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瘋狂戀愛季

游屍很喜歡這把盜來的豎琴,可惜除了隧道那回,一直沒有進行音樂巡演的機會。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盡管他智商不高,也知道今天是個大場面,自己能夠登臺演出。

李管事又來敲門了,這次他站在屋外沒有離開:“姑爺,還有一樣東西您得備上。”

溫時看了游屍一眼,不用他過多交待,游屍抱琴躲進了衣櫥當中。

門開後,香腥混合的雨水斜飄進來,李管事捧着一個托盤,鮮豔的紅蓋頭顏色濃稠得像是要滴出血來,蓋頭四角各墜着一枚銅錢,墜古錢本為辟邪,然而這錢幣鏽跡斑斑,紋路中還卡着黃泥,似是才出土不久。

溫時望着眼前低眉哈腰的李管事,挑了下眉:“這玩意不是新娘用的?”

李管事對答如流:“老爺痛失愛女,對他來說,您就是他愛女的一部分。今日您蓋上這蓋頭,既是嫁,也是娶。”

溫時很想掀起這家人的頭蓋骨,看看他們都在想什麽。

管家的視線在房間裏掃了一圈:“跟您一起來得孩子呢?”

溫時不知道茶話會有沒有結束,正要以貪玩不知跑去哪裏為由搪塞一下,屋內空箱忽然從裏面打開,小孩露出過分白的半張臉:“捉迷藏,要來玩嗎?”

節目組沒有說紅襖女的死因,說了也不會有人信,主持人只道在山間遭遇了怪事,紅襖女兇多吉少。

若在平時,紅襖女一家絕對要探查一切,如今快到鬼門大開的日子,每年這個時候各種怪事頻發,一不小心就會得罪哪路兇神,老宅的人下意識以為紅襖女也是沖撞了不該沖撞的存在,才遭了橫禍。

“以後小少爺也是我們家的一員了。”老李笑眯眯道:“一起走吧,時辰到了。”

在老李一動不動地注視下,溫時冷笑一聲,從盤中扯下蓋頭随便往頭上一搭,系統提示音幾乎是同一時間傳來——

【支線任務一:冥婚。

相親節目中,單身已久的你好不容易牽手成功,然天有不測風雲,倒黴的姑娘永遠留在了南山公路,好在她的家人通情達理,願意為你們再續前緣。

這是一場特殊的婚禮,重大場合流程一定不能出錯!請遵守以下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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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高堂。時刻謹記長者賜,不敢辭的道理。

一.敬四方來賓。左手是祭祀手,切忌左手執杯。

三.鬧婚入洞房。‘三天不分大小’也是封棺村鬧洞房的規矩,不管過程中發生什麽,你都不能生氣,記住,微笑很重要。歡快的氛圍中,請不要忘了時間,零點前你必須成功進入洞房。

婚禮的腳步已經近了,去享受這場前所未有的獨特儀式吧!

任務獎勵:封棺村日歷一本。】

為了方便看路,溫時蓋頭蓋得前短後長。

阿喪見狀主動過來牽住他的手,幫忙領路。脖子上挂着的許願瓶随着他的動作晃悠了一下,雨天沒有陽光,瓶內的眼睛像是掠奪了房中最後一絲光影,使得整間屋子更加陰暗。到處都是該死的紅,一片紅意刺激着瓶內詭異的眼睛,遠方天空雷鳴轟響,閃電照亮小屋,紅蓋頭下,巨響聲讓溫時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他眉眼如畫,嘴角卻在電閃雷鳴中微微翹起。

“雨天,适合滅門。”

自言自語的一句無聲呢喃本該無人知曉,如今盡數落到許願瓶的眼睛中。

眼中的怒意稍稍漸熄,外面不知是誰扯着嗓子喊道:“迎——”

一排排幫傭立在雨中,每個人之間留出的空位都一樣。大婚的主人公終于出現,溫時跨過門檻,邁出第一只腳的時候,所有人齊齊偏頭,一張張慘白如紙的臉上笑容一致。陰風吹過,輕飄飄的蓋頭被掀起一角,溫時清楚地看見周圍的情景,所有下人都穿得很喜慶,但過分正式了,仿佛今天要結親的是他們。

李管事站在正前方,衰老的臉上塗脂抹粉,就像是他也是新郎官之一,正在等着新娘子走近。

蓋頭重新落下,溫時徑直朝前走去,過門進入另一個院子。

他出現的剎那,四人同時擡棺,地上燃着太多的香,無數縷青煙交織,營造出煙霧如蓮的虛假幻象。

一直等到溫時走近,和棺材齊平,擡棺人才開始邁步。

棺材擡得很高,仿佛和溫時肩頭一致,過最後一扇門時,溫時理袖甩了下過長的喜袍,神情冰冷。

“新郎和新娘子來了!”

