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現實世界

泥濘的道路十分颠簸，公交車司機一言不發開着車。

溫時上車後一直坐在前排，緊盯公交車司機的側影。

旁邊周小椿忍不住道：“不是吧……這個你也想海？”

溫時差點沒被空氣嗆住，他只是擔心狗游戲會不會最後擺玩家一道，再像他們剛來時一樣，搞個隧道伏殺。

順着隧道口僅有的光源，還能看到裏面徘徊的怪物。

周小椿汗毛都快立起來了：“這個世界沒救了。”

“是嗎？”溫時倒覺得未必。

隧道的燈還是壞的，公交車緩緩被黑暗吞沒，直到最後一截進入陰影中，整個公交車瞬間消失不見。

虛拟世界。

1629副本出口，自從副本升級後，守在這裏的玩家逐漸多了起來。

短短兩天多的時間，他們親眼見證了副本升級——屠邊翕在內的幾人玩家編號全黑——副本結束。

本來還有不少來湊熱鬧的，但在傀儡公會的來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後，沒點實力的不敢觸他們黴頭，又悄悄走了。

“傀儡公會損失了一員大将，真讓人心痛。”正在說風涼話的是十誡成員，這兩年傀儡公會發展勢頭迅猛，幾乎已經把他們壓了下去，如今失去屠邊翕，等于直接削弱了公會的頂尖力量。

這種好事情，他們恨不得當場放個鞭炮慶祝。

相較于十誡和傀儡公會的針鋒相對，周小椿所在的星月公會就要低調很多，安靜地站在廣場一角，似乎根本沒有存在感。

就是這麽一個幾乎不出風頭的組織，傀儡公會都不會輕易招惹，星月公會的隊員綜合實力不強，但全是神秘系的技能，在副本裏，他們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除此之外，附近還有柳家姐妹所在的盾之牌公會，張歲河所在的血鸠公會，以及……匆匆趕來的寒號鳥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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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號鳥公會是由一批主攻擊技能的玩家組成，人多且雜，原以為呂唐會在S級副本中早早去了，不曾想居然沒被淘汰。

光芒散去，出閘口中出現幾道身影，廣場上的喧鬧短暫沉寂了片刻。

周小椿和溫時交換了通訊器的聯系號碼，立刻朝自己公會跑去，柳蘊等人也是一樣。

“快走。”寒號鳥公會催促呂唐。

呂唐一看是居然是組織裏一員大将親自來接自己，愣了愣，他什麽時候這麽有面子了？

“不想被抓去審問，就別磨蹭。”

寒號鳥公會的成員把呂唐圍在中間，當事人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表面平和的廣場，暗中已經藏着不少見不得光的組織，他們在試圖抓住一名親歷者，逼問對方在S級副本中都發生了什麽。

有公會的好處就在這裏，要是獨狼，這會兒估計已經被抓走。

溫時作為一名自由玩家，蹭着計元知的庇護，一路不慌不忙地走着，還有心情東張西望……街對面的咖啡館，一群人正在盯着這裏，樹後面還靠着幾個人，視線不時朝掃來一眼。

暗處的危險越來越多了，直到回到酒店，正式進入第二誡的地盤，那些令人不爽的窺視才逐漸消失。

計元知微笑說：“我發出的邀請一直有效。”

他在力邀溫時進入第二誡。

溫時只點了下頭，随後錯開話題，說要去房間休息。

重傷加異化，副本中遭罪太多，溫時身體尚未徹底緩過來。

計元知沒有阻攔，看着溫時進入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通訊器正好響了，是第二誡的會長打來。

計元知擺手示意酒店的工作人員不要靠近，随後走去無人的樓梯間，整理彙報這次所得的信息，“讓公會成員下副本時着重留意一下醫院場景，裴溫韋在古堡副本裏得到了一個【醫生】身份，可以一直延續使用，他的生命值和普通玩家不同，似乎第一次死亡後還有原地複活的能力。同時裴溫韋能在副本中擁有一個額外的幫手，目前還不知道是只有個別副本，還是所有副本都會這樣。”

計元知頓了下：“我懷疑最終的3S副本和醫院有關。”

副本觸發者具備先天優勢，裴溫韋的醫生身份就非常有利。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一下，問：“關于醫院，還有什麽其他了解嗎？”

