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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冷烨病的來得太快,病床上的他失去了帝王的威儀,彷如失去美麗羽毛的孔雀,頹靡着。皇後一天之內來了六趟,每一次都是匆匆而來不舍離去。她的帝王重病壓身,那麽她就要去扛起重任。

這一場病拖了好久,病的時間太長,所有太醫戰戰兢兢生怕帝王不測。冷烨能睜開眼的那天,周圍圍着九名太醫,皇後站在外圍抹着眼淚。他環顧四周,原本還有些神采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冷烨突然想,為何自己還活着呢?

他扭轉頭,閉上眼睛。什麽都不願去思考,胸口郁結難擋。腦中浮現的只有「永不相見」四個字。

「陛下脈象微弱,只怕...」

「沒有只怕!」皇後厲聲,「陛下之前還好好的,只淋了場雨受了風寒,若醫治不好是你們醫術不精!」

「臣等知罪。」

蘇黛雅收起眼淚,她撲在冷烨床邊,握住對方手放在自己面頰邊上。她不說話,只緊緊握着,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傳給他。

他不能離開自己,絕不能。

帝王的病害了一個月,或許是真得了皇後的力量,他終于能起身吃些東西了。

一個月的靜養,他已經看開。

他是皇帝,不能為兒女情長損耗自己。況且,病成這般也不見那人來,又說什麽情深呢?冷烨只覺自己日前想的太多,若當時就不去想,也許就不至于此。

這一日,他帶病上朝,退朝之後讓人将莫言留下的方子遞給太醫院。然後他坐在禦書房內望着桌上的奏折發呆。

呆了一會兒便咳嗽了。李邈忙去捧了茶水來,他正要喝,才看見桌角處的香囊。一時觸動居然忘了飲茶。

香囊是當年出征之時皇後贈送的,他如今見着它彷如見到了那段時間的自己——心中不過大業。他微微一嘆,放了茶盞,拿起香囊摩挲。征戰在外之時,他随時帶着它,可回了宮卻把它忘卻了。實在不該。

冷烨打開香囊好像想拿出什麽,可他遲疑一會終于還是将它合上。

他将它挂在腰間,又仔細盯着看了好一陣子,重重一嘆之後決定忘卻前塵。

而他這一切都落入蘇君鹄眼中。

試問心底人重病誰又能放心的下,每日見他面如死灰,後來又見他恢複神采,心裏總算寬慰了些。可如今看見的卻是他握着香囊的模樣。蘇君鹄只覺得胸口一團火焰灼燒的難受,他如何不知那香囊是誰送的。

那時他們剛見他就注意到了這個香囊,針法繡活都是出自皇後。蘇君鹄記得那時還問過他,他的回答是不能日日相伴,卻也能聊慰相思。

聊慰相思?

胸口的疼痛蔓延到喉嚨眼,他不能在此被發現。足下輕點,掠出皇城。

京郊樹林,蘇君鹄剛下地便止不住的嘔出一口血來。他覺得嘴裏血腥味甚為難聞便沖到河邊漱口。可剛含上一口河水,便又覺得胸口翻江倒海的疼痛起來。

再一次嘔血出來。

血好似止不住,往那口腔、鼻腔外冒。

傷及心脈。

這等重傷,此生唯一。

他不可以再留在京城,若再舍不下,他就丢了命去。這樣想着就要往江南風家去,可剛走一步,又是一口血嘔出。

這時蘇君鹄才明了了葉天辰拼死擋在冷烨身前讓夜秋白炸個血肉模糊的心情。莫言說,當時的葉大少的血根本止不住,傷及心脈。他往日覺得葉天辰心胸開闊,想着什麽事能讓葉天辰壓抑至此,傷心至此。想來也不過如此了。

蘇君鹄勉強壓制腦中想法,勉力走了幾步。最終敵不過胸口的疼,直接栽倒在河裏。

***

與蘇君鹄分開之後的六年時間裏冷烨如同生生的把蘇君鹄此人從心中剝去了。他不提此人,也不允許旁人提及此人,就是見到蘇黛雅也是敬重多餘喜愛。皇耀二十一年,蘇黛雅旦下了冷烨的第二個兒子,冷烨給他取名叫冷曦。

也在冷曦出生的那天,戎國的汗王過世,二王子狄耶爾繼承王位。

狄耶爾的繼位似乎昭示着邊疆的不安定,安分了數年的戎狄,怕是要反了。

冷烨抱着出世不久的冷曦,望着夕陽落下的餘晖心中感慨頗多。

這個時候的戰事,他不需要禦駕親征。隔了這六年,他又一次想到了蘇君鹄。不過這次,內心已經平靜許多。

「陛下在擔心邊疆有變?」

「遲早要變的,祖輩未能征服他們,他們不過等待時機。狄耶爾這人野心勃勃,他不會安于一方。」

冷烨把奶娃娃交到奶娘手上,伸手去攬住蘇黛雅,「釋兒已經十歲了,可總不能讓朕安心。」

他十歲的時候已經登上大寶,已經開始學着聽政處理民生,可是冷釋現在卻仍然什麽都不懂。雖說每日上課,卻仍然覺他懵懂無知。

「釋兒自然不及陛下,可他還小,得慢慢教。」

冷烨并不回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

「蘇君鹄,你等我一下!」

藍衣少女從後面叫了一聲,前面駕在馬上正準備出城的男人立馬拉住馬缰回頭看了一眼說話人。少女得意一笑,縱身跳上蘇君鹄的馬背,雙手摟住他的腰身,「你想甩開本小姐,可對得起我爺爺。」