來賓朝門口望去,蒙着不倫不類紅蓋頭的青年在敲鑼打鼓中出現,李管事在一旁提醒:“您要扶棺進去。”

素白的手搭在棺木邊緣,和漆黑的木材對比強烈。

溫時一路走到正廳前,隔着層紅紗,終于和紅襖女的爹見面。

這位老宅真正的家主兩鬓花白,精神矍铄,一雙精光連連的眼睛像是要黏在溫時身上一樣。

“一拜天地高堂——”傧相喊道。

封棺村和外面不同,天地和高堂算一拜。

溫時敷衍地朝老人鞠了一躬,口中默念:“不氣不氣,都是份子錢,喪事的份子錢……”

碎碎念的樣子愉悅了許願瓶裏的眼睛。

老人在他鞠躬後遞給溫時一杯茶。

自從進入封棺村,溫時一直避免湯湯水水的玩意,這茶散發着一股異香,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他蒙着蓋頭,即便不喝做個假動作,也不會被發現。考慮到任務要求裏的長者賜不敢辭,溫時猶豫了一秒,仰頭一飲而盡。

老人面上這才閃過一絲滿意。

“一敬賓客——”

前側桌子沒有擺酒,也沒有坐人,傧相端着一壺酒跟在溫時後面走動。

溫時沒有忽略空桌,停留在主位前。

不可左手執杯,他偏偏用了左手。前排一般坐得是親戚,但食用香灰拌飯的來客肯定不是人類。左手端杯代表敬已故先人,這些幾張空桌剛好滿足了。

傧相看他停下,才給每個空位倒了一杯酒。

碰杯時,溫時特意杯子矮了每個位置一籌,代表尊敬。

這一幕被玩家看在眼裏,嚴言望着記下每個細節的其他玩家,嗤笑一聲:“所以說,都立什麽牌坊,幸虧是裴溫韋先上了。”

換作他們,估計很難考慮得如此細致。

“夫妻對拜!”

沒有等溫時敬村民和其他賓客,下人揚刀殺雞鵝,擡棺人轉換了棺木方向,直對溫時,後者又是一躬身。

傧相的嘴角一點點扯開:“入洞房——”

風吹得木門吱吱作響,紅燈籠突然開始劇烈搖晃,除了玩家,在座各位都知道最熱鬧的環節開始了:鬧洞房。

凡是到訪的村民們一個個起身,将溫時團團圍住,外面敲鑼打鼓的禮樂隊伍也走了進來,舞獅和撒紙錢的人歡快地跑進屋,繼續載歌載舞。歌舞聲中,紅燈籠外層的紙張一點點融化,火焰燃燒得旺盛,舞獅子的人扔掉手上的獅子頭,開始玩開火戲兒。大火游走在全身,他們毫發無損,火星四濺,溫時不可避免也沾染到。

頃刻間,他的肩頭倏地燒着了,盡管溫時第一時間滅火,但肩頭直接被燒焦,服用藥劑後也沒有立刻緩和。

周圍都是歡聲笑語,村民們的棺材臉終于有了人類的表情,興奮地拍手。一群妖魔鬼怪在斑駁的火星中,抖肩踢腿,進行詭異的舞蹈:

“鬧新郎,戲新娘,不讓新郎進洞房——”

攝像師踩在椅子上,不肯錯過溫時任何狼狽的一刻。

主持人更是熱情洋溢地介紹:“觀衆朋友們,讓我們一起喊,三天不分大小,新人不哭要笑……哈哈哈哈哈……”

