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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華淵的五萬兵馬往南逃去,左将軍一路追擊,用不了多少時日便能将這茍延饞喘的最後一支軍隊消滅。藍瀾深吸一口氣,打了這麽久的仗還真累。

她解下铠甲,走到水盆旁,透過汪汪清水看到了自己的臉。

父親是武将,自己也熟讀兵法,從小舞刀弄槍。她從沒想,原來有一天自己也能上戰場的。風沙洗禮,皮膚比剛出京城那會兒粗糙了很多。

伸手觸碎了水中倒影。

昨日葉天辰來了驿站的事情要不要告知陛下呢?

藍瀾洗了把臉,最終決定送一封信去。

冷烨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正是午休剛醒,服了藥便靠在一旁看藍瀾寄給自己的信件。

一般軍政信件都是由特使送來,用火漆封好。而這一封只單單寫了「陛下親啓」四字,想來可能是家書。

冷烨拆了信,細細讀了信中內容,不知如何回複。

他揉碎了信紙,表面平靜,內心卻再添波瀾。

回到案前,想要回信,卻不知寫些什麽。蘇君鹄進來,也就看到他猶豫落筆的這一幕。

「藥可吃了?」

冷烨聽他的問話,收起筆來,「吃下了。」

「準備寫什麽?有顧忌?」

見人不答,蘇君鹄又問,「國事還是家事?」

「你這話問的,好像國事家事都瞞不得你一樣。」

蘇君鹄聽罷不語,瞧見仍在桌角的信紙,剛想去撿卻被冷烨搶先一步。

「看起來,是家事。」微微一嘆,嘴角扯出個笑容,他便想出門去。又聽後方傳來聲音讓他等等,他轉身過來,見得冷烨望着自己,臉上不喜不怒倒也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他不急,坐在一旁靜待。

冷烨也是考量再三才決定問這人,畢竟,對于葉天辰,可能他比較熟悉。

「你和葉天辰關系甚好,可知曉他與夜秋白的關系?」

「與夜秋白什麽關系?」蘇君鹄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麽問,一時疑惑。

「他們沒關系?」冷烨不确定。

「若說有關系,那小子前段時間一直傳信給我,說的都是夜秋白的事。」

「什麽事?」

「還能什麽事,如何攻城,如何解荀城之難等等。」

冷烨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可眉頭卻皺了起來。蘇君鹄也蹙起眉頭,「可是有什麽問題?」

「藍瀾傳信來說,葉天辰在驿站被抓了。」

被抓?「被誰抓了?」

「夜秋白。」

蘇君鹄豁然站起,這還了得。葉天辰本是為了自己才去跟着這人,如今被抓,便很難逃脫了。夜秋白的功夫他領教過,實在深不可測。

「雖是被抓,夜秋白卻說葉天辰是他的人,因此藍瀾才來信告知朕,詢問朕的意見。」

蘇君鹄好笑,若是被當做亂黨抓了那葉天辰是活不了的,可這下他出言保他又是為何?「你的意思呢?」

「葉天辰暫無危險。寬心吧。」

「嗯。」

兩人相視,一時竟覺尴尬,冷烨轉過臉去。「憶兒病了,我得去看看。」

他從蘇君鹄邊上擦過,蘇君鹄見得他耳後的嫣紅煞是好看。

也不知他臉紅什麽?

笑起,撿了桌上那已經皺到不能再皺的紙團。一看之下竟哈哈大笑起來,既是好笑冷烨面皮太薄亦是好笑葉天辰如今的處境。

笑過之後,蘇君鹄便那信再度揉捏起來放在案上。

***

「将軍,左将軍前方急報,兩萬兵馬被俘,卻并未見到華淵!」

一聽這個消息,藍瀾登時睜大了眼睛。華淵不在兩萬大軍之中,莫非是兵分兩路?可他能去哪裏?

藍瀾要緊嘴唇擡眼望向夜秋白。

夜秋白此時也收起了笑容,好似在認真思考。

突然,夜秋白拍桌而起。「不好,陛下有危險。」

藍瀾一聽他這般說,轉而一想便覺夜秋白說的在理。如今華淵已經不能主攻成事,那麽若是對陛下下手...

不敢再想,下令全軍撤回。

陛下,陛下可千萬不能有事。

當藍瀾和夜秋白趕回軍營的時候,軍營安靜的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藍瀾心中微動,直往大帳去,可大帳內哪有陛下的身影。

不會的,陛下身邊有蘇君鹄在,斷不會出事。

藍瀾告誡自己冷靜下來,他三步化作兩步直往童憶兒帳裏去。

童憶兒此時還病在床上,臉上全是淚痕。一見着藍瀾便撲上去,差些滾下地來。「姐姐快救救陛下。」

「發生什麽事了?」

「那日陛下來看我,與我說了些話,回去之後晚上便又來看我,說什麽這幾日都不能來了,讓我安心養病。不想第二日就有人來傳話,軍帳中找不到陛下了。我六神無主,幾位大人說差人去通報了姐姐。我就等着姐姐回來了。」

「妹妹不急,安心養病,我會把陛下接回來的。」

這樣聽來,便是陛下自己出了軍營的?陛下為何出去?

