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抱錯7

到了山腳小屋, 江蕭林并沒開門,他繞到屋子後的稻草堆,拿起一旁的木棍撥弄幾下, 很快就露出成堆的須籠。

那裏風吹日曬, 又被山上不少松葉覆蓋, 在江蕭林撥開前, 姜邑都沒想過這裏還有這麽多精巧的須籠。

這東西他之前在鎮上也見過,據說泥鳅黃鳝蛇啊魚啊的進去就出不來了,怎麽也比他徒手抓得多且省力氣, 只是他不會做, 也不舍得花錢買。

他看江蕭林把那些須籠全部拿出來,小聲問:“這是你的?”

江蕭林嗯了聲:“很多年前做的。”

姜邑不說話了, 心裏還有點不高興。

給他一點時間, 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離開山腳木屋,兩人往田埂水溝那邊去,江蕭林在前, 他在後, 眼睛亂轉着看對方怎麽做。

江蕭林用一些米糠做誘餌,他似乎很清楚泥鳅躲藏的地方,将須籠埋入泥水裏, 就起身前往下一個地方。

姜邑起先還跟他一起走,學會技巧後,就拿着須籠自個兒跑了,陷阱全部下完, 他記下地方, 有些開心地往回走。

從田埂出來, 乍然看到樹下多出一個黑影, 姜邑頓時蹙眉,以為又遇到了鬼,要撿石頭打過去,那黑影忽然出聲:“怎麽又不笑了?”

姜邑:“……”

他眉頭快擰成了一團:“你怎麽沒走?”

江蕭林沒說話,等他到了跟前,才一同往前。

夜色深沉,姜邑看不清他的臉,說:“我不白用你的東西,明天會分你五成的。”

江蕭林腳步微頓,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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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村口,左邊是姜邑家的方向,右邊是姜鐵柱家的方向,他看到江蕭林和他一同朝左邊走,只當他是回山腳木屋睡覺。

可到了自家門口,江蕭林就停了下來。

姜邑:“???”

江蕭林問的很禮貌:“憑那幾個須籠,我能否在你房子裏借住幾晚?”

姜邑:“???”

江蕭林道:“山邊木屋那兒有些潮,我看你這裏非常好。”

姜邑微揚了下巴:“當然好,我每天都曬被子被褥,可不是你那破屋子能比的。”

江蕭林唇角一動:“嗯。”

姜邑皺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江蕭林笑了。

他說:“我不願意,你的須籠那麽小,我的房子這麽大,頂多給你住一晚抵了。”

這說法完全是胡攪蠻纏了。

江蕭林卻好脾氣道:“那從明日起,我按客棧的房間付你,可以麽?”

怎麽就非要住這兒了?

姜邑起初還覺得他奇怪,可很快想到李麻那些話,若他是江蕭林,也絕不會再住進姜鐵柱家,至于村子裏的其他人家,似乎也沒什麽差別。

那除了他家,确實沒什麽選擇了。

姜邑開門領他進去,心裏覺得賺了一筆,臉上還要露出為難的樣子,躬身去那邊收拾床鋪:“我這是新床,還沒讓別人睡過呢,也不比客棧的差。”

江蕭林颔首,似乎聽得很認真。

姜邑又去拿竹席欲往地上鋪,江蕭林回頭看見,當即上前制止他:“你這是要做什麽?”

姜邑抱着竹席瞪他一眼,似乎覺得他很笨:“我家就一張床,你說我要做什麽?打地鋪而已,少見多怪。”

江蕭林自然知道他要打地鋪,看他還要繼續鋪,眉心蹙起,用力将那卷竹席搶走,臉色也微微冷了些:“你的床很大,我沒想一個人獨占,這天時,外面毒蟲多,睡地上也不怕進來咬了你。”

“又咬不死,”姜邑嘴犟,“哪有客棧老板睡客人床的?你不會想只付一半吧?”

江蕭林一怔,反應過來後,簡直要氣笑了:“你說什麽?”

姜邑看向他:“你還真想只付一半?”

江蕭林:“……”

姜邑伸手去拽自己竹席。

江蕭林比他高了大半頭,憑借身高優勢将竹席往上舉了舉,看他陰着臉掐自己胳膊,盡管疼,卻被掐得生不出氣了。

姜邑:“給我。”

江蕭林垂眸:“很晚了。“

姜邑聲音大了些:“那你還不快給我!”

江蕭林細細盯着他看,也不知道怎麽了,原本還桎梏着對方肩膀的手忽然向上,在那蓬松微卷的長發上摸了摸,轉瞬放下:“不會只付一半……從一個月前,我身邊就諸多怪事,你就當我害怕,求你一道睡吧。”

“……也不早說。”

窗外銀月如鈎,姜邑的小屋子沒糊窗戶紙,這季節夜風吹進來很涼快。

姜邑本想睡在外面,可上床前,江蕭林已經将外邊的位置占了,他只好跨進裏面,拿了把菜刀擋在枕頭下。

江蕭林看了眼,沒說話。

那菜刀不是防江蕭林的,自從晚上看了那條死毒蛇後,姜邑也努力想過兇手是誰。可村子每一個被他收拾過的村民都有的動機,就連雲京來的羅以鴻,但凡對自己名聲要求高些,或許也有理由殺他:殺了他,也就沒人知道羅少爺對曾經的摯友許諾幫助卻又不聞不問,轉而一味結交江蕭林。

可姜邑還是覺得不對勁,如果和他有仇的村民要害他,弄來這麽一條少見的毒蛇太難了,而且稍微不當反而會送了自己的小命,這麽艱難的害人方式還不一定能害成功,畢竟他睡前只要檢查下床就能避免。

至于羅以鴻,姜邑回憶了下這位“竹馬”昔日與人不對付的報仇行徑,真要搞死他,那得把他弄回雲京再找人下手,說不定還能落得個為摯友盡力的名聲……

至于江蕭林的随從,更不可能,他們實在沒必要這麽着急,萬一一個月不到就能破除咒殺,他們怎麽向江世元交代?