他自己先笑得是花枝亂顫。

高座上,老人微笑注視着哄鬧的場景,整個婚禮現場烏煙瘴氣,他拍着手,不知道是在祝賀誰。

配對嘉賓感動地淚眼汪汪,有的靠在玩家的肩膀上,有的主動牽起玩家的手,嘴中吐着相似的話:“以後我們一定也會有一場,這麽盛大的婚禮。”

玩家不寒而栗。

周鹿鹿忽然說:“茶有問題。”

裴溫韋喝了那杯茶後,就像是一個脆弱的紙殼子,一點就燃。被一群玩火的人包圍,再這樣下去,遲早被燒得灰都不剩。

周鹿鹿眉頭緊蹙,一時也想不出脫局之法。不止是她,玩家都在苦思冥想,誰知道下一個被迫冥婚的人選會不會輪到自己。

計元知正在考慮要不要動用幻術撈一把便宜兒子,就聽低沉散漫的聲音沖破那些惱人噪樂:“就這?”

溫時已經忍他們很久了,要不是為了完成前兩個強制要求的流程,根本不會乖乖等到現在。

感覺到話語裏蘊藏的一絲惱意,鬧洞房的村民反而更加來勁,手拉手圍着他繞圈子,玩火的舞獅者,火苗噴得更高更廣。

嘈雜雜的一片中,溫時自揭紅蓋頭,望着這群妖魔鬼怪,冷冷開口:“奏樂吧。”

吹唢吶的人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恨不得對着溫時的兩個耳朵吹。

這些人圍着溫時背對着大門團團轉,一個渾身僵硬舉止詭異的瘦高人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門口,随着溫時一聲令下,游屍細長發青的指甲開始撥動琴弦。

比烏鴉叫還要難聽數千倍的旋律奏響,所有來賓耳邊頓時如有一萬個木工拉鋸子,捂住耳朵也阻止不了音浪的沖擊,每一個音符都在重重給靈魂一拳!

宴席上有屍油熬得湯,有藏着蛆蟲的肉塊,但此時此刻,和這琴音對比起來,都能堪稱絕世美味。

阿喪嗷嗷地想把頭埋進碗裏,許願瓶裏的眼睛第一次失去焦距,仿佛這琴音實質化到不堪入目的程度。

“您的戰将正在使用【豎琴】。”

系統的提示音都來遲了三秒。

溫時閉了閉眼,強忍住嘔吐的感覺,啓動【一劍平之】。

“由于你第一次使用該技能,同步激活【絕世舞姬】效果。”

噪音導致所有來賓行動遲緩,反應能力大大降低的情況下,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身大紅喜袍的新人手上多了一把青木長劍。

主持人是最先發現不對勁的,好端端的,怎麽就掏出兇器了?

工作人員似乎受到游戲意志的保護,身體不自覺地在後退,下一秒他們看到了此生最震撼的一幕,游走亂竄的火苗在劍光中聚起了團團火球,舞的不是溫時,是劍。劍身成為火光的核心,騰空若矯健游龍,從一衆村民體內穿梭而過,黑色的壽衣燃起熊熊火光,溫時站在中心點,皮膚更顯白皙,他的眸底烙印了紅光,寬大的袖子随風鼓動。

劍舞人立,絕色傾城。

紅光同樣印在許願瓶眼睛的眸底,火光中本該模糊的輪廓它卻看得無比清晰,眸光逐寸勾勒青年腰身的線條。

怪物村民在火光中瘋狂叫喊着:“救命,救大命——”

先前火燒傷溫時的肩膀,他們開心的手舞足蹈,輪到自己時,只剩痛苦地咒罵。

眼見那把劍在咔咔亂殺,紅襖女老爹吓得差點從椅子上跌落。

一衆玩家亦是看呆,唯有計元知扶了下鏡框:“寶貝。”

身邊的女嘉賓不知為何,被他叫得膽寒。

“離這麽遠,怎麽能看得清舞龍?”計元知笑了下,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毫無預兆朝火光中沖去。

就溫時目前的神情看,理智尚在,燒一個是燒,不如多燒幾個。

“啊啊啊啊——”配對嘉賓吓得花容失色。

溫時不介意順手幫計元知解決一個配對嘉賓,畢竟這些配對嘉賓不管是人是鬼,都以殘殺玩家為樂。可惜就目前的狀态,這女嘉賓好像勉強算半個人,游戲不讓宰。青木劍只是從對方膝彎走過,女嘉賓腿受了傷,跌坐在地上痛哭。