藍瀾回到大帳,見着夜秋白還留在帳內便問他有何發現。夜秋白只說,在帳外發現一種燃香,想來是有人迷了陛下。藍瀾把童憶兒的話說給夜秋白聽,這時夜秋白便不明白了。

「陛下為何要自己出去?這說不通啊。」

「我也深想不得,若是陛下自己出去,就肯定留下了線索。」

***

那日冷烨看完童憶兒出來,回到大帳便覺得有什麽不對,不過一會兒邊有人傳信。信中有一物件,那是當年先皇賜給蘇相的玉佩。看到這玉佩冷烨大致就知道了意思,展信一看。果不其然。

華淵挾持了蘇君鹄,引自己去換人質。

冷烨覺得可笑。他怎可能用自己的命去換蘇君鹄的。于是便不當一回事将那信和玉佩都放在一邊。只是他越不當它是事,它便一直往腦子裏去。

蘇君鹄武功高強,如何會被華淵捉去?軍營守衛重重,華淵又是如何進來的?這樣的問題一開始就停不住。越想越覺得蘇君鹄危難。

冷烨深知自己身系大業,也總是用康平王離去前的遺言提點自己不可沖動。可到了晚上終于還是去了。

不驚動軍中其他人,快馬加鞭趕赴約定之地。

當藍瀾到軍營的時候,冷烨也剛剛才見到華淵。

蘇君鹄的樣子看上去挺慘,身上不少血痕,被鐵鏈鎖着坐在角落。冷烨一進來他就醒了,他皺着眉頭好似在指責對方。冷烨一笑,面對華淵,「朕來了。」

「風塵仆仆而來啊,皇帝陛下。」

華淵假意站起行禮,臉上卻是笑的奸詐。他旁邊站着一名留着山羊須的居士,想來是他的軍師。而旁邊嘛,幾名精壯漢子,人不多,算上他與蘇君鹄也不超過十人。只是不知道外面還有沒有埋伏。

「朕來了,你便放了他。」

「那如何使得。這江湖上聲名鵲起的少年英豪若放了,那我們還制得住陛下嗎?」華淵滿臉的褶子扭曲在一起,很是難看。冷烨轉開視線,發出一個輕音。

「朕好奇,你怎麽抓住的他。」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本來要抓的是陛下你,可江湖小子們那見過皇帝陛下真容,不小心抓錯了人。可是這人能在大營随意出入,又留在陛下的大帳之中,想來關系非比尋常。便只得兵行險着,引陛下出來了。」

他慢慢說,一字一句都好似敲在冷烨心頭。果然,蘇君鹄又是代自己受苦。

「你預備拿朕怎麽辦?」

「不敢拿陛下怎樣,只是,陛下在我手裏,踏實。」

無再多廢話,華淵手一揚,讓人綁了帝王。

冷烨早知他們綁了自己也不可能放蘇君鹄,可是總歸蘇君鹄的命是保住了。下面就是時間問題了。藍瀾若能率先找到自己。那便還未全輸。

被丢在一旁的蘇君鹄冷冷看着冷烨,直到華淵出去都沒說一個字。

但華淵剛走,他便厲聲問他,「你怎麽能來,江山百姓全系你一身,你怎麽能以身犯險!」

冷烨難得見蘇君鹄生氣模樣,輕輕一笑,「這問題,你問過兩次了。」

蘇君鹄一愣,「你有後手?」

冷烨眨眼搖頭,「朕只是覺得,你救朕多次,朕也該救你一救。」

「胡鬧。」

冷烨笑的開心,「朕難得能放下身份,你如此說?」

蘇君鹄還想說什麽卻見那人笑的一臉輕松,便覺得這人十分可憐,十八年生涯沒有一刻是能卸下重任任意而為的,如今他這樣任性一次卻還受到自己責罵。一時,蘇君鹄心軟了。

也罷。如今罵他又有什麽用,還是想想如何逃出去吧。

接下來便是華淵發布帝王被囚的消息将幾位将領一網打盡。他如今應該是早作布置去了。

「華淵老頭心計極深。你此番所為我不相信你沒留後手。」

冷烨望向蘇君鹄不知為何有一瞬間的悲涼,不過轉瞬,全然可以忽視。

「你大概不知道吧,朕十四歲在皇城地宮建立了一只軍隊。他們的主帥是朕,他們也只聽朕的命令。那只軍隊本來是朕留給皇城最後的屏障,可皇後不放心,終于還是帶出來了。」

十四歲在皇城地宮建立軍隊...瞞着朝臣,瞞着天下。蘇君鹄不知如何回答,只看着這個做了九年皇帝的少年人。他時刻處于危機之中需要層層疊疊的侍衛保護,他不信任任何人,只有自己親手去建立的,他才信得過。

「你真是...」

蘇君鹄說不出什麽。冷烨卻接下去,「朕真是城府極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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