可毒蛇的出現實在蹊跷。

不是沒懷疑過江蕭林賊喊捉賊的可能,可對方實在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不管怎麽說,未知的危險足夠令他謹慎起來。

屋內漆黑一片。

姜邑閉上眼沒多久就睡着了,睡夢中翻了身,一只胳膊打到了身側男子脖子上。

“……”

對方一聲不吭,垂睫看着他。

姜邑又翻了個身,他怕熱,天熱時睡覺就會來回翻身,把一個地方焐熱了就立馬換地,幾乎成了本能。

江蕭林看他從正躺翻成了橫躺,腳丫子墊到別人身上都無知無覺,便起身看過去。

卷發青年長睫垂落,在眼睫下蓋出一片密密的陰影,嘴唇閉得緊緊的,鼻間發出細微的呼呼聲,睡得正香。

江蕭林本想幫他弄正身子,看着看着,薄唇緊緊抿直,不由自主就下了床,他腳步很輕,也不點燈,摸着黑找了本今天帶過來的書,上床對着那人輕輕扇動起來。

直至屋外蟲鳴漸小。

……

姜邑再睜眼醒來,“客人”已經走了。

天剛亮,他打着哈欠穿衣穿鞋,準備去收須籠,才出屋子,就見一排排濕漉的須籠躺在屋檐下,先前他用來裝泥鳅的木桶裏傳來嘩啦啦的水音,湊過去一看,是密密麻麻的泥鳅,在水裏翻來翻去……

再去數那邊的須籠,數目都對上了。

除了江蕭林,沒別人會做這種事。

不過,姜邑想不到他居然能找到自己布下須籠的位置……

重新起身,姜邑目光往遠處掃了掃,沒江蕭林的人影,只有幾個趕早出去與做農活的同村村民。

自從他那天開始收拾欺負自己的幾個村民後,大多人都繞着他走,今天自然也是。

姜邑求之不得。

天徹底亮後,他拎起水桶放進背簍,背着準備去鎮上。

即将到村口的時候,遇到了挑水的王老大,這王老大家裏只有一個比他小一歲的弟弟王老二,是蓮花村出了名的老實人,誰家有事一喊,必然會過去幫忙,當初也沒欺負過初到蓮花村的姜邑,雖然後來也随大流避着他走,但始終沒說過他壞話。

今天竟有些不同,老遠看到他也不躲,甚至還笑嘻嘻地直奔着他過來。

到了近前,姜邑準備繞開,王老大卻擋着他道:“姜邑,下個月我就要辦喜酒了,你到時候也來吧。”

姜邑一愣,記憶裏這王老大和王老二一直是村裏的光棍,由于父母早亡,老大長得還不好,又有個弟弟要同住,一直不好說親,弟弟雖長得好些,但因為長兄不成家,他也不好先娶,也就一直耽擱了。

剛來蓮花村那段時間,姜鐵柱沒少在家裏笑話王老大,說他像王老大這麽大,兒子都能幫他幹活賺錢了……

姜邑問他:“哦,新娘誰家的?”

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老大對他格外熱情,撓着頭笑:“隔壁村的,前段時間找人說的媒,昨天定下的日子,準備簡單些辦,不過都是同村,我希望大家都能來。”

姜邑說:“那恭喜了。”

王老大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客套地說了幾句挑着水又走了。

姜邑背着竹簍往前走,遇到的人都在聊王家的喜事,王老大似乎家家戶戶都去通知了,有的高興,也有同樣打光棍的面帶不屑:“怪不得呢,聽說是個寡婦,小姑娘能願意嫁給他?”

姜邑本來沒打算聽那人陰陽怪氣,可走了兩步,似乎有人反駁了那句話,那人竟又說:“原本倒是有個好姑娘,只可惜呀,寧死都……”

“你閉嘴!”

姜邑回頭,吼着讓人閉嘴的人居然是拿着鐮刀過來的朱大牛,他表情極其難看,那人突然被他如此大吼,也不生氣,只是悻悻地轉過臉不再說了,背着農具灰溜溜走開。

朱大牛走後,姜邑直接過去,問還在原地唠嗑的幾個人:“剛剛說到的那姑娘是誰?我怎麽沒聽說過。”

路邊氣氛原本因為朱大牛那一下有些尴尬,可一看他來了,“诶呀”幾聲,不約而同作鳥獸散,生怕挨上他似的,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

姜邑站在原地踢踢土,記下了最開始那個人的臉,似乎叫劉二狗。

他背着竹簍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下午回來,怎麽着也要撬開那張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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