計元知半跪在她身側,溫柔地抹去女孩臉頰冰涼的淚水:“別哭,親愛的,哪怕你殘廢了,我也不會抛棄你。”

劍氣肆虐,整個封棺村地動,更遠處,墓地的棺材來回劇烈晃動,裏面的屍骸差點被震到外面去。

一具具白骨狼狽爬起來,只剩兩個窟窿的眼眶注視着遠處南面的青山。

踏馬的,不會又塌方了?

自始至終毫無所動的只有傧相。

怪物村民的身體被炙烤,最終遭遇青木劍枭首,伴随着咕嚕嚕的聲響,一個個腦袋皮球一樣地滾落在地,青木劍舞到了最前排的幾個空桌上,對着每一個擺放酒杯的空座亂刺。

空氣中響起慘叫,青煙幻滅,留下不甘的痛斥:

“不肖子孫,死了還要坑祖宗啊——”

青木劍游走一圈,重新回到溫時手上。

李管事和下人吓得在地上亂爬,他們沒有死是游戲的意志。副本中有的npc可以暴力擊殺,有的不能,只能靠規則或是其他手段。

溫時可沒忘了任務,要在零點前進入洞房,劍尖抵在地上,狗一樣趴着的李管事顫巍巍地擡起頭。

“婚房是哪一間?”

李管事淚失禁:“傧相,只有傧相知道。”

看他的樣子不像在說謊。

溫時冷冷擡眼,望向依舊保持笑容的傧相:“帶路。”

阿喪想要跟上,被傧相擡手制止。

溫時沖阿喪點了下頭,示意自己去就行,帶孩子進洞房不知道會不會觸犯什麽規則。

前面被迫淋了點雨,這也是溫時容易被點燃的原因之一,現在婚禮鬧劇接近尾聲,他毫不避諱地撐開從老太太那裏搶來的大黑傘。

臨走前溫時看向嚴言,“做好準備。”最後幾個字是用口型說得:下一個就是你。

論心眼,沒有人比溫時更會利用規則,想要坑死一個玩家并不難。不過現在還沒到集體游戲環節,再者……溫時不介意讓對方最後感受一把活人才能體會到的恐懼。

嚴言竭力抑制住聲線中的顫抖:“得意什麽?還不知道誰先死。”

傧相那種詭異的态度,代表冥婚這一部分還有難關沒過。

都到了這個時候,嚴言也沒有退路,甚至主動湊近攝像機的鏡頭,欲要進一步給觀衆制造看點。

出門後,傧相走在前面,溫時雨中撐傘漫步。他難得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待周圍的走廊綠景,親都結了,以後這裏,就是自己當家做主了。

傧相拐進了雨廊,溫時賞景的心思漸漸淡了,自進入這條長道,已經走了近十分鐘,再看前方仍是無邊無際。兩邊挂着的紅燈籠雨中光芒不減,只有他們兩個單薄的身影一前一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雨漸漸大了。溫時雙腿像是灌了鉛,越走越累,他肩頭的傷還沒好,不時傳來一陣灼痛。

屍油的味道越來越重,刺鼻的味道影響了神志,溫時只覺得好像回到了工廠,正在經歷鬼打牆。

眼前出現重影,周圍的一切都化作虛影,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走,繼續走。

這種念頭的支撐下,溫時無意識地穿過走廊,走出大門,最後在村口那些趴在窗前偷看的村民眼中,走向黑暗的山林。

被溫時搶走雨傘的老太太還不知道紅襖女一家發生了什麽,見狀滿意地關上窗,開懷念叨着:“新郎官上山喂狼去了呦!”

山路崎岖,溫時和傧相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努力在追上對方,最終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傧相的身影逐漸模糊,直至周圍一片黑暗。

地上的野草瘋長,溫時一不留神被絆倒,額頭磕在地上,手也蹭破了皮。

涼風撲面,外加疼痛的雙重刺激下,溫時猛然驚醒。

“這是哪裏?”

