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這回磋磨下來,大腿內側的皮膚已經被磨得發紅發腫了。
顧涵看了一眼腕表,低頭替哥哥擦身,別有一副貌婉心娴的風致。
今天的弟弟較之往常十分體貼,顧真一面被照顧,一面心裏驚疑不定,在想着是不是今天發生了什麽好事,一向惡毒的弟弟才這樣寬容好商量。他剛想到這裏,就覺大腿內側被狠狠噬咬,尖利的牙齒在皮膚上留下幾個血孔。
弟弟惡狠狠地擡起頭看他,顧真立刻察覺到剛才的心思被讀到了,不由得心虛起來:“……你一直在看表,是不是有事,先去忙吧……”
顧涵沒有立刻發作,只是冷哼一聲,甩臉就預備走了,最後還是忍着怒火,回頭生硬道:“你有什麽待會要帶來的,想看的書或是吃食。”
顧真有些茫然,這是當真要長期把自己關在地下室了,都要給自己帶消遣的書了,他想了想:“把我的日記本帶來吧。”
這回讓他出城的禍端就是一個預知夢,殷辰皓要害死那些精神動力進化者也是因為一個早被遺忘的預知夢。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他這三年來早不止做過多少預知夢麽,也忘了大半,這回想試試能不能在過往的預兆裏摸清頭緒。
卻沒想到弟弟咬了咬下唇,忽然笑了笑:“你也知道未來可能會改變呀,迷信這些做什麽,我才不帶給你。”
說完也不給顧真多話的機會,直接摔門走了。
他走的時候像是心緒不定的樣子,顧真也是個多疑的,自然開始琢磨惡魔亞種怎麽這樣不樂意自己回頭翻閱日記本,難道是之前曾經記錄過一個讓他不快的預知夢?
顧真回想了半天也沒琢磨明白,他活動範圍有限,屋子裏現在也沒書籍,躺着半天怪無聊的,于是也只能拉上被子睡過去,等顧涵帶些書和吃食回來。
他剛才被折磨得夠嗆,不過一會兒就睡過去了,半夢半醒間,仿佛眼前有又一片紅光。
顧真努力睜眼,想辯識清楚紅光是什麽,花了好大的力氣才隐約看清面前是站着一個人。
“……回來那麽早……”顧真迷迷糊糊地嘀咕,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激靈之下全醒了。
面前的人身形矮小,顯然不可能是惡魔亞種。
對方直直看他,一聲不響,正是之前在醫院曾經打過照面的紅衣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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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真立刻撐着手臂坐起身,心裏焦灼不已,這人是怎麽能無聲無息出現在被反鎖的地下室的,上回也是,她直接在門戶反鎖的兒童病房接待大廳裏現身了。
這個女孩是什麽來頭。
對方顯然并不着急,目光先是落在顧真臉上,又帶着打量的意味一路蜿蜒向下。
顧真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赤身裸/體,十分不體面,他趕緊扯了被子裹在身上。
女孩這才收回視線,又望向天花板上的板門。
人對于未知的事物總是更恐懼的,顧真此刻懷念起弟弟來,想着他既然能聽見全城人的心聲,該怎麽樣讓他注意到地下室裏多了一個疑似惡鬼的女童。
也不知道世上有什麽對付邪祟的異能。
想到這裏,他忽然轉過彎了,或許這不是邪祟,而是能制造這樣幻象的異能。
女童竟然像是能讀到他內心百轉千回一般,露出了一個微笑,仿佛在肯定他剛才的揣測。
顧真內心焦灼,前所未有地想念顧涵,一面試探性開口道:“……你會說話嗎?”
女童沒有直接回答,伸手在自己後頸上摸索了一會兒,最後停留在後腦部位,突兀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顧真心裏猛地一墜。
這分明是暗示殷指揮官的死法。
難道她是殷辰皓化成的厲鬼?
死前是個個子高大的成年男人,死後怎麽化成了這樣女童。
顧真想到這裏,卻見紅衣女童也露出奇異的表情,手指豎起緊貼嘴唇,正是一個噤聲的動作。
為什麽她要做這樣的動作。
女童再次望向天花板,板門動了動,随即被打開了。
在門打開的那一瞬,嬌小的身影消失了。
顧真仰頭看着門外來人,正是親弟弟顧涵。
對方殊麗貌美的臉上帶着急切,看确認顧真時平靜下來,甚至笑了笑:“你怎麽總在害怕,是因為我不在嗎?”
顧真有些茫然,他剛才害怕了嗎。
見到顧真迷惘的表情,惡魔亞種露出柔和神情:“我被你關了三年也沒害怕過,你這樣容易擔驚受怕是如何殺了林池和殷辰皓的?”
不說還好,說起殷辰皓,不知為何他隐約忌憚起來,總覺得對方沒有真死。
“你不要怕,以後有我在,”也許是看到哥哥難得的脆弱的一面,顧涵今天極為好商量,甚至單手抱起顧真,另一手攀爬着鐵梯,柔聲寬慰道,“我帶你去放放風。”
放風?
顧真陡然清醒過來,意識到現在如同性奴一般的處境,他不無難堪說:“會遇見熟人嗎?”
