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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皇耀二十五年，凜國國君認命蘇君鹄為鎮北大将軍，率五萬兵馬前往雍北。同年，鎮北将軍蘇君鹄軍分三路，包抄戎國敵軍于落雁丘，血戰三日，帝君大捷，由此兩國戰争攻守易行。

冷烨端坐承和殿聽着朝臣禀報國內大小事務，當禀到塞外大捷的時候，他的心狂跳不已。他的蘇卿，真的為他贏了。

下朝之後，他在回禦書房的路上不停在想，當年昭武侯為元皇帝一個個攻克城池的時候，元皇帝是不是也如同自己一樣的心情。冷烨有些興奮，同樣也有些緊張。戰場瞬息萬變，狄耶爾又詭計多端，而他卻讓蘇君鹄置身險境。

深深嘆氣，冷烨知曉現在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他望着北方的天空想，何時能解除戎狄危機，何時他們才能随心而為。

在冷烨望天感慨的時候，蘇君鹄同樣望着南方的天空沉思。

風九望着這樣的蘇君鹄不禁覺得他與之前好似不一樣了，心裏似乎還有着心事可是整個人卻輕松起來。這種時候的蘇君鹄比以往更讓人心神向往。只可惜，這個男人不會接受她。風九搖了搖腦袋，把心底奇怪的想法搖出去。她跟着他那麽多年，對他的事情也一點點的摸清楚，也越來越明白雲端人在他心裏的地位。風九不會再去想取代，反而想着什麽時候自己也能見見那個人，能看着他們相守白頭。

「蘇大哥！巫将軍的傷好了許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的。」

蘇君鹄對着風九一笑，「我這就去看看。」

他越過風九走進巫夙沙的大帳。他心中一直迷惑，巫夙沙是巫承的後人，可依着他的記憶昭武侯終身未娶，又何來的後人。

進了帳，見了重傷方愈的巫将軍。那人正披着中衣坐在案前看着兵法，他的胸口和腰上都纏着厚厚的繃帶，讓人觸目驚心。蘇君鹄低低咳了一聲，叫了巫将軍，那人才擡起頭來。

漠北風沙的洗禮，讓這個男人變得剛硬很多。

「蘇将軍回來了。我聽聞你落雁丘大捷，将戎狄薩斯軍隊全數殲滅。将軍神勇。」

「你我皆是武人，如此客套話就不必說了。」

巫夙沙聽了這話笑起來，張羅蘇君鹄坐下後兩人分析了如今的敵我形勢。如今攻擊戰才展開，必須得重新部署行軍路線，讓戎狄防不勝防。

兩人對此時的戰況意見相當，在沖突的地方各抒己見，基本行軍路線就已經出來了。兩人商讨許久，全然忘我，直到風九進來說到了晚飯時間才恍然原來竟是說了這麽許多。

他倆并非初次相見，只是蘇君鹄剛到大營的時候巫夙沙還只能躺在床上，後來他能下地了，蘇君鹄卻領兵圍殺戎狄軍隊去了。

這幾個月時間，這一次還是第一遭說上話。

晚膳之後，他二人相見恨晚，恨不得抱壇暢飲不醉不歸。只可惜巫夙沙有傷在身，兩人只得以茶代酒。

「朝中從未聽過蘇兄弟的名字，依着你的才能斷然不會年過而立才委以重任。」巫夙沙的确好奇這一點。當今聖上知人善任，若真是有才之人不可能到了現在才嶄露頭角。

蘇君鹄早知他要問，便答道：「說來慚愧，闖蕩江湖近二十載。卻不曾有入朝的心思，如今是心中有所牽挂才不得已為之。」

他說的無奈，巫夙沙卻好似能體會。只聽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無限感懷的說道：「蘇兄弟，聽我一句。這世上感情最苦不過立場不一，你若與她立場一致，斷不要輕易放棄。」

蘇君鹄淺淺笑了，心中只想，世上情感最苦又怎會是立場不一？滿心無奈無處說，只能道：「巫兄作此感想，可是因為駒紅紗将軍？」

風九在信中屢屢提到的那個戎狄女将軍可是巫夙沙心中之人？如若不是他為何這般感慨，而且那位女将軍寧願自己喪命也要保住他生命無憂，這又豈是立場對立兩人該做出的事？

乍提駒紅紗，巫夙沙心痛不已。

「只可惜我與她終究立場不一。」

「你們若非戰場相遇，或許此生難遇。這便是命數。」

「也對。」巫夙沙大口飲下一杯茶，或許胸中有難以忍受之痛，便深深喘了兩口氣，他說：「我此生感激上蒼讓我遇上她，她為我而死，我終會在這守着她，想着這每一縷風，每一粒沙都是她。」

蘇君鹄聽着這番言論心中幸然。他與冷烨都還活着，這是多大的恩典。他第一次感激上蒼，讓他們在那麽多的危難裏都能保住性命，讓他們能夠得知對方情感，不至于一再錯過。蘇君鹄抿着嘴，這時候他突然十分的想念那個人。