“總院叫弗蘭克醫院，他們在其他副本中有分院存在。”

溫時下電梯井後，計元知摸去了療養院職工所在的宿舍，當時電腦還沒有關，停留在療養院職工聯網核查溫時身份的地方。

“還有一件事，”計元知的語氣不像先前那麽嚴肅，取下眼鏡擦了擦說，“屠邊翕觸發了必死規則，不過那家夥早就人不人鬼不鬼，未必死透了。”

“他死不死的沒太大影響。”通訊器那頭語氣冷漠，“你怎麽評價裴溫韋這個人？”

“聰明，喜歡劍走偏鋒……”計元知稍作遲疑，“還很會收攏人心，做隊友倒是挺可靠，但這個人的心思不好摸透，必須要多加警惕。”

“我知道了。”

通訊器剩下滴滴忙音，雙方結束了通話。

……

酒店，豪華套間。

浴室裏水霧蒸騰，青年半長的頭發濕噠噠貼在頸側，他仰着頭，任由花灑的水從身上一路流淌下去，半晌，輕輕呼了口氣。

磨砂的玻璃門上跟着起了一團霧氣，模糊地映照出青年誘人的身軀。

閉眼緩和片刻，精神恢複了一些後，溫時打開屬性面板，當前積分是【15695】。

S級別的副本很慷慨，差不多結算了七千多積分，他點進詳情查看，原來其中包含角色扮演達到百分之百的1.5倍積分獎勵。結合第一個副本，溫時終于摸索出關于角色扮演的規律，和其他玩家不同，自己更需要扮演好【醫生】這個角色。

“2B幸運值，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溫時深吸一口氣，一連拆開三份驚喜盲盒。

“恭喜獲得美容液*1；生發液*1；大力丸*1。”

【美容液：研究失敗的美靈液，無副作用，一鍵消除皺紋。】

【生發液：使用後即可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

【大力丸：是男人不能說不行。】

“……”溫時面無表情關上花灑，緩緩吐出兩個字：“垃、圾。”

他早該想到，廠長那個吝啬鬼，不會給什麽好東西。

交易平臺的單筆成交額不得低于一千積分，這類型的東西不一定能脫手，溫時直接把三樣打包扔進了游戲商城，定在下午三點自動進行拍賣。

讓游戲做三方會被抽成百分之十，不過用點小錢買游戲開心也不虧。

拆完盲盒他沒太過于沮喪，溫時真正在意的還是當隊長的特殊獎勵，“争點氣啊！”

這次總算不是和外表相關的玩意。

【鑰匙：一把太平間的鑰匙。】

古銅色的鑰匙表層血跡和鏽跡混合，散發着一股淡淡汽油的味道。

檢查了一下沒發現什麽其他特殊之處，溫時把東西收進了保險櫃，猜測這把鑰匙可能和3S副本的某個場景相關。

随手拽下架子上的浴袍，他走出淋浴間的同時，查看最後一個屬性：技能。

之前因為副本未結束，從少年那裏繼承的技能只鎖了初級狀态。

浴袍穿得松松垮垮，溫時頭發都懶得吹，正要躺上床的時候看到鏡子裏自己裸露的肌膚。

“在床頭安鏡子，計元知他們酒店的設計師沒毛病吧……”

他不知道因為上次酒店襲擊事件，總統套房那一層現在還沒重新裝修好，其餘豪華套房已經被預定滿，只剩兩間情趣套間。

伴生技能一欄，【醉生夢死】得到了完善，除了初級狀态貓的誘惑，又多出了兩檔。

【中級醉生夢死-歸航：跋山涉水，你總能找到回家的路，單次使用所需四百積分，持續時間30min；

高級醉生夢死-詐屍：你能讓逝者詐屍三十秒，單次使用所需五百積分，單個副本使用不得超過兩次。】

溫時若有所思，基本都是根據貓的特性衍生而出的能力，他在使用時大概率還會解鎖貓貓變身體。【歸航】在迷宮等複雜的地形可以派上用場，至于【詐屍】，他一時還真沒想到能幹什麽。

看了下牆上的挂鐘，距離副本出來已經過去三十分鐘。

“這麽長時間，足夠計元知給二誡的會長做個彙報。”

