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敢問,此處發生了什麽事?”
一個身着竹青長袍的八尺昂揚書生,左右肩上各垮着一大包袱行裝,風塵仆仆,此時上前幾步小心探問道。
他身後稍遠,有一名氣質冷清的俊美少年,略略低着頭留在十米開外,警惕着并未靠近。
種田最近脾氣見長,又知道有龍女能護着他家少爺,見人問,就氣哼哼指着對面役夫肩上的棺木,将張桢的話學舌一遍:“這有兩個孝順兒子,一個想封侯,一個想拜相,正在争将爹葬在哪兒!”
然後,又指着自家停在路旁的馬車,“我們是被堵在這兒的,倒黴鬼!”
一句話,又将對面的人諷刺了一遍。
立在馬車頂的短耳,應景似的連鳴兩聲,似在贊同種田的話。
對面的出殡隊伍,見連畜生都在嘲笑此舉,也有那要臉面的家眷,聞言将面一掩,急忙後退。
更有早就不滿的送葬衆賓客,嘩然中将袖子一甩,呼啦啦散開大半,不過一時半刻,竟負氣接連走了個幹淨。
唯有擡靈柩的役夫換着肩膀,還在苦撐。
張桢瞅着對面情形有些亂,抿了抿自己惹事的一張嘴,拉着書童,對着一近一遠兩個書生見過禮,邀請道:
“二位兄臺,如果不嫌棄,可至在下的簡陋馬車上歇一歇腳,這一時半會,怕是不好過去打擾。”
不帶馬車,人倒還能過得去,可惜因着種田的一句話,不知對面的人,将這兩個後來的書生記恨上沒有?
不如,大家都等等看。
這一隊出殡隊伍,總不至于在此過夜吧!
而事實證明,人家不但在此過夜,還糾結工匠原地砍木伐林建出了村子,置靈柩在此一住幾十年,直到分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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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後話。
三名書生圍在張桢馬車前相互見過禮,敘上籍貫名姓,頓時親熱不少。
問路的竹青長袍書生名顧學林,身後的是他兄弟顧彥,兄弟二人也是去鳴山府參加鄉試的學子。
張桢自然不會再吝啬真性情,從前種種僞裝,處處受掣,也沒見得到什麽好處。她現今,也算是有馬甲的人了,一般人別想看出她的破綻,那何不敞開胸懷來交朋友?
最主要的是,這兄弟二人雖長得不像,可皆是一副好相貌。
哥哥顧學林豐儀俊朗,很會談笑,只學問稍顯淺薄;弟弟顧彥性子清冷中又透着些腼腆,話少言精,總能一語中矢,一觀便知是個翹楚人物。
這二人,即有顏又有才,張桢樂得與他們結識。
直到不知繞去何處,打聽了消息的胡泗回來,三人才意猶未盡停下攀談。
種田往張桢面前一杵,攔住想要靠近的胡泗,有外人在場不好太過分,只冷冷道:“你就在那說,靠這麽近幹嗎?”
胡泗壓根不敢反抗,因為他知道種田是真的想弄死他,扒皮抽筋的那種。
而如今的他,作為一只修為低下的廢柴狐貍精,想要留在恩人身邊得庇護,識時務,為俊傑!
張桢見顧家兄弟大為驚奇地打量着胡泗,便知這二人是驚嘆公狐貍精的美貌,于是引見道:“這是我聘的車夫,胡泗。”
“恩人,我打聽清楚了。”胡泗見張桢同人介紹他,立馬微微一笑,眉眼風流,頗為勾人。
衆人被勾着,晃神間只聽他道:
“死的是臨沂縣告老還鄉的楚侍郎,他家一向崇尚風水之說,連家中婦人都懂堪輿之書,在臨沂縣自號風水世家。”
“楚侍郎死後,兩子各立門戶,凡聽說有善相地脈、看風水的道人,兄弟倆都不遠千裏争着請了來,為楚侍郎選擇營葬的風水寶地。”
衆人一聽,好家夥,楚家兩子,還真不能說人家不孝順,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傳!
而且這事兒當個故事聽,也頗為不賴,于是幾人聽得津津有味,崔着胡泗接着說。
“前些日子,楚家兩子分別招羅了上百名風水先生,分成東西兩路,天天去郊野荒林看墳地。用了一個多月,兩家分別尋到了各自中意的風水寶地。”
這不,就趕着來下葬老父親了。
“後來呢?”
種田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動,一雙眼放着光,恨不得自己親自去聽一回,此時連連催促,也不管追問對象是不是他痛恨的狐貍精了。
胡泗身為狐貍精,長得好,嘴皮子也利落,見種田好言催促,有些受寵若驚,也不賣關子:
“楚家兩兄弟對楚侍郎埋在哪,各說各理,互不相讓,便都賭氣不再商量,各自去營建墳墓,現如今,是兩處都齊備了。”
“至今日發喪,靈柩擡到這岔路口,誰也壓不下誰。”
“後面的事,諸位都親眼見到了。”
三個讀聖賢書的書生相互對視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他們今日,怕是有得等了!