只是他不能去見，只将這份思念寄托于這場戰事。

戰事完結，他們也就能結束這許多日夜的相思。

蘇君鹄突而想起昭武侯，便問道：「當年昭武侯并未娶妻，巫兄真是他的後人？」

聽了這個問題巫夙沙哈哈大笑起來，他知許多人由此疑問，卻不想這時被問起，「祖上确實未有妻室，父上也非祖上親子。」巫夙沙見蘇君鹄并未表露出驚訝，奇怪道：「你猜到如此？」

「昭武侯只怕心中也有不能忘懷之人。」

巫夙沙不想蘇君鹄是這般想，笑了一笑，「祖上心中事後人不知，不過父上曾說，祖上之願便是能守住大凜疆土，永保大凜太平盛世。因此才給我取了這樣的名字，因為一生戎馬。」

蘇君鹄道一句是，心中卻感慨萬千。

昭武侯為誰守疆冷烨提過。他對冷烨的深情便是如同昭武侯對元皇帝的用心。

一切只在不言中。

這一次的徹夜長談讓蘇君鹄更是肯定自己的決定，他堅信在這大漠上有昭武侯英靈指引，他與冷烨一定能打破命數。

他偶有傳信回宮，卻鮮少接到回信。

北疆戰亂，這樣的家信走丢了也不足為奇。

這一場反攻戰又打了三年多。蘇君鹄被塞外的風沙吹的少了許多江湖氣，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将軍威儀。

從雍北到北尼若再到龍城，這一路打下來戎狄已經成了強撸之末。可是他們的汗王依舊不服輸，依舊殊死抵抗。

這一天，蘇君鹄正準備行軍出發，接到了冷烨的回信。

字跡的确是冷烨的，語氣也和他本人說話一般，可是信的內容不像家書，更像密诏。

蘇君鹄心裏覺得古怪可也看不出信有那點不對，于是臨時改變行軍部署，按照冷烨的計策準備一舉攻克戎狄最後防線。

只可惜，此一戰敗北。

冷烨的計劃是生擒敵将立威，可是戰場上出了變故。戎狄對蘇君鹄的行軍布陣太過清楚，此一戰打的很慘烈，攻城之時，先鋒軍隊機會無一生還。城最後拿下了，本該是慶祝的，可當蘇君鹄去看那擒獲的敵軍主帥才發覺已經中計。

敵軍反撲過來，凜國軍隊傷亡慘重不敵。

眼看便是全軍覆沒之勢，不想巫夙沙帶兵沖入城內，行軍節奏打亂，敵軍暫時不敵。

「蘇兄弟，先撤！」

大軍急急撤回，卻不見了風九。

「風九呢？」

「鳳姑娘被戎狄抓去了？」

「怎麽會？」

「這是鳳姑娘留下的信。」

蘇君鹄急忙拆開，這哪是風九留下的信，分明是冷烨的筆跡。

信中說，他只寄了這一封信，先前一封是假的，請他千萬莫信。

「這信何時送到的？」

「好似是你出發不久，風姑娘說要去通知你，就再沒回來。我又得知你突然變了部署只怕不好。」巫夙沙說着便去看蘇君鹄的臉色，「蘇兄弟，這是聖上的密诏啊。」

蘇君鹄轉頭看向說話人，心中悔恨不已。若非自己急于求成，也不至于。

「如何知道風九被戎狄抓了。」

「行軍路上，看見了鳳姑娘留下的暗號。」

風九果然心思細密。只是她被捉去了哪裏，又怎麽去營救？蘇君鹄不知曉了。

而在京中的冷烨得到密報，蘇君鹄中敵人奸計，險些全軍覆滅。冷烨看着這封密報心突突的跳，手抖的幾乎握筆不住。

他等了三年多，蘇君鹄寄來的信中只報喜不報憂，幸而自己有探子才能知曉他多次虎口脫險。冷烨不敢給他回信，生怕自己寫出些什麽消磨志氣的話來。卻想不到自己的這番所為給細作鑽了空子。他更想不到的是，三年來都沒動作的細作居然如此名目張膽，讓自己抓個現行。只可惜，信追不回來。

那名細作，居然是自己的枕邊人，居然是自己四公主的親娘。

這樣的用心，何其險惡。

冷烨突然整顆心都涼了起來，他突然升出一種沖動，在他看到密報說風九被擒，戎狄意欲以風九脅迫蘇君鹄的時候。他讓李邈下去，自己拿出明黃诏書，書寫起來。

這一切好似都要結局了。

一封诏書寫好，冷烨将它規矩卷起，裝入錦盒之中。他又提筆寫起信來，這一封信他不知如何落筆，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刀割肉。可他卻不能不這樣做。

他曾答應過的，他也想能為自己潇灑一回。

一切都做好了。冷烨走出殿外，他不讓李邈跟着，自己去了先祖太廟。

先祖畫像現于眼前，冷烨只覺得目中泛酸的緊。他跪在畫像之前，心中似有叨念，最終磕下三個響頭，便頭也不回的去了。

這是他第二次踏出京師，他想着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