惡魔亞種目光流轉,視線在他身上處處情/欲痕跡停留,沒有立即回答,過了會兒才說:“你不想見就不見。”
離開地下室,顧涵抱着他路過一段走廊,來到了客廳。
剛才應當曾經招待過客人,桌上還放着幾個瓷杯,殘留着茶水。
“誰來過?”顧真條件反射地問,很快意識到這并不是自己的家,也沒有這樣的立場發問,立刻打圓場道,“随便問問,不說也沒事。”
顧涵将他放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半蹲下/身體,很認真地說:“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兩個人的家。”他看了一眼桌面,極為娴熟地收拾起來,“應急指揮中心的人來了,他們嗅覺很敏銳,第一時間來恭喜我獲得這個城市的統治權,同時告訴我……”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是否要說,但大約是剛才也講過安撫顧真的話,還是據實以告,“西南十二避難所叛亂了,自立為國,那裏發生了嚴重的災禍,出現了前所未見的亞種。”
顧真皺了皺眉:“他們會好心特意來提醒我們提防?我們和西南十二避難所也不接壤,還是想逼我們多上供,給未來的戰争籌措軍資。”
弟弟伸手摸了摸顧真眉間,将皺起的皮膚按了回去:“我會處理好的,你安心在家裏等我就好。”他親吻顧真臉頰,呢喃道,“我會對你很好的。”
也許是之前被折磨得厲害,也許是弟弟的話太過誠懇,也許是流浪了十餘年,對家這個詞太過期盼和眷戀,顧真竟然有一瞬的心軟,不自覺說了一聲好。
顧涵聽到了他的回應瞬時越顯容色光豔逼人,他不住輕啄哥哥臉頰,喃喃自語:“我那麽愛哥哥,哥哥也愛我。”
聞言顧真苦笑,看了一眼自己癱瘓的雙腿,哪兒有這樣的愛。
弟弟摸索上大腿內側,掐了皮肉,恨恨道:“還不是因為哥哥太招蜂引蝶了!”他剎住話頭,最後輕聲道,“你先這樣吧。”
這話的意思應當是有轉圜的餘地,顧真想,畢竟做癱子的苦他只嘗了這幾天就受夠了。身體無法把握,成了精神的累贅。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清脆的敲門聲,有人揚聲道:“顧指揮官,我忘了一樣事情。”
顧涵冷哼一聲,輕聲解釋:“是應急指揮中心的人。”他看了一眼全身赤裸的哥哥,不放心地抱起顧真,“我先去應付他們,過會兒和你說。”他将人放在休息室裏,反鎖上了門,走開前還不忘囑咐:“你不要生事,不然我會重重罰你。”
休息室窗戶對着院子,院子裏應當長久沒有修整了,野草叢生。顧真仰躺的沙發大概是新換上的,柔軟舒适,整個人不自覺陷入進去。
或許身體孱弱殘疾,連帶着精神也虛弱了幾分,他實在不甘心做一個比常人還不如的殘廢,不死心想試試精神動力異能,伸手想試試隔空移動茶幾上的花瓶。
試了幾回,塑料花瓶毫無動靜。
他洩氣下來,心想再這樣下去,越發成了毫無作用的廢物,生死不過在顧涵一念之間,農耕社會裏失去勞動能力的老母親尚且會被逼上姥舍山,在冬日裏餓死凍死,更何況自己和親弟弟之間有積怨,哪天也不用他開口送上山,只需要斷了食物就會被直接餓死。
顧真轉頭看休息室設置,這裏大概也被顧涵裝修過,牆紙是新貼的,不過地板有些磨損,應當還來不及更換。牆上一副油畫被帷幕遮住。
他現下有些怕了帷幕了。
……為什麽會怕了帷幕?顧真疑惑地想。
琢磨了一會兒沒想明白,也不糾結了,他向來從善如流,又去看橡木鑲嵌細工書櫃,架上空空如也,估計等着未來顧涵收集了器物放上去。
書架下方是兩排抽屜,這些家具極大可能是顧涵收買來的,也許還存着之前主人的東西,裏頭或許就有能護身的武器或是別的有用的物件。
這個念頭一旦起了就再也壓抑不住,他依靠着手臂朝着書架方向攀爬,幾天下來已經熟練了許多,再也不會和以前一樣動辄摔倒在地,挪了幾下就來到書架面前。
最下的位置是橡木櫃,他手按在把手上,猶豫片刻,直接打開櫃子。
裏面整整齊齊擺放了幾排器具,簇新,還體貼地被塑料包裝和标簽分類了,顯然是其他人代勞采購來的。
全是性虐用的各色用品。
标簽落款日期是昨天。
——沒有意外的話應當全都是顧涵準備下的。
他為什麽要預備這樣多的淫邪物件。
顧真還來不及琢磨明白,眼前地上出現了一雙小小的紅鞋。
他擡起頭,紅衣女童正在俯視着他。
女童容貌極美,卻帶着一種純然的憐憫,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顧真辨別了會兒,就明白了過來。
女孩是在說:“他會害死你的。”
也許是顧涵這幾日表現太過溫順體貼,許諾又太過誠懇,顧真一時竟然不敢置信,他搖了搖頭。
女孩憐憫更甚,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一般消失了。
這時門被打開了,顧涵居高臨下看着哥哥,臉上越發冷峻:“哥哥,我警告過你,不要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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