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古堡之夜

結婚？

真新娘握刀的手蠢蠢欲動，她迫切地想要砍下面前這個大放厥詞人的腦袋。

“一個盛大的婚禮需要不少儀式，伯爵又是這麽注重禮儀的人，”溫時輕聲說出終極目的，“你去結婚，我去偷家。”

他的聲音如此溫柔，但在真新娘瞳孔的倒影裏，只看見一個咧開嘴角微笑的興奮男人。

這一刻，溫時将一個瘋子演繹得淋漓盡致。

真新娘靜靜凝視他片刻，像是要看到溫時靈魂的盡頭。

終于，真新娘收斂起殺意。她喜歡和瘋子打交道，尤其對方發瘋的目标是一個自己深惡痛絕的人。

紅豔豔的指甲在紙刀邊緣摩擦，真新娘露出一個詭異至極的微笑：“如果你失敗了呢？”

溫時還沒開口，真新娘的紙刀已經觸碰到他的肌膚。

“給我一縷你的靈魂，向我發誓你會損毀畫框的靈性。”

後一條無所謂，但前一條溫時絕對不會做，他搖了搖頭。

真新娘高舉紙刀。

溫時發現刀面原來不是光滑的，而是密密麻麻的鋸齒狀。

真新娘下了通牒：“最後一次機會。”

溫時默默亮出家族徽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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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新娘沉默了，差點忘了這回事。

溫時：“我不會賣隊友，否則現在就可以召喚來伯爵。”

真新娘沒有動搖，煞物從來不會輕信一個人類。

溫時這時緩緩道：“我們院長，想要收容他很久了。院長給了我幾樣東西，我有絕對的信心摧毀畫框。”

後面的話純屬瞎編，但這次真新娘萬年不變的冰冷容顏有了反應。

“弗蘭克醫院。”她好像想到什麽，被這個理由說服，笑容森冷說：“記住，一旦失敗了，我失去的是自由，但你一定會死。”

溫時再次領略到醫院的力量，點了點頭：“放心好了。”

這一天大家都沒有閑着。

褚安和李某人下午也加入了布置教堂的人員當中。

副本停留在一個進度不動是最麻煩的，往往會由此衍生出各種各樣的死亡規則，他們急需一個突破口。特別這是一個二次殘局的副本，後進入的玩家根本不了解前期的劇情走向，萬一新人利用信息不對稱的優勢給他們下套，那就不好了。

李某人望着教堂中忙碌的一道身影，嗤笑道：“阿玲作為新娘陣營的人，竟然也和我們一起給新娘建造‘墳墓’。”

褚安并不驚奇：“反正新娘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現身，教堂有沒有布置好只關乎那個新人的生死。”

可惜新人一反常态的強勢，見到他們都在火急火燎地布置教堂，也不願意表現出絲毫妥協的意思。

晚飯，衆人齊聚一堂。

溫時姍姍來遲。

淩亂的頭發和良好的精神狀态說明他确實睡了一覺。和血新娘談妥後，溫時整整睡了三個小時，因為剛醒，他的嗓音摻雜着一絲絲慵懶。

“大家晚上好。”

滿桌子的玩家深感不理解，怎麽會有人這個時候去睡覺？關鍵好像還睡着了。

古堡主人不在乎溫時做了什麽，只在乎對方身上那絲若有若無令自己陶醉的香味。他手握着餐刀，細長的手指在暗紅牆壁的反射下，顯出一絲紅潤。

在用餐前，他首先向新來的一批人表達謝意：“你們很不錯，聽管家說都在積極幫忙布置教堂。”

“能幫助到您這樣尊貴身份的人，是我們的榮幸。”褚安剛說完這句話，古堡主人臉色頓時陰沉了。

褚安只覺得莫名其妙，想不通是哪句話說錯了。

溫時搖了搖頭，診療報告裏說過，古堡主人厭惡自父母那裏繼承來的伯爵頭銜，所以說吹彩虹屁需要謹慎。想到這裏他不禁輕嘆一聲，就像自己贊美血新娘一樣，得了個負無窮。

這一小段插曲很快過去。

古堡主人今晚心情不錯，沒有繼續計較。他無肉不歡，每頓不是牛排就是小羊羔，永遠是半熟，古堡主人望着被刀叉擠出的血水，面上帶着一絲快意。

咽下肉片後，古堡主人輕輕拍了下手，管家端着個小托盤出現，裏面放着四顆紅寶石。

一看數量就知道沒有自己的。

除溫時外的玩家眼中染上了笑意。

啪。

在管家快把禮物送到客人面前時，銀勺被扔到餐盤上發出的脆響打破了明面上和諧用餐的氛圍。

誰都沒想到溫時會突然甩臉，而且還是當着古堡主人的面發脾氣。

他的無禮成功讓古堡主人不虞。

面對古堡主人沉下來的臉色，趙三街很好奇這個新人是靠什麽活到現在。

溫時環視一圈，質問道：“教堂都沒布置好，你們就來吃飯是不是過分了？什麽重要什麽不重要，各位難道分不清？”

說完不等他們發作，随手打了個響指，一道倩影緩緩從門外走來。

真新娘不刻意抽幹自身血液時，美得不可方物，清冷如冰山上的雪蓮，連一根頭發絲都找不到瑕疵。她進來的剎那，閱人無數的玩家都看呆了一瞬。

古堡主人先是錯愕，繼而是驚喜，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真新娘，确定沒有錯後怒意頃刻間消退。

溫時略帶不滿說：“最完美的新娘，我用半天時間就給您找到了，然而教堂還沒布置好。”