能在虛拟世界搞這麽大的産業，計元知在現實世界的身份必然也不簡單，多半和不少玩家存在線下交集。溫時從來沒有在網上看到過對方的消息……低調，擁有特殊技能，家世渾厚，簡直是各種要素齊全的一個人。

手指在床板邊緣敲了敲，溫時沉思片刻，打給計元知，開門見山說道：“我想要回現實世界一趟，一起嗎？”

接到電話的計元知有些詫異：“你就不怕我在現實世界動手？”

“我相信你的為人。”溫時說：“我把地址發過去，你先出去，到時候接應一下。”

說完直接挂斷，發給對方自己在現實世界消失前的位置。

《虛拟世界指南》裏有提到現實世界和虛拟世界的時間流速差不太多，計元知很快回了消息，他大概三個小時後能到天海市。

溫時穿好衣服，算着時間購買了通行券，頃刻間渾身像是被烈火焚燒。

“差評……”

溫時想要找東西扶着站穩，伸手只撈到一片虛無，下一刻酒店鏡子裏的人從完整的軀體變成了斑駁的馬賽克，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和常年籠罩在霧氣中的虛拟世界不同，現實世界不時還能看見蔚藍的天空。

破爛的小道即使白天也沒有什麽人走。

一輛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加長版豪車停在路邊，車上坐着幾名訓練有素的壯碩男子，明顯不是普通保镖。

單人後座，一身高定的男人戴着鴨舌帽和墨鏡，手搭在車窗外。

計元知還在琢磨裴溫韋主動要求見面的原因，他的人提前檢查過，這條小道很安全，沒有人埋伏，也沒有暗藏殺傷力強大的炸藥等危險品。

前方牆頭有動靜，一名保镖正要走下車去看看，牆頭先一步探出一個腦袋。

“黑心游戲，這都是什麽傳送點？”年輕人罵罵咧咧爬着牆。

其實不能完全怪游戲，它會确保玩家傳送回來時在沒人的地方，計元知早早守在小道上，溫時不幸被傳送到了牆那頭的狗洞邊。

一個人，手上沒武器，相貌和虛拟世界沒有絲毫不同……計元知再看看全副武裝的自己，莫名覺得小人之心了一把。

溫時看到豪車，試探性叫了聲：“計元知？”

計元知走下車：“是我。”

溫時跳下牆拍拍手上的灰，“我怕在現實世界遭遇玩家截殺，你是老玩家，肯定有完善的應對機制。”

他笑了笑：“不介意當我一回保镖吧？”

計元知算計慣了，見他這樣毫無防備站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說：“沒事。”

溫時上車後看到保镖也沒有多問，身子陷在真皮材質的座椅中，電動腰托十分舒适。

計元知：“去哪裏？”

溫時：“皮皮甕主題樂園。”

計元知點頭後，司機重新發動車。

皮皮甕主題樂園才開業不到一周，是穹佰游戲打造的特色主題游樂園。

樂園內幾乎完全還原了游戲中大部分的經典場景，工作人員會穿着最具人氣的主人公皮皮翁人偶服，走來走去活躍氣氛。門票每天早晨就會告罄，計元知托了關系才又拿到了幾張。

四處歡聲笑語一片，花車能看見各式各樣的卡通人物，連地面都是獨具特色的彩磚。

溫時和計元知走在最前面，保镖不遠不近跟着。

體驗了幾個項目後，溫時看向一家主題餐廳：“去吃點東西？”

計元知沒有意見。

溫時随便點了兩份套餐，很快服務生端來花花綠綠的食物，很有趣味性，但看起來沒什麽食欲。

計元知終于還是忍不住，詢問溫時今天來這裏的目的。

“線下面基啊。”溫時掰開筷子，理所當然地說道。

“……”

電視機裏循環播放着樂園開幕當天的盛狀，穹佰游戲的董事長裴鴻信親自出席剪彩，其本人極富傳奇色彩的商海生涯也是宣傳的一部分。

計元知掃了一眼記者提問下，裴鴻信侃侃而談的畫面，閑聊說着，“十年前全息游戲剛剛問世，很快給傳統游戲業造成了致命打擊，穹佰游戲一度瀕臨破産，沒想到硬是被裴鴻信熬過來了，如今企業蒸蒸日上，也算是個商業奇跡。”

