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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曉看尹時嶼那個表情,心裏就很不舒服,尹時嶼過去看他是什麽樣子,那個表情,那個眼神,完全就是一個小孩子絲毫沒防備地看着最親近的人,現在見到他這麽疏遠的一面,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
顧天曉更多不好聽的話也說不出來了,更別提威脅用強了——其實這個念頭也讓顧天曉自己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有缺陷,但自覺勉強還算在正常人範圍內,沒想到尹時嶼居然勾起了他威脅用強的想法,他站在原地,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陌生。
尹時嶼确實有點怕他,因為覺得他和自己心裏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事兒。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尹時嶼看他不說話,轉身要溜,顧天曉出手很快,一把将他撈了回來。
尹時嶼倒也不是遇到事兒了只知道掉眼淚的軟弱性格,他怕顧天曉和自己動粗,下意識擡手,竟是一個要抽他耳光的樣子,可他馬上忍住,因為覺得抽耳光還是太侮辱人了,再說他也沒打人的習慣,便轉去掰顧天曉的胳膊。
顧天曉問:“想打我啊?”
“打你怎麽了?”尹時嶼沒什麽吵架的經驗,有點笨嘴拙舌的,“你再不讓我走我就打你!”
這麽孩子氣的一句話,把顧天曉的心說得酸軟極了,讓他都替尹時嶼覺得委屈,于是他攥着尹時嶼的手腕,往自己臉上抽了一下,完成了剛才那個耳光,尹時嶼沒防備,手指頭是彎着的,指甲把他臉上劃了一道血痕。尹時嶼吓死了,下意識捧着他的臉要仔細看,好在馬上反應過來,一推他,有些慌張地說:“你幹什麽,碰瓷啊?”
顧天曉真沒這個意思,他就是單純的犯賤,不想用強,他只能犯賤,那還能怎麽辦呢。
“你出氣了沒有?”
尹時嶼一張小臉板着,非常嚴肅地看着顧天曉,讓顧天曉猜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過了半分多鐘,尹時嶼才說:“我不生你的氣。”
顧天曉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尹時嶼補了一句,“我讨厭你。”
這句話說得顧天曉透心涼,生氣還好彌補,想盡辦法等人消氣就好了,讨厭怎麽彌補?讨厭一個人,怎麽看都讨厭。
“你就是個騙子。”尹時嶼吵架還是帶點笨拙的孩子氣,又挺委屈,“不安好心,騙我,還老對我動手動腳的,你別以為我不敢和你動手,你再這樣纏着我,我真揍你!”
似乎是想到了昨天那虎虎生威的一拳,尹時嶼有了點底氣,幻想了一些顧天曉被自己按在地上猛錘,淚流滿面地求饒的畫面,一邊這麽幻想着,一邊扭頭走了,走兩步還要回頭看看,提防顧天曉背後使陰招,看顧天曉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他趕緊一溜煙跑掉了。
顧天曉隔了會兒才慢慢地走回去上課,但他的心早就不知道去哪裏了,他這麽冷心冷肺的一個人,居然被一句讨厭弄得心神恍惚,可見這段初戀的威力。整整一天,他都沒敢聯系尹時嶼,他确實被那句讨厭給弄怕了,覺得尹時嶼再随便說出點什麽都能殺了他。
放學的時候,他特意在座位上多坐了會兒,害怕撞見尹時嶼,等人都走差不多了,他才心神不定地拎着書包走出班級,萬萬沒想到,尹時嶼和他打着一樣的主意,這對怨侶頗有默契,連磨蹭的時候都差不多。
走廊上就他們兩個人,尹時嶼一看顧天曉,馬上忘記了早上幻想中自己的威風凜凜,扭頭就要跑,顧天曉卻突然起了一股氣,大步追上,拽着尹時嶼就拐進了衛生間,兩個人都現了原型。
顧天曉把尹時嶼怼到洗手池邊,捏着他的下巴就親了上去,還把手伸進尹時嶼的校服裏,用力捏他的腰。
尹時嶼真是欲哭無淚,他昨天還是一個非常悲傷的心情,預想的是兩個人以後不再聯系,慢慢把這份難過消化掉也就算了,反正他一貫豁達,不和某些宵小一般見識。萬萬沒想到顧天曉居然是這樣的人,做錯了事光嘴上認錯,一看見他不是親就是抱的,現在好了,還伸手摸他肉!
他并不理解顧天曉的恐懼,也不理解顧天曉其實不是為了占他便宜,只是心裏很空,空得坐立難安,唯有這樣才能安撫,這也是為什麽顧天曉說分開不可能。
尹時嶼在顧天曉嘴上咬了一口,顧天曉吃痛離開,尹時嶼喘了兩下,罵他:“滾!”
“我滾不滾你都煩我,我滾什麽?”
