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把菜刀1
張劭是個廚子,而且是個好廚子。今年28歲,25歲的時候在一項國際知名廚藝賽事上以一手中國菜征服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評委,擊敗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對手,一舉奪得桂冠一戰成名,堪稱當代青年版小當家。回國後就在廚師界名聲大噪,也不受聘于哪家飯店,只是經常到處當客座大廚,一頓飯萬把塊錢。于是從此以後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高峰?
少年你別傻了,人生怎麽可能如此一帆風順。
張劭在等紅燈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來電人是“李護士”,他就大約猜到是什麽事情。
“李護士長,您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頗為無奈:“張先生,您的母親今天又傷人了。”
果然……張劭在心底嘆氣,嘴上忙問道:“誰受傷了?傷勢怎麽樣?”
“兩個人受傷,不過都是小傷,一個是您母親的護工小範,還有一個是前來探訪的家屬。我希望您可以來一趟醫院。”
“當然當然。”綠燈亮了,原本想要直行的張劭轉到了右轉道上,“醫藥費我也會支付的,麻煩您了,李護士長。”
車開到了療養院,李護士長正等在門口,見到張劭以後就開始介紹情況。
“老太太是想和別人打招呼的,只是手裏的刀太吓人,小範還沒來得及跟人解釋對方就吓得大叫起來,這一叫把老太太也吓一跳,然後就手忙腳亂地不小心傷人了。萬幸傷勢很輕,都不用縫針。”
張劭連連道歉,被李護士長帶着見了那兩個人。護工小範早就在接工作的時候就知道病人的狀況,只是對張劭說不打算再接着做這份工了,結了工錢和醫藥費就走人了。另一個人顯然氣得不輕,開口就是一股火藥味:“我說小兄弟,也不是我不尊重老人,可是您老人家這樣的,就別在人多的時候出來遛彎了成不成啊?”
張劭對這種事已經有些麻木了:“對不起啊這位先生,我媽的情況很特殊,您見諒……”
“我現在見諒是沒問題啊,又沒缺胳膊少腿的。可我這要是被開瓢了,那也不用見什麽諒了,直接見祖宗去得了!”
最後張劭彎腰賠禮,醫藥費再搭上五百塊把人送走了。目送對方消失在視線裏,他疲憊地嘆氣,然後對李護士長說:“我去看看我媽。”
老太太的病房在三樓,老人家滿面紅光發絲銀白,精神頭很是不錯,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她正懷抱着一把菜刀,并對着拿把菜刀絮絮叨叨地說話:“老張,劭劭怎麽還不回來啊?都放學一個多小時啦。他是不是又去打球了?”
張劭推門進入,嘴裏喊着:“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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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立刻擡頭:“劭劭回來啦!是不是又去踢球啦?我和你爸就等你吃飯了。”頓了頓又道:“你怎麽回來也不跟你爸打招呼啊?沒禮貌。”說着就揚起了手上的菜刀,刀刃泛着閃閃寒光。
張劭無奈,只得硬着頭皮沖那把菜刀喊了一聲:“爸。”
老太太這才滿意,笑眯眯地說道:“快洗手去,你爸那一桌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呢。”
張劭立馬從善如流地退出病房,去了母親的主治醫生佟醫生那裏。母親65歲開始患上老年癡呆,自從父親在她68歲去世後病情就突然加重,拿着父親生前用了一輩子的菜刀不肯撒手,倒也不用來傷人,只是執着地把那把刀當做自己死去的丈夫。後來無意中傷及了鄰裏,才無奈之下送去療養院,半年之內已經轉院兩次,帶上這次傷人四起。
佟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精明幹練的女人,看到張劭來了馬上點頭致意:“張先生,請坐。”
“佟醫生,真是抱歉,我母親又……”
佟醫生打斷他的話:“張先生,您母親的情況我們能真的盡力了,但是現在我們必須考慮把她安置在隔離病房的事了。”
張劭噎了一下,這種情況他也在前兩家療養院遇上過了,每次他的選擇都是為母親換一家療養院,這次他卻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但他還是抱着希望問道:“佟醫生,我現在也不說治好我媽了,就讓她以為別的東西是我爸行嗎?照片,戒指什麽的。”
佟醫生也知道眼前這人有孝心,只能無奈道:“張先生,有關這一點我們試過很多遍了。您母親之所以能夠不被隔離,是因為她沒有傷害人的意圖,但是,半年四起傷人事件,就算沒有人受重傷也實在是……”
張劭有些無力,只能嘆口氣:“我知道了,佟醫生,給我一個星期考慮一下吧。”
佟醫生也不願再多為難他,點頭答應了。
張劭離開醫院前又在病房外看了母親一陣,老人正在吃晚飯,因為一只手要拿菜刀,所以只有一只手吃飯,弄得桌上一片狼藉,不過她也沒在意,還是一邊吃一邊和那把菜刀說着話。
看着那把伴随父親一生的菜刀,張劭突然鼻子一酸,産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那把菜刀真的就是他父親一樣。
張劭從這一天開始就一直非常煩惱,母親是個愛熱鬧的人,無論是得病前還是得病後,所以他是真的不舍得把母親放到隔離病房去,可是也絕不能讓她再拿着刀傷人。陷入兩難的張劭甚至連做菜的熱情都下降了不少。
“哎,張劭,你怎麽了?”好友曹毅勤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雖然你做的菜沒什麽問題,可是這臉怎麽這麽難看啊?被人甩啦?誰這麽不長眼啊?”