最驚訝的當屬伯爵陣營的褚安和李某人，兩人面面相觑。

主線任務就這麽被其他陣營的人完成了一半？

最初的驚喜過去，褚安左手的六根手指張了張，“一會兒盯死了那個新人，确保他不要有多餘的動作。”

陣營不同，哪怕為了活命，對方也沒理由這麽快找到新娘，而且新娘是主動現身，這更像是一場陰謀。他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個新人邪乎了，聯系此前殘局內的三名老玩家全部死了，他不得不暫時擱置套取3S副本線索的計劃，專注在游戲上。

真新娘美麗卻沒有生機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說了兩個字：“儀式。”

古堡主人喜怒無常，剛剛還決定送出禮物的他現在對玩家又沒了好臉色，認同了溫時所說，教堂都沒布置好，怎麽有臉來吃飯。

第一次，古堡主人命令管家叫來傭人，夜間加班幹活。

褚安主動開口：“我們可以一起幫忙。”

他要确保溫時在眼皮子底下活動。

“我也是。”其他玩家陸續表态。

“有心了。”古堡主人這才态度好了一些。

溫時乖巧舉手：“那我當伴娘。”

褚安立即道：“哪有男人當伴娘的？”

溫時：“新娘要求的。”

真新娘手中的刀始終沒有放下，冷冷看過來：“你有意見？”

褚安語塞。

管家臨走前把托盤放在桌邊一角，溫時毫不客氣地全部攬在自己面前：“那個，伴娘需要首飾，相信大家不會介意我搞得閃亮點。”

手觸碰到的瞬間，游戲自動做了鑒定：

【紅寶石：普通寶石，有些時候能讓你變得幸運。】

溫時快對幸運兩個字ptsd了。

一看就是個道具，怎麽可能任由他全部收入囊中，阿玲平靜偷換着概念：“伯爵的私有財産，未經同意占為己有不合适。”

一聲伯爵，精準二次踩雷。

古堡主人對他們先前布置教堂的好感全無。

“是借戴。”溫時看向真新娘，真誠發問：“你也想要一個blingbling的伴娘吧？”

真新娘瞥了他一眼，沒有反駁。

古堡主人才不會在乎幾個寶石，他關心的是教堂什麽時候布置好，已經隐隐有催促之意。

先前自告奮勇要布置教堂，這會兒不做也不行。

阿玲看向溫時：“我幫你化妝。”

能不能成功全看今晚。溫時懶得虛與委蛇：“我要先洗澡，有這個功夫廢話，你不如趕緊去布置教堂。”

征得古堡主人同意後，他直接起身往外走，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鎖緊房門。

溫時一早就有了方案。

游戲商城裏有能易容的産品，其中最低級的也要三百積分，他看中的是一款能夠複刻他人面容的道具，五百積分。所有易容産品均為一次性産品，還有時效性，最長不超過二十分鐘。

結算後看了一眼餘額：【積分：2385】

黑心游戲就像一個吞金獸，掠奪玩家辛辛苦苦賺來的積分。

溫時有一陣小小的肉疼，随即他劃開手掌，召喚游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游屍出現的時候，好像比上次要瘦了點。他更像是沒有感情的吸血鬼，呆板地立在原地等候命令。

溫時很想問石榴花的種子怎麽樣了？考慮到對方可能會當場表演一個理性值清零噬主，他選擇忍住這顆好奇心。

溫時命令游屍和自己互換了衣服，緊接着從梳妝臺上拿了點化妝品。

游屍過長的指尖抓撓着桌板，死亡凝視着溫時。

“我只是想讓我們倆都活命，我發誓，不是整蠱。”

游屍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溫時擔心他背刺，一直碎碎念地解釋個不停，強調雙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最後成功塗了兩個誇張的紅臉蛋。

兩人的身高差不多，但溫時骨架更輕更小，整體偏瘦。彭路在被煉化後，喪失了大量血液，現在也屬于瘦削的類型。

“很完美。”

溫時後退幾步，欣賞自己的傑作。

誇張的紅臉蛋是為了吸引人的注意，避免其他人過多關注體型，畢竟如果真的各方面做比對，還是能發現不同之處。

游屍身上散發着一股死氣，不過他是去做伴娘的，和真新娘站在一起，這點死氣可以被忽略。

唯一麻煩的是氣味。

溫時稍稍賭了一把。

平安扣消失在自己體內，游屍算是他的戰将，召喚又以鮮血為媒介，應該也能沾染一些古堡主人常提到的那股香味。

……

咕咕！

還沒到整點，飯廳內的布谷鳥提前發出了能刺穿一切的聲音。

這只鳥完全從鐘表殼中跳了出來，一雙血溜溜的眼珠不停轉動，唱着祝福的歌曲——

銀蓬花在午夜綻放

教堂紅色的長毯鋪開

新娘握着刀

即将和珍愛她的新郎許下生生世世的諾言

觀衆在哪裏

都來見證這場世紀婚禮吧

和布谷鳥一起張開嘴巴

歡唱着

哦

多麽美妙的夜晚

刀尖一樣銳利的聲音讓人想捂住耳朵，溫時強忍住聽完，确定婚禮就快要開始了，用道具給游屍易容。

他下了今晚最後一道命令：“扮演好我的角色，去參加婚禮。”

游屍轉過身，每一步都邁出一樣的距離，緩緩拉開門走出去。

門外，謝堂燕回味着布谷鳥歌唱的歌詞，心想，這不是一個美妙的夜晚，但一定會令人終身難忘。

她望着腰間冰冷的劍鞘，倏地笑了。殺人是最低級樂趣，有更有趣的事情值得實踐。

下一秒謝堂燕直起身，趕在游屍出來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