「九姑娘,你...」

「別多說廢話,快走!」

這姑娘是誰,便是風家的九小姐——風九。蘇君鹄自受傷墜河之後便被風家救助,這幾年為還恩情也一直留在江南,風九小姐自到了能出外闖蕩的年齡便纏上了蘇君鹄。照她來說,蘇君鹄在她家待了這麽久,便自然是她家的人。況且六年前,爺爺不是還屬意把小姨嫁給他,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拖幾年,小姨都嫁了別人他卻還沒娶。風九好奇,也為小姨出氣,便非得看看這負心漢。

想不到的是,負心漢不負心,好似還癡心的很。

雖不知道他心上人是誰,可她敢肯定,今日蘇君鹄急着出城,肯定與他心上人有關。

「蘇君鹄,我們去哪?」

「去名劍山莊。」

名劍山莊?

風九詫異,雖然一直清楚名劍山莊的葉大少和這人關系不錯,但自從葉大少早逝之後,他便不再與那來往了。

問過哥哥姐姐們,都說葉大少的死與蘇君鹄脫不了幹系,所以才生疏了。

風九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卻想不出來。她不去多想,整個人貼在蘇君鹄背上,覺得身體暖烘烘的。

蘇君鹄自然感覺到了風九的動作,立馬拉了馬缰,停了下來。猛然停下,風九一時抓不住竟要被甩飛出去。蘇君鹄手快一拉,兩人安然落下馬。

「你幹什麽?為什麽突然停住!」

看這俏臉生出薄怒,他皺了皺眉:「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九姑娘還是注意些。」

「馬上冷的很,我靠着你取暖也不行嗎?」

她模樣倔強,蘇君鹄只覺得眼前一晃,心中也帶了些火氣。他的脾氣是越發的不好了。

風九畢竟懂得審時度勢,見得對方面色不好立馬低頭認錯,拉着蘇君鹄的衣袖撒起嬌來,「蘇大哥,你不會和我生氣的吧。我還小,不懂事嘛。」

還小,不懂事?小雅如同她這樣大的時候早已經母儀天下了。不過他心裏雖然不滿,卻不能多說。風九見對方還在生氣,便又換了一邊,「大叔...」

一個稱呼,讓蘇君鹄冷靜下來。他已年過而立,為何與這個都能做自己閨女的女娃生氣。

「你還記得我是你叔叔輩的。」

風九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既然你是我叔叔輩的,我靠着你取暖又怎樣了。叔叔還不能疼侄女兒了不成?」

「不要逾矩!」

見好似說不動對方,風九妥協。「好啦,我認錯還不行麽?再不趕路,就要露宿山野了。」

蘇君鹄搖了搖頭,再度駕馬而去。

他們到達名劍山莊已經是七日之後,本就路途遙遠,加上風九小姐的一路胡鬧時間便就耽擱下來了。山莊大門迎接他們的是一名白衣先生,深秋的天氣卻仍然搖着扇子笑的那叫一個春風化雨。

風九見過多少江湖俊傑,可獨獨這一位,從他身上透出來的氣質風骨勝過那些人太多。風九不禁想,江湖上怎麽還有這樣的人,都沒聽人說起過?

她望向蘇君鹄,又再望向那人,竟呆住了。

「蘇君鹄!」

突然,山莊裏竄出來一個黃衣人,風九這才回神過來。

「葉少,好久不見。」

江湖上誰還受得起蘇君鹄叫一聲葉少。風九張大嘴說不出話來。葉天辰見到面前小妹妹傻愣愣的樣子不覺好笑,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姑娘可是風家九姑娘?」

「你是,葉叔叔?」

「啊!」葉天辰捂住胸口退後幾步,白衣人接住他,他回頭一看,「她,她叫我叔叔。」

「本就是叔叔輩的,還受不得?」蘇君鹄好笑起來。

白衣人對着蘇君鹄回之一笑,「他近日裏被老爺子說老大不知世,心裏不痛快。」

原來如此。

風九見着他們三人相談甚歡,便覺得自己融入不得。

這莫非就是年齡的問題?他們相差近二十年,經歷的事情大不相同。風九突然想,若是自己早生些是不是就能體會那個年代的動蕩。

她是知道,他們去過戰場的。

她也想去。去到那裏,或許就能更接近蘇君鹄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都說了!一定要相信作者是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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