曹毅勤是張劭還沒拿到那個一鳴驚人的大獎之前就認識的朋友,家裏開了家五星級的酒店,為人很義氣,以前張劭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廚子時就和他兄弟相稱,所以張劭經常到他家酒店幫忙。
曹毅勤看張劭實在是不對勁,就把人拉到一家常去的高檔酒吧。
幾杯酒下肚,張劭也把自己那點事兒跟朋友說了。
曹毅勤看着張劭一杯杯酒下肚,也頗為着急,摸着下巴分析道:“我說,你媽這個還真是夠奇怪的啊,我表姑奶奶也得這病,不像你說的那麽邪性啊。”
張劭點點頭:“看了很多專家都說不像普通的老年癡呆,可是也說不上是別的什麽病。我都快急死了,我看過隔離病房,條件是不差,可是實在太偏僻了,我媽那麽愛熱鬧,別到時候這病好不了,又憋出點別的什麽病。”
曹毅勤問道:“那你媽對你爸別的遺物有啥反應沒有?鍋子鏟子,還有衣服照片之類的。”
“沒有,就認準拿把菜刀。”張劭搖搖頭:“不過那把菜刀一直是我爸自己磨的,用了幾十年了。”
曹毅勤皺皺眉,好像想到什麽,随後小心翼翼道:“哥們兒,你別嫌我說話不好聽,你母親這個狀況,聽上去怎麽像中邪似的。”
張劭最是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方,聲音提高了一點:“你瞎說八道什麽呢!”
曹毅勤趕緊安撫:“別生氣,我知道你不信這些,可是眼看現在也沒什麽辦法,不如試一試?我也不帶你去找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林山寺你知道吧,那裏的主持名氣挺響的,我爸正好認識,不如去那裏看看?”
張劭沒說話,曹毅勤卻看出他的動搖,趕緊再接再厲:“我還會害你不成?這樣,明天你就跟我去一趟,先不帶上老太太,就你跟我去,看看靠不靠譜怎麽樣?”
最終張劭還是答應了。
林山寺在D市确實有名氣,裏面幾代主持據說都是得道的高僧,還接見過國家領導人,別說D市,連周邊地區都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張劭被曹毅勤帶着走向寺院的深處,這座寺有上百年歷史,經過不斷的翻新很是有幾分氣勢,連大門都顯得很莊重,張劭不禁覺得這次朋友的建議還挺靠譜。
七拐八繞的走進一座樓閣,一個身着袈裟的和尚面對他們站着,年齡五十上下,對着兩位雙手合十道:“兩位施主裏邊請,貧僧恭候多時了。”
跟着他往裏走的時候,曹毅勤對張劭說:“這就是這裏的主持,悔罄大師。”
悔罄把兩人引導茶室,泡上了茶,笑着說:“曹施主貧僧認識,不知這位施主尊姓。”
張劭不信宗教,卻還是有基本的尊敬的,點頭道:“免貴姓張,悔罄師傅您好。”
“施主看上去不像信佛之人,這次來這裏是有什麽棘手的事嗎?”
張劭這回倒是有些驚訝,自己不信佛應該不會有人提起,不過也就幹脆順水推舟,點了點頭:“的确,我的母親……”
悔罄聽他講完,微微一笑:“張施主是位難得的孝子。”頓了頓又道:“沒見過令慈貧僧不敢口出狂言斷定結論,不過張施主若是真願意一試,貧僧知道一個人也許可以幫上你的忙。”
張劭皺起眉,沒想到事情變得複雜了。
悔罄笑呵呵地看透了他的心思:“張施主不要着急,首先貧僧也不能确定令慈的病症是何原因,找那人未必有解決的方法,其次哪怕那人解決地施主的燃眉之急,也不會索取一厘一毫,這點貧僧保證,出家人不打诳語。”
于是這天下午,張劭從林山寺出來,手上多了一張紙,上面寫着:D市清淺路394弄28號602室,于魏晉。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一枚,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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