令在場之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這一等,足足等到了快日落,楚家兩兄弟都沒分出個勝負。
再不走,縱然是有馬車,他們一行人,怕也趕不上城門關閉之前入臨沂縣的。
那今晚,他們就得跟棺材為鄰,夜宿荒野。
日頭西墜,幾人瞅着天日,憂急起來,便商量道:“不如去問問這楚家,能不能讓出半邊道來,讓咱們先過?”
顧學林自告奮勇道:“不如我去?張兄上午得罪了楚家人,怕是不好溝通,我去吧。”
顧彥也勸解道:“讓兄長去吧,維周,咱們稍坐。”
張桢想想,倒是沒必要争着去,且顧學林說的也沒錯。便依言坐下,與顧彥又說起話來,二人頗為投契。
話說這顧彥,是個妙人!
一個跟張桢一樣膽大妄為的妙人!
張桢對着顧彥,心頭頗生出了些親近之感,恨不能拉着人家立馬拜個金蘭。
可惜自己的馬甲要緊,便作罷。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顧學林氣咻咻走回來,還未走近,便氣道:
“楚家居然不葬了!”
“将靈柩停在路中央,兄弟二人糾集工匠,正在砍樹伐木搭茅棚,以求長久遮蔽風雨,這下,咱們是更過不去了!”
張桢一聽,頓時氣了個仰倒!耐着性子問道:“那他們能不能把路讓出半邊,讓咱們先行過去?”
顧學林大罵道:
“楚家人說了,停靈的位置找風水先生算好的,三日內,不能動!”
“呸,我看他們分明就是故意不讓咱們過!”
張桢心頭暗惱,虧得她想着死者為尊,避讓一旁,讓對方先行。
哪知她一句實話,就将對方得罪透了,竟要堵他們三日。
惹急了她,她就去地府将前顧侍郎的魂提過來,讓他自己跟兒子說要葬哪兒!
“少爺,這楚家人也忒不要臉了吧!我這就上去罵他們一頓,簡直欺人太甚。”種田早就等得一臉不耐煩了,這會兒一聽不能過,冷哼一聲就要去“講道理”。
顧彥趕緊攔道:“張兄,快攔下你書童,這可是前侍郎家,咱們改道!”
張桢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官宦之家,理論上他們幾個小書生是惹不起的。
“種田、胡泗,收拾東西,咱們往回走。”
到這兒,她對着顧氏兄弟歉意道:“真是對不住,你們二人原本是可以過去的,可這個時辰你們用雙腿趕路,怕是趕不上城門關閉前入城了。”
顧學林和顧彥都來寬慰張桢,“不礙,不礙,死者為大,咱們讓就讓了,原本就不幹你事。”
“再者咱們三人,一見如故,傾蓋相交,如沒有這楚家,未必能相識。”
張桢聞言,開懷一笑,贊道:
“正是,正是,也不算白白受這一場氣。”
“就是可惜,與兩位顧兄第一天相交,就露宿荒野,與個棺材作伴,看樣子咱們注定是‘生死患難之交’!”
顧家兄弟聞言相繼而笑,不過很快又憂愁起來,這野地夜裏如何容身?
難不成要厚着臉皮,去蹭楚家的靈堂?
胡泗乘機出來解憂,上前一拜,面上顯出點顧慮,謹慎開口道:“幾位讀書人相公,咱們倒不必一定要宿在這荒野,我知道有一條岔道,行上半個時辰,通北關山下,那有一荒屋,能宿人。”
張桢先是一喜,接着蹙眉,既知道有岔道,為何吞吞吐吐?
莫不是,裏面有什麽不妥?
顧家兄弟也看出了胡泗的猶豫,不過顏值即正義這句話在哪裏都行得通,對着胡泗傅粉何郎的一張臉,顧學林絲毫不疑,細語溫柔問道:“胡兄弟,可是有什麽隐情?”
胡泗看了張桢一眼,含糊道:“聽過往的旅人說,那屋是有主的,可惜鬧鬼,便都搬走了。”
顧學林一聽,忍不住拍了拍胡泗肩膀,帶着些安撫意味,書生意氣道:“子不語怪力亂神①,咱們一行五個,縱然有鬼,不該是它怕我們才是?”
而他這一句話明顯惹了短耳的嫌棄,怎麽就是五個了?它難道不算一行的?頓時氣咻咻要上去啄人。
張桢立馬按下短耳,一邊安撫愛寵,又對着顧家兄弟欲言又止。
既然胡泗都說鬧鬼,那鐵定是真鬧鬼的。
罷了,鬼什麽的,見多了也就練出來了。
這些日子,她數次被城隍廟的文判官請去,處理積務,審判冤魂,十八層地獄都逛過了,到現在,也不是特別怕鬼,了吧?
摸着腰間龍江蓠送的寶囊,張桢瞬間對自己充滿信心。
城隍能怕鬼嗎?不能啊!
這沒準,又是個等着她拯救的冤魂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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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論語·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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