溫時笑容不變：“不僅如此，裴鴻信樂善好施，在天海市的口碑一向很好。”

“那倒是，他的夫人韋……”計元知掰衛生筷的動作一頓。

溫時：“怎麽了？”

“沒什麽，筷子有點問題。”計元知換了一雙，“他夫人韋悅專門成立了樂佑慈善基金，聽說也是善舉不斷，幫助過不少失學兒童。”

吃飯的時候兩人基本沒什麽交流，中途計元知起身：“我去趟衛生間。”

檢查廁所無人後，他撥通一個號碼：“最快速度，幫我查一下裴鴻信夫婦，特別是十年前他們集團出問題的時間段。”

回來後，計元知問：“繼續逛一逛？”

溫時沒意見。

樂園一直營業到晚上十點，今晚有煙火晚會，因為天色太晚不安全，兩人提前撤了。

玩家每次出行時長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計元知沒有再回鄰市，當晚入住在一個山莊，溫時跟着蹭到了莊園裏的獨棟別墅。

副本裏差不多兩個晚上沒睡，今晚他很早上床休息。

另一邊，計元知回去後一直在研究穹佰游戲的資料。

裴鴻信結婚多年沒有任何花邊新聞，和妻子韋悅十分恩愛，兩人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在十年前意外身故。據說是公司資金鏈斷裂，發不上工資，一名員工挾私報複，綁架小孩後縱火，無奈證據不足，嫌疑犯最後只因為縱火罪坐了幾年牢，便被釋放。

那個孩子後來一直沒有被找到，當時裴鴻信夫婦為了躲債，帶着孩子住在自建房，周圍沒有監控。唯一的線索是一名醉漢聲稱當晚看到有人抱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扔去小巷的垃圾桶邊。

附近很亂，經常有搶劫動刀子的，他沒敢追過去看。

當然醉漢也不确定是不是喝多産生的幻覺，就像他明明記得後來回家了，結果卻是爬到樹上扒着樹枝睡了一夜。

淩晨四點，計元知所在的別墅來了一個人，對方日常負責收集相關競争公司的情報，這些年一直為計元知的家族服務。

看到計元知正在浏覽的資料，來人直接開口道：“這個孩子是領養的，我下午專門去拜訪了一下當年福利院的院長。”

說着拿出一支錄音筆，裏面是下午見面時的對話，沙啞的女聲正邊陷入回憶邊說：

“……我印象可深了，那對夫婦想領養福利院裏最漂亮的一個孩子，我們院的孩子都是以“溫”為姓，他們就對那個孩子說，以後你就叫裴溫韋好不好？我姓裴，我夫人姓韋，你姓溫，把我們三個人的姓連起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曾經不止一個人想要領養那個孩子，他都無動于衷，但最終因為這句話，那孩子被這對夫妻打動了……”

計元知聽完錄音，問：“你怎麽看？”

來人知道他問得是縱火案，笑容嘲諷：“保險金。”

計元知沉默了一下：“縱火案發生在被領養的四年後，失蹤的保險理賠一般也要自事故發生後，等上兩年。”

“如果是謀殺案就不用等了，”來人聳了聳肩，“至于失蹤恐怕是個意外，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波折。”

無憑無據他自然不會亂猜，來人繼續說道：“裴鴻信當年的确給那孩子買了高額保險，後來放貸給他的人也不是善茬，他那時候債臺高築，人家憑什麽給一個沒有償還能力的人借錢。”

計元知取下眼鏡：“不要總把人往壞處想。”

“除了第一年，這對夫婦發達後可從來沒有試着尋找過這個孩子，年限一到就迫不及待報了死亡。”來人笑眯眯道：“你讓我去調查，證明你已經在往壞處想了。”

對此計元知并不否認，裴溫韋特意選擇去游樂園，他的名字又恰好包含游樂園投資人夫婦的姓氏，不會是巧合這麽簡單。

計元知提前幾小時出游戲，已經對裴溫韋展開過一輪調查，面試時對方提到的見義勇為獎，他專門派人問過，有個大學生曾獲過很多次這個獎，說什麽不想出名，也不讓被救的人送錦旗，只是再三詢問警察局關于見義勇為獎金的數目，咨詢要不要上稅等，一看就是個貧苦大學生。

