被盡數阻擋在外,室內漸漸回暖。
韓仰被攬入了一個溫暖而馨香的懷抱裏,來人止住了他持續下墜的趨勢,如同七年前一般,輕柔的,憐惜的,義無反顧的伸手拽住了他。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開始恢複知覺,五感回歸,陸容伸手撥開他的額發,在他眉心印下了一個吻。
“是我呀,我回來了呀。”
陸容的臉上身上都是傷口,從頭到腳具是一片風塵仆仆的痕跡,但她的笑容卻仍舊那樣明朗,她捧起韓仰的臉,笑眯眯地和他做着約定,“我錯了,和你認錯,好不好?我下次不亂跑了,我保證。”
她擡手給韓仰擦淚,擦着擦着,自己的眼眶反倒紅了起來。
韓仰不看她,低頭回避着陸容的注視,一雙手卻誠實地摟住她的腰,将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的胸|口。
“你別看我。”韓二公子甕聲甕氣地要求道:“至少現在先別看。”
“好,不看你,只讓你看我好不好?”陸容撫摸着他的頭頂,一下一下地順着韓仰的鬓發,“你別哭了。”
韓仰抽抽鼻子,反駁了她一句,“我沒哭,你看錯了。”
他的話語實在太過熟悉,陸容愣住,七年前的某個夏夜随着眼前人的哽咽墜入了她的腦海。
‘你哭什麽呀?有人欺負你了嗎?’
‘我沒哭,你聽錯了。’
時移世易,牆角梨花開了又謝,穹頂星光卻始終明亮。
陸容就這樣笑了起來,她俯下身,輕輕地又吻了韓仰一記。
‘韓小仰’,
陸容在心底小聲地嘲笑了他一句,眼眶中的淚終于滾落下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真是,一點都沒長進。’
……
小廳裏只放着一張李大人平常用來午間小憩的硬板床,也虧得李大人身量不小,那張床才得以擠下韓仰和陸容兩個人。
他們躺在床上,手□□纏着摟抱成一團。陸容怕癢,被韓仰的碎發掃到脖頸時難捱的向後躲了躲,反被韓二少不滿地箍着後頸壓了回來。韓二少偏過頭找了個角度,又狠又重地咬上了陸容的唇瓣。
淺淺的痛呼頃刻間就被吞咽,韓仰含着她的唇瓣,舌|尖一個勁兒地要往深處探。
陸容沒什麽力氣地推着他的肩膀,在接吻的間隙裏艱難地提醒他,“你別這麽瘋,小心一會兒有人來了。”
這裏不是韓府也不是客棧,而是鳳來鎮的衙門,保不齊有哪個極具責任心的半夜前來瞧上一眼,萬一看到他們這樣沒羞沒臊地抱成一團啃的歡實,那她就真的不必做人了。
韓仰啧了一聲,揚手向上扯了一把被子,薄薄的錦被就這樣囫囵地遮住了二人的腦袋。
陸容就在這一片又小又熱的黑暗中吃力地承受着韓仰幾近兇狠的親吻,她眼瞳半合,只覺世間萬物似乎都靜止了,耳邊只餘下韓仰粗重的呼吸,和口|齒糾纏時發出的啧啧水聲。
這聲音令她面紅耳赤,陸容嘤咛出聲,渾身都泛起濕軟的熱潮來。
“韓仰……”她叫他,“你輕點,疼死了……”
韓二公子終于沉沉地笑出聲來,他抵住陸容的額頭,依着懷中人的抱怨收斂了力道,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鼻尖。
“曉得了,陸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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