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古堡之夜

玩家460872,又是玩家460872!

新人玩家,在殘局中活到了最後。

這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跑贏了成年人的馬拉松一樣離譜。

讨論聲越來越多,沉寂許久的城市像是一壺燒開了的水,突然熱鬧了起來。

“彭路死了。”說話的是第七誡的內部成員,“可惜了,老板本來還想要招攬他的。”

能讓老板誇上一句很有發展潛質,那就是真的不錯。

隊友一臉冷漠:“可惜什麽,死了就證明實力不夠,現在還留在裏面的才是值得我們招攬的。淘汰次品,吸收更新鮮有利的血液。”

投屏周圍人山人海,他們周圍卻沒有多少人,能在這片區域活動的玩家都不簡單,但他們還是不敢離十大公會的成員太近。

“走吧,去1332號副本出口。”第七誡的內部成員冷淡道:“只剩一人的情況下,新人玩家應該很快會通關。”

溫時也覺得自己就快要出來了。

診療記錄裏說過真新娘是古堡主人創造出的藝術品,聯系古堡裏的怪物都和畫有聯系,真新娘和血新娘又都能操控血液,只不過前者更加爐火純青,他推測真新娘也是一副畫作。

現在只要找到畫作就行。

有了方向加上單人局優勢,第二天醒來時,溫時心情還不錯,直到看到窗邊坐着一個長發飄飄的身影,他吓得差點魂魄散了幾分。

來人是謝堂燕,新的一天她的力量恢複正常。

溫時坐起來,拍了拍胸口說:“姐,你吓到我了。”

謝堂燕:“抱歉,我也是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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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古堡主人第一個晚上沒有對自己表現出特別的觀感,但之後就表示他身上的氣味很奇妙,昨晚更是進行了深度強調。如果說中間發生過什麽,不外乎自己成功激活了技能,不久前,又成功召喚出謝堂燕。

古堡主人所指的迷人氣息,會不會是謝堂燕?

他把這個猜測說給了謝堂燕聽。

“我不用香粉,和你也沒什麽長時間接觸,他就算是條狗,也聞不出什麽。”謝堂燕冷靜分析:“不過那道陌生的聲音壓制我力量的時候,說得很冠冕堂皇,什麽不壓制的話,你身上的承載物會超出負荷。”

承載物?

溫時陷入沉思,就像血新娘依附畫紙而生,召喚平行世界的自己也需要某種媒介。想來想去,只有那枚碎裂的平安扣能起到作用。

莫非是平安扣中留下了一些屬于對方的氣息?

謝堂燕遞給他幾個野果,溫時洗漱完快速啃了幾口。他能在醫院吃東西,說明沒有規則限制不讓吃外面的食物。

飯廳內該死的布谷鳥持續輸出尖銳的叫聲,它今天的叫聲有些不一樣,溫時皺眉:“我下去看看。”

飯廳。

長桌上空無一物。

餐盤沒有擺,食物也沒有,古堡主人冷着臉坐在主位,視線從溫時進來後就沒有移開過,寒冷得吓人。

溫時試探問:“今天,吃空氣嗎?”

問完也覺得這話有點傻。

餐盤和食物同時沒有準備妥當,是管家和廚師的失職。溫時突然想到什麽,一時頗為尴尬地立在原地。

該不會是……

老天保佑不是……

“啊——”

慘厲的嚎叫從離飯廳有些距離的地方傳來,聲音在傳播過程中變小,但仍舊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

“啊——啊啊——”

又是另外一道不同的聲線,卻帶着同樣的顫音。

昨天去幫廚師忙悄悄偷餐具,和管家交流幾次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溫時低下頭,強裝鎮定道:“有人生病了?不如讓他們休假一天。”

古堡主人冷笑一聲。

溫時:“……這裏,應該是有年假的吧?”

啪。

古堡主人沒有一點預兆地拍了下桌子,溫時下意識身體站得更直了,唯獨頭還是低着。

能讓一向以優雅為人設的伯爵作出拍桌這種舉動,說明對方的忍耐力是真的快要到達限度。

空氣一時間沉默得可怕。

溫時忍不住分神想對方的衣櫥一定很大,衣服都不帶重樣的。昨天那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服被換下,變成了深褐色的翻領風衣,古堡主人腳踩一雙黑色皮靴,光明正大拿着他那一把殺人的利器權杖。

良久,古堡主人終于回答了他的前一個提議:“早晚餐,必須有。”

這六個字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一樣,蘊藏着深仇大恨。

溫時知道背後深層次的原因,食物裏蘊藏有死亡規則,沒有飯吃等于這規則廢了。

但事已至此,能怪誰?

