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曲素一走,景钰的臉上從容的笑容就落下了。

鬼使神差的低頭往下看了看……

……夠大啊。

等回過神,景钰臉色一僵。

——他…剛剛…都做了什麽?!

****

時間慢慢過去。

整個醫院都沉寂下來,萬人坑的陰氣從地底慢慢溢出,逸散,空氣裏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陰氣。

後半夜,大概淩晨三點多,醫院裏有一輛救護車駛入。

救護車直接停到大樓前,一群醫生緊急從救護車上擡下擔架,往手術室推了過去…

“快,再快點…”

紅色的血液已經浸染了擔架,救護車上的家屬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吵吵嚷嚷的。

景钰想了想,跟了上去。

突然,景钰的臉色凝了凝,在進入大樓之後,推車上的男人呼吸竟然慢慢的越來越弱,醫生眼神一凝,臉色嚴肅,“不對!再快點兒!”

手術室的紅燈迅速亮了起來。

……可不過是幾分鐘,那間手術室的燈就已經重新熄滅。

咔嚓一聲,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默默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那個家屬搖搖欲墜的撲了過去,“怎麽回事?你去救人啊,醫生你繼續救人啊。”

“你怎麽就出來了?!求求你救救他…”

那醫生默然無聲,“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那男人送到手術室的時候就不行了,他們并不是神,終歸不能從死神手裏搶人。

女人嚎啕大哭,臉上的血跡都顧不得擦,只是反複道,“怎麽可能!!”

“醫生,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你們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她做勢要跪下,“我有錢…多少錢都可以,求求你,求你們了…”

醫生眼裏不忍一閃而過,但還是搖頭,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來,“節哀。”

女人情緒一下子崩潰了,“節哀,怎麽節哀!”

“他怎麽能死!他說過會一輩子陪着我的!”

“小寶,小寶才三歲啊!”

身後,有護士把人推了出來…女人撲上去扯他的胳膊,“你起來啊,起來啊…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明明昨天…還說…要陪兒子去游樂園的…”

景钰已經看到,一個男人的靈魂茫然的站在屍體旁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地底的陰氣順着他的腿部慢慢纏繞而上,讓他想要消散去投胎的靈體變得厚重,重新穩固下來……

景钰正在想哪裏不對,就見原本站在屍體旁邊的男鬼竟然慢慢的往外飄,朝着一個地方飛去…

景钰嗯?了一聲,回頭看了眼哭的像是天都塌了的女人,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胸前刻着“曲管嚴”三個字的狗牌,難得閃了閃眼神,才跟了上去。

新鬼飄飄悠悠的,滿臉茫然的飄出大樓。像是沒有目的,晃晃悠悠的,晃進了旁邊的一棟大樓……

然後歪了歪頭,楞楞的跟在了一個人的身後。

這個時候,天邊已經從濃重的夜色裏露出了一點點微白。

“劉主任,下班了?”護士長有些疲憊,看向拐角出來的主任,臉色好了點,扯出一個笑容,恭敬地打招呼,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袋子,笑道,

“又順手拎下去啊,其實主任放在這裏就行,會有人打掃的。”

他們這婦産科每天都會有一些這種東西…

很多人堕胎之後,并不會選擇把這些東西帶回家,而是交點錢讓醫院處理,她以前也以為醫院會有專人進行火化,但是做了護士長她才知道了……

不知道其他醫院有沒有,但他們醫院是肯定沒有的。

大部分都是讓清潔工找個地方随地一燒。

更甚者,聽說還有些人信,這些胎盤什麽吃了能美容……也不知道那些清潔工到底怎麽處理的…

劉主任是個相貌很是普通的中年男人,聲音渾厚,笑了笑,沒回答她關于下班的話,只是道,“沒關系,也不費事兒。”

兩個人随口說了兩句就分開了。

護士長拿着查房的病歷,看了眼劉主任手裏拎着一大袋的東西,搖了搖頭,有些嘆息。

真是作孽啊。

現在的孩子越來越早熟,他們接待的要求堕胎的小年輕也越來越多,這一天要堕下的孩子,就得裝滿兩個垃圾箱…

甚至有很多孩子都成型了,眼耳口鼻…

等等,護士長突然頓住腳步,有些奇怪,今天晚上有劉主任的班嗎???

護士長按了按頭,繼續走了起來,可能是記錯了,反正也不關她的事兒,總算到了換班的時候,她得趕緊回去睡一覺,女人睡眠不足可是要變老的…

監控器裏,劉主任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角,臉上一直帶着微微的笑容,拎着東西放到了專門處理這些地方的垃圾箱。

然後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可在景钰眼神裏,這個人只是繞道去了一趟垃圾桶,手裏的東西卻還是拎得好好的……

身後帶着兩三個魂魄……

景钰眼神暗了暗。

小小的一套房子,在濃重的黑夜裏就像是一道張開的大嘴,充滿着血色的怨氣,要把所有靠近的人都吞噬進去。

………

這是一個非常尋常的小房間。

簡單,整潔。

桌子上放着一些資料和醫書,還有一些不知道什麽用途的小瓶子,旁邊的衣架子上搭着剛剛脫下來的衣服,任誰看去,都是一個任勞任怨的醫生所住的地方。

景钰進去之後,并沒有感覺到任何阻攔。

桌子前面的醫生打着哈欠,正在寫着什麽,剛剛跟在他身後的兩三個鬼魂,也仍舊在這個小房間裏游蕩。

好像是純粹被這個房間的陰氣吸引了過來。

景钰慢慢靠近,背對着他的醫生打了個顫,昏黃的臺燈把他的身影在地上拉成了一個影子,醫生扭了扭脖子,自言自語,“這天怎麽感覺那麽冷?”

景钰眼神一閃,不經意的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筆筒,筆筒光滑的表面上,倒映出一張平靜的有些詭異的臉。

——就算嘴裏說着冷,臉上卻沒有絲毫波動。

他眼神閃了閃,并沒露出什麽異樣,繼續像是毫無所覺的向他飄過去。

醫生打了個哈欠,繼續寫了起來。

他離的越來越近,眼看便要飄到他的身後,步入他的影子裏……

筆筒上,男人的嘴角慢慢的上揚,詭異的讓人心驚…

下一刻,黑乎乎的影子突然晃了晃,四散而開,像一個牢籠從四面八方向景钰包圍過去。

影子下面被掩蓋的黑色符紋閃過一道血光,濃厚的陰戾之氣噴湧而出,整間房間的環境被迫退出,腳底踩着的地面突然變為了一堆堆人骨…

眼看便要拉住景钰的腳。

三個茫然的魂魄被黑氣纏上,眨眼間神智便要消失,眼珠發紅,轉變為厲鬼。

一個嘶啞的聲音開口,“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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