“具體發生了什麽，我還需要進一步調查。”錄音筆正好循環播放到那一句“一家人”，來人意味深長說了句，“血緣關系未必就靠得住，更何況只是養子。”

計元知沒有起身相送，重新盯着資料，不知道在想什麽。

……

翌日是個陰雨天。

六點半。

溫時被鬧鈴吵醒，昨晚睡得很不錯，眼中的紅血絲差不多消退。他去水池邊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望着鏡子裏滴水的面龐，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計元知查到哪裏了。”

溫時主動透底，是為了徹底打消計元知的警惕，只有讓對方覺得徹底了解自己，才會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戒備。一個擁有悲慘過去、随時可能要複仇的人，是最好掌控的。

這是建立良好關系重要的一步。

虛拟世界對他感興趣的勢力越來越多，溫時需要一個有能力的游戲合作夥伴，也需要可以對付裴鴻信的助力。

計元知也起得很早，主動過來找他：“回去嗎？”

剩下的時間也不太多了。

溫時：“我回家換套衣服就走。”

車子開到老城區，保镖先上樓檢查屋內有沒有埋伏，溫時安靜坐在車裏。

這一片區整體的環境可以用髒亂差來形容，逼仄的巷子成了野貓野狗和瘾君子的天堂。

外面正在下雨，計元知餘光瞄到垃圾桶邊瑟瑟發抖的小黑貓，想到醉漢的證詞，不知怎麽就動了恻隐之心。

他很清楚，裴溫韋是故意帶自己去游樂園，引他查下去，就像對方選擇救簡清嵘，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然而和絕大多數頗有城府之人不同，裴溫韋所有的算計都是交換。他用命去賭簡清嵘的好感，用慘痛的過去博取自己的信任，好似一個兩手空空的人來到世上，在用僅有的東西來交換生存權利。

半晌，計元知輕輕嘆了口氣。

保镖檢查完，溫時才上樓，前後一共只用了五分鐘。

再次走出來時，他穿着簡單的襯衫配長褲，傘下，整個人的輪廓在雨中仿佛朦胧了。

計元知打發了保镖，把車開去一處隐蔽的地方，随後和溫時一前一後撕開通行券，返回虛拟世界。

……

第二誡公會。

柳蘊略有些局促地坐在這裏，她是被公會會長派人請來的，讓她說一下S級副本裏發生的事情。

計元知日常負責的事情很多，沒時間一一細說游戲經歷。

柳蘊打量着這位虛拟世界第二大組織真正的負責人，對方戴着滑稽又恐怖的笑臉面具，微微垂着頭，正在翻看和溫時同副本死亡玩家的信息。

和這個人待在同一片空間，久了會有壓抑的感覺，她快速說了一遍事情經過，快講完的時候，就看到門外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計元知剛回虛拟世界不久，公會有一些瑣事等着他處理，聽說柳蘊來了，順路過來一看。

像是知道來人是誰，會長頭也不擡道：“看來你說的沒錯，這個裴溫韋收攏人心的本事不是一般強。”

兩天時間，就讓一堆npc傾心相待。

計元知聞言沉吟道：“倒也不能完全這麽看，過程中他是有付出的。”

會長翻開資料的手一滞：“才二十歲出頭就有這種心計，不得不防吧？”

計元知搖頭，提出了不一樣的見解：“心計深沉，也許是經歷過的苦難太多，只要不害人就行。”

會長看着手上一連串和裴溫韋同副本的死亡玩家名單，揶揄道：“所以他人還不錯？”

計元知扶了下鏡框，随意地‘嗯’了一下。

“……”

會長沉默了片刻，忽然問：“聽說你和裴溫韋回了趟現實世界？”

計元知點頭。

“去了多久？”

“十幾個小時左右。”

“……”瑪德，十幾個小時，你就扭轉了看法？

默默聽着兩人對話的柳蘊驚訝道：“你們回現實世界了？”

“裴溫韋擔心現實世界有人對他不利，想讓我陪同一下。”

柳蘊被溫時救過，本來就有好印象，如今聽到後忍不住皺眉：“他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計元知想到因為一個名字就被別人哄去做養子的小孩，深以為然：“可不是嘛。”

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