陌生的環境,身邊沒有紅燈籠的照明,更沒有那蜿蜒神秘的雨廊。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腐爛的潮氣,溫時爬起來,陰森森的古木讓光線更加暗淡。

目前他的視野最多能看到兩米開外。

腿部肌肉酸痛異常,溫時了解自己的身體,沒有兩三個小時的競走,不會這麽疲憊。

“該死……”

零點前,他必須趕回去,否則任務就失敗了。

豺狼的吼聲隔山傳來,溫時下意識後退一步,深山老林,哪怕不遇到鬼怪,在沒有指南針的情況下,也足夠困住自己。

前方有星星點點的藍光,如同指明燈在黑夜裏閃爍,溫時走近後‘嘶’了一聲。

是鬼火!

黑傘不知遺失在哪裏,他的衣服全被淋濕了。

自從溫時喝了那杯茶又淋雨後,對任何火源都敏感異常,明明沒有任何危險性也不會燒着物品的鬼火卻好像能點燃他的五髒六腑。

“太過分了……”溫時輕輕嘆息一聲,聲若鬼魅,“怎麽可以抛棄新郎官?”

他本來還想節省一筆開支,試圖沿着山路找回去,可惜封棺村的村民是絲毫不給自己這個機會,不知道把他帶到了哪個見不得人的山溝溝間。

聲音在濃如墨的夜色中回蕩,徹底消散前,貓耳和尾巴先一步從溫時身上長了出來。

花費四百積分,溫時激活了中級醉生夢死技能:歸航。該技能下,跋山涉水,他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穹頂圓月中夾雜着一絲血絲,銀霧籠罩,山林間多了一種聲音……疾風聲,貓一樣靈活輕巧的身體自由穿梭在山林間,朝着遠方的老宅而去。

……

宅子。

傧相是一個人回來的,一片狼藉的婚禮現場,紅襖女的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個畜……”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及時改變措辭,“我的好女婿呢?”

紅燈籠被燒毀,屋內昏暗,傧相半個身子籠罩在陰影中,“新姑爺好像對這樁婚禮有些別的想法,也許是後悔了,選擇出逃村子。”

紅襖女的爹聞言強忍喜悅,故作惱怒地一拍桌子:“太過分了!虧我想把家産交給他,今天結束前,那小子還不回來,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我也會告知所有村民,”傧相撿起地上的紅蓋頭,“封棺村,不需要對愛情不忠貞的人。”

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主持人重新來了精神,對着鏡頭神情誇張道:“不知道亞倫先生會不會良心發現,回來完成這樁婚事。”

每過去十分鐘,他就要播報一遍:“觀衆朋友可以通過節目組的官網,參與有獎猜猜猜的活動,下注新郎是否浪子回頭。更有神秘大獎等着你們哦~”

轉眼已是十一點四十,柳蘊生出幾分焦慮。

與她相反,嚴言恨不得一分鐘變成十分鐘,趕緊到午夜。

其他玩家各有各的思量,有希望溫時活着回來的,有不希望的,計元知還在溫柔對配對嘉賓許下承諾,好像害她腿殘疾的不是自己一般。

老宅外,阿喪捧着碗坐在階梯上,寒風中安靜地等人。

血月高懸,狂風暴雨,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自小道盡頭出現。月光下,那蒼白的肌膚仿佛蒙着一層淡淡的光澤,青年慢慢走近,淺色的瞳仁格外清亮。

“Pa……爸爸,”阿喪努力找準發音,站起身說,“好,好香……”

好香是他對世間萬物最高的贊美!

許願瓶裏的眼睛更是直接失神。

喜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原本垂地的尾巴在看到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後翹起,貓咪新郎官踏上石階,微微垂首,雨水順着貓耳朵一路流淌下來。

蒼白的手指虛握,溫時重重扣響門扉,嗓音惑人:“開門,快開門——”

出來開門的是傧相,沒有人類情緒的面龐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後,也是愣住。

刺目的喜袍淋雨後鮮紅變成暗紅,貓咪新郎官緩緩露出一個微笑,“有一種貓,是能找到回家路的。”

傧相屏息,餘光瞄向那細長的尾巴,心髒狂跳了幾下。

“領路吧。”翹起的嘴角下是涼飕飕的語調,“別讓我的新娘子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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