誰叫古堡裏沒幾個人吃飯,就一個廚師,要是多招一個,不就沒這個困擾了?

想歸想,他故作關懷道:“我過去看看。”

一路腳步不停走到廚房,廚師正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餐盤摔碎了一地,管家就在斜對面躺着,從開始啊啊的慘叫,到力氣逐漸喪失,變成了幼狗般的嗷嗚。

溫時小心地繞過滿地碎片。

聽到腳步聲,廚師勉強睜開一只眼,他的手上還拿着一只鮮紅滴血的羊腿,渾身的腥臭味更像是一個屠夫。廚師日常喜歡處理生肉類的食物,更喜歡開發‘過敏原’,根據一定規律添加到食物當中。

每當有食客不小心剛好中了過敏原,痛苦地倒地死亡,他都會開心地手舞足蹈。

這是廚師自娛自樂的小游戲。

可惜如今他開心不起來了。

今天一早起來,廚師的肚子就出現脹痛的感覺,一直到現在非但沒有減弱,陣痛還在增強,他能聞見皮膚中似乎散發着奇怪的香味。

“扶,扶我起來,”廚師艱難開口,“……我還能做。”

都這樣了,還要堅持害人,溫時給他豎起大拇指,誇獎了一句:“身殘志堅好小夥。”

他攙扶着廚師,後者剛拿起菜刀,腰實在疼得站不起來。

廚師顫抖地把羊腿直接丢進鍋裏:“水……”

溫時去接水,順便一道扶起到地的管家:“您還好嗎?”

管家反抓住他的袖子:“是、是你嗎?”

昨天和醫生接觸過後,主人就說他髒了。

“不是我的,你別胡說。”溫時反射性重新把人推回地上。

明明是那朵變異石榴花的鍋。

冷靜下來他意識到反應太大了,重新安慰對方:“堅持住。”

溫時接了一盆水倒進鍋裏,幫助廚師炖肉,撇去血沫的同時說:“要是想找負責的一方,你們得去找詛咒花田裏的石榴花。”

重新添了适量溫水,溫時把除腥的食材拍碎放進去一起炖。

可憐的管家找不到罪魁禍首,還得履行本職工作,打着顫音指着角落裏的東西:“感謝您抓到了可惡的小偷。”

那是一盞宮廷風小提燈,原本是要親自交到溫時手上,但他實在拿不住了。

“最近城堡偶爾,莫名,停電……你,出行,可,可以帶着這個。”

【小提燈:不需要燃油的照明工具,能一直亮下去。】

管家屏息一口氣說完一句利落的話:“這些該死的小偷,怎麽都盯着畫室不放?”

溫時立刻就警覺了,意識到一直在等着關鍵線索來了,支線任務完成的時候特意提醒過要和管家交流。他忙順着話茬問下去:“畫室還丢過其他東西?”

“幾年前……啊——”

管家實在是受不了腹絞痛,該說的話都說不完全。

溫時突然覺得npc也挺可憐的,主宰不了個人意志,疼成這樣了還要按部就班走劇情。

一想到今天沒有做好本職工作,管家眼眶都要濕潤了:“主人。”

溫時:“你這是工傷,伯爵會負責的。”

管家充滿希望問:“真的嗎?”

溫時:“……”

女傭送來了兩粒止疼藥。

管家吃完後勉強緩和了一些,休息了片刻說:“幾年前主人傾注心血畫了一幅人物畫,畫上的女人可以說是美到世上絕無僅有。主人也愛極了這幅畫,說日後就要以此為标準,找到最完美的新娘。”

說到這裏,管家發出沉重的嘆息:“在那之後,古堡裏就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有時候夜間常有怪音出現,收拾好的東西第二天東倒西歪,大家都休息不好。後來主人索性讓我們都搬去外面住,沒多久,那幅畫莫名其妙失蹤了。”

“如果能找回來那幅畫,主人應該不會再執着婚禮的事情。”

找畫,那不就等同于找真新娘?