尹時嶼聰明的時候是挺聰明,傻的時候也有點二,顧天曉也就這麽一說,他還真的在那裏思考怎麽吵贏,他琢磨顧天曉這話倒是沒錯,滾不滾自己都煩他,他确實沒必要滾,有便宜就占呗。但很快的,他思考出來一個漏洞,顧天曉要是滾了,還能留給他一個好點的形象,頂多也就是個騙子,要是不滾且持之以恒地騷擾自己,那這個人的形象就非常不堪了。
他想明白這一點,剛要開口,就覺得耳垂一熱,一股酥麻的感覺竄到了全身,這才反應過來顧天曉在舔他耳朵,尹時嶼哪裏受過這個,一時間骨頭都軟了,閉着眼睛哼哼了一聲。
顧天曉把他帶進一個隔間,從耳朵舔到脖子,尹時嶼想給他一拳,手上卻一點勁兒沒有,只能虛虛地撓他的頭發。
過了好一會兒,尹時嶼才跌跌撞撞地從裏面走出來,他看上去還有點丢了魂的樣子,低頭檢查自己的褲子拉鏈有沒有拉好,顧天曉則是走到洗手池前,把自己的手洗幹淨,尹時嶼在嘩啦啦的水聲中緩過神來,大喝一聲:“你要死啊!”
顧天曉頭也不擡地說:“嗯,我要死。”
尹時嶼想把他的腦袋按進水裏,卻有點心虛,他剛才要是非常果斷地和顧天曉打一場,把他的狗爪子踩腫,那還能理直氣壯一些,但顧天曉一親他耳朵,他就渾身沒勁兒,顧天曉舔他脖子,他就站不住了,後來的事兒還是他占便宜,舒服完了他喊這麽一句,理不直氣也不壯,弄得他非常沒面子,滿臉通紅地抱着書包就跑。
顧天曉沒回頭,一直洗手,等腳步聲聽不見了,他才甩了甩兩只冰涼的手,覺得自己确實是要死了。
尹時嶼回到家裏,面上看不出來什麽,照常的和爸媽打招呼,閑聊,吃飯,一回到自己卧室,他就坐不住了,把衣服扒了去洗澡,尤其是下面重點清潔,一不小心用大了勁兒,疼得他臉都皺了。
尹時嶼還是讨厭顧天曉,他不能接受別人帶着謊言和他談感情,但是剛才發生的事情讓他覺得非常的丢臉,他恨自己沒出息,恨不得把自己惹禍的耳朵割掉,更恨顧天曉,猛揍了幾下倒黴的恐龍,尹時嶼定下心來,抱着肩膀坐在床上思考對策。
過了半天,他換了衣服,走到夏孟卧室門口,敲了敲門。
夏孟吃完飯了正躺在床上玩手機呢,昨天嚎了一通,并沒得到任何憐愛,弄得他心情非常的差,一看來人是尹時嶼,他更是沒好臉。
“幹什麽?”
尹時嶼說:“我和你商量點事兒。”
夏孟十分警惕,“什麽事兒?”
尹時嶼面上還是淡淡的,看不出剛才在浴室裏的憤怒,“以後上學放學你和我一起吧,我和顧天曉鬧了點矛盾,他總找我事兒,有你在他就不好跟着了。”
夏孟驚呆了,過了會兒,突然“哈!”了一聲。
然後夏孟背着手,在屋裏走來走去,像是地面燙腳,燙得他不知道怎麽好了似的,他溜達了半天,才說:“你們倆打起來了?活該!沒一個好東西!”
他還想對這倆人發表點評論,卻急着說下一話題,只好把那些不好聽的都咽下去,留着下一回合再說。
“我憑什麽聽你的?”夏孟可得意死了,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尹時嶼的腦門上戳了一下,“你昨天不是坑我坑得挺開心嗎?你知道媽揍人多疼嗎?你還敢讓我幫你的忙,給你美的,你給我跪下!”
夏孟屬于是憋壞了,觸底反彈,想狠狠地殺殺尹時嶼的嚣張氣焰,要不是家裏沒這個條件,他或許就要張羅給尹時嶼上刑了。
尹時嶼對付不了顧天曉是沒錯,因為顧天曉和他是那樣的一層關系,但對夏孟,尹時嶼只用半個腦袋就夠了。
“媽打人疼,爸打人疼不疼呢?”尹時嶼靠在他的衣櫃上,剛洗完的小臉白淨透亮,怎麽看怎麽順眼,不要說中年婦女,就是冷酷的中年男子,也是會覺得這個小孩子很值得疼愛,越看越稀罕,忍不住在他腦袋上胡嚕兩把,開一開錢包,偷偷塞一點零花錢。
夏孟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答不答應,你自己看着辦吧,你要是聽話,我就不在爸面前說你不愛聽的了。”
尹時嶼從沒有告狀的習慣,在爸媽心裏是一個懂事又識大體的孩子,正因為沒有,他的話才十分有份量且可信,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會有人懷疑他,而且夏孟前科累累,不用尹時嶼瞎編排,他就夠受的了。
夏孟想通了這一點,如遭雷擊,像顆化了凍的大白菜一樣蔫巴下去,後退兩步坐在床上,也不敢吵吵着讓尹時嶼跪下了。
尹時嶼走了,夏孟突然悲從中來,蜷縮在床上開始抽抽,覺得自己惹了個不好惹的人,這下好了,甩不脫了,抽抽得更厲害。尹時嶼餘光見到這一幕,頓時生出一股物傷其類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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