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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來這座寺廟本就不是為了求神拜佛,而是為了看傳說中那繁茂如雲,似煙似霞的芍藥。可沒想到來了,确實含苞待放的狀态。聽說今晚會下一場雨,也不知道這雨會不會催折了今年的花期。
時霁很忙,能陪自己過來的機會不多。
還真的有點可惜。
“就這麽簡單?”
時霁有些不敢置信,他平日裏交友甚廣,在天界佛界都有相熟的朋友。偶然間提及凡人的願望,大多都是升官發財,姻緣健康。人自然是有着無窮的欲望的,當這難以填補的欲望難以靠人力去實現的時候,神明成為了他們唯一可以仰仗的對象。
“嗯啊。”
沉複點了點頭。
他以往生活中幾乎所有的欲望,都已經被時霁實現了。
既然如此,又何苦向神明禱告。
他足夠幸福,別無所求。
時霁望向他,眼神柔和:“這裏的神明很靈的,一定會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既然如此簡單,那自己怎麽能坐視不管。
時霁擡手,白色的光于掌心之中凝聚,随後又如同星子,四散而去。
聽着時霁的話,沉複也只是淡淡地笑着,他自認為自己許了個奢侈的願望,這山上寒薄的溫度根本不足以催發盛放的花朵。
可他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反花鳥走獸,未在天界登名造冊者,皆是他妖王的子民。
只是芍藥,倒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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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山的花朵,次第開放,在點點青山之中,開出粉白交疊的煙團。
原本陰雲密布的天空也突然開了一道縫,風一吹,卷走萬頃烏雲。
沉複走出山門時,晴空萬裏。
天是澄澈的藍,太陽将一切都照的那麽明媚,那麽亮堂堂。
沉複忍不住仰着頭,想要去呼吸着擡着太陽氣息的空氣。
開花了。
那白色的,粉色的,初夏陽光裏極盡嬌豔與媚妍的花朵開了。
沉複說不出的興奮,只是回頭看向了時霁。
時霁站在光裏,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亮晶晶的,像是他整個人都被光洗了一遍。
“我說過的,”時霁笑着,“這裏的神明很靈的。”
求神拜佛确實會靈。
可世間神明卻罕見會低頭聽一個凡人如此簡單的願望。
誰讓他身邊站着的是傲慢随意成性的妖王。
事後,天界派人來找時霁算總賬。
“咱們也沒惹出什麽亂子,再說了,芍藥花仙的籍冊可是挂在我們妖界的,輪得到你們天界來管嗎?天氣啊,吹散兩朵烏雲而已。”
顏一隐陪着笑擋住了天官的問罪。
“妖王陛下既然是一界之主,就該有一界之主的樣子,怎麽能如此随性——”
“為博美人一笑嘛,可以理解。”
聽了這話,那仙官突然皺起了眉頭。
“這——妖王陛下心有所屬了?”
“那自然,”顏一隐的狐貍眼眯成了狹長的縫。
那仙官臉色難看,忙說句知道了就回了天宮。
這一趟,玩是玩的開心,但落下的工作可一個沒少。
時霁一夜沒睡,忙着處理妖族的事情,剛準備閉上眼養一下神,手機又響了起來。
打過來的人是公司最近招收的練習生,是個清爽幹淨的少年,可惜問題太多,目的不純,總纏着自己問東問西。時霁不是看不出他的示好和刻意接近,他厭煩這種湊近乎的人類,下意識地将人拒之千裏。
“前輩你在幹什麽?我猜你剛起床吧。”
“我在嫖娼。”
時霁一句話給人打了回去,然後挂斷了手機。
他嘆了口氣,感慨現在的小孩心都不用在正道上,盡想着攀高枝一步登天。
還是沉複比較可愛。
把手機随意扔在床上,時霁去往客廳,在那裏,沉複已經準備好了今天的早飯。
“晚上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解決吃飯的事情?”
“嗯好。”
這段時間,時霁總是如此,沉複倒也有些習慣了。
妖界最近雜事頗多,時霁處理地焦頭爛額,好不容易從這些破事中脫身出來,擡頭看到了顏一隐。
他自然也是為了以之教的事情來找的時霁。
以之教名單已被核對,所有人員都在冊,除了教主朱鴻。
如今朱鴻下落不明。
“你猜測以之教覆滅後,朱鴻會怎麽辦?”
這是顏一隐頗為困擾的問題。
一方面是朱鴻常年不在教內,看來并不會把以之教放在心上,另一方面以之教又确實是朱鴻的老巢,他應該不會輕易放棄。
時霁沉默不語,許久才出聲:“我們不如換一個角度,如今的朱鴻最想要的是什麽?”
“得道成仙。”
整個以之教最為瘋狂的夢想就是如此,他們十年百年來換身體,修邪道,為的就是能夠長生不老。
“他們擄走當年的沉複或許為的就是這麽目的,既然如此,不管我們覺得他們的邏輯有多好笑多離譜,他們想要的一定是沉複的身體,朱鴻想故技重施,把自己的靈魂換進沉複的身體裏。如果我沒記錯,曾經有人成功過,披香殿白骨夫人——”
披香殿的侍女就曾被道士所騙,那道士剝皮拆肉,用神明之血得道成仙,侍女只剩骨架,後改名號為白骨夫人。
但也有所不同,這麽多年,以之教的人并沒有成仙。仙界記錄時霁托麒麟拿到過,并沒有什麽異樣。
這個方法或許并沒有奏效,又或許——
時霁記得阮知年說曾看到過紅衣人出現在沉複墜樓的附近,那就說明,沉複的身體很有可能逃脫了朱鴻的控制。
既然如此的話,朱鴻——
“以之教已經覆滅,朱鴻日後想換另一個肉身恐怕很難,所以他必須咬準現在的機會,利用沉複的身體得道成仙。身體和靈魂之間會有感應,朱鴻最近一定會來找沉複,我得監聽沉複的電話,還有——”
一時之間理清所有的思路,時霁覺得有些頭暈。
“但是師兄,你想過沒有,抓到朱鴻,意味着你需要打碎沉複這麽多年來,普通人的美夢,你必須告訴他的身世,告訴他這麽多年的生活都是假象。”
告訴他,沉複的不幸,來自于自己的無能。
沉複的流浪,孤獨,自卑,都源于自己沒有及時趕到君子國。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又或者說,你有勇氣告訴他這一切嗎?
“那又如何,這些事我總歸要說,有些錯,也總歸需要承擔。”
時霁說的輕描淡寫,但捏緊的拳頭早就證明了他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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