“您還記得那幅畫有什麽特別嗎?”

想要活命,溫時就得盡快判斷出真新娘的弱點在哪裏。

“特別?”管家好像有些疑惑他的說法,“特別美算嗎?”

“……”

管家再次強調了畫中女人的美:“當初主人本來要把畫裱起來,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畫框,後來耗盡心思尋找材料,又請了最厲害的工匠,才打造了可以和畫媲美的畫框。”

溫時心中一動,控制怪物的關鍵也在于畫框,以此類推倒說得過去。

“畫框還在嗎?”

“就鎖在閣樓裏。”

溫時試探道:“我想看一看那個畫框。”

管家:“扶我起來,我帶你去。”

路過彭路和駱筱的房間,管家像是沒有聞見刺鼻的血腥味,一味抱怨說:“現在年輕人真不懂禮貌,離開前都不知道打個招呼,還把屋子弄得亂七八糟。”

溫時試探問:“牆上紅色的液體……”

“是惡作劇,以前不是沒發生過,”管家平靜道,“不知感恩的異鄉客從廚房偷來宰羊放的血水,到處亂灑。”

“……”溫時無話可說。

閣樓處于古堡頂層。

說是扶着,溫時差不多是一路把人扛上去。

管家用一把古銅鑰匙打開門。

閣樓只有一扇小窗,透進來的陽光稀疏地可憐。

“這裏都是,都是主人一些珍愛的藏品。”

沒有一件收藏是常規的藝術品,正前方的鐵鑄的三層架子上,每一個隔檔間都擺着刑具。有的顏色斑駁,暗紅色的部分不知是血跡還是鏽跡。

陣痛去而複返,管家強忍着不适給他指了一下斜側方的牆壁。

如果不是特意指出,溫時恐怕也不會把這玩意當做畫框。

四四方方的畫框之上,多出一條呈斜角向上的邊襯,斷口處打磨得又利又光滑,神似一把即将落下的鍘刀。

溫時走近了才發現畫框真的很厚重,介于石頭和鈍鐵中間的材質,少說也有幾十斤。當時書本裏的畫框會傷手,駱筱靠着道具和血池才成功,這個畫框的‘廬山真面目’恐怕更恐怖。

止疼藥的時效過去,管家忽然捂住腹部看向門的方向,激動喚道:“主……”

溫時後知後覺古堡主人來了,對方站立的位置角度很刁鑽,确保處在鐵架的陰影下,這代表了他厭惡陽光的特質。

“主——嘔——”管家吐了出來,他沒有像血新娘那樣催熟種子的能力,體質也不夠強悍,先前掙紮着說了太多話,現在該解釋的都解釋了,心頭的巨石落地,身體的不适更加徹底顯現出來。

管家堅持不懈地繼續開口:“主——嘔——”

溫時:“主人。”

清澈的嗓音因為特定詞彙自帶一種性感,管家驚訝偏頭。

溫時:“幫你叫了,不用客氣。”

他實在不想再面對一堆嘔吐物。

古堡主人神情冰冷駭人:“退下去。”

管家捂着嘴巴沖了出去。

看到畫框時,古堡主人神情中的冰冷才散去稍許,他沒有提管家的失禮,凝視畫框片刻後說:

“醫生,我非常思念丢失的畫作。那些沒用的異鄉客都走了,只能拜托你來幫我尋回新娘。”

溫時相當主動:“怎麽幫?”

“讓她來閣樓,我會在這裏等她。”

溫時誇張地表述說:“恕我直言,您的力量常人難以匹敵,只要您親自出手……”

古堡主人打斷道:“我愛她自由的靈魂。”

“……”那就放手啊!

找死的話溫時不會說,他已經收到了提示音:

【主線任務已生成】

【主線任務:尋找真新娘

作為醫生的你被留下幫忙,請盡快讓古堡主人如願以償,離開古堡,弗蘭克醫院需要你!

提示:真新娘念舊,偶爾會想起從前】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您得償所願。”溫時作出承諾。

古堡主人漫不經心地點頭,還在看着畫框,眼神像是膠着般地黏在了上方‘鍘刀’的部位,良久,他緩緩道:“最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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