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瘋狂戀愛季

熱鬧的集市，溫時這片空間仿佛與世隔絕了，在小孩說完話後，周圍人齊齊陷入沉默。

計元知進行靈魂發問：“要是沒顧客光顧我們這裏呢？”

阿喪看向溫時的八個配對嘉賓。

昨天晚上光顧着想萬貫家財俏寡夫，誰也沒把一個小屁孩放在心上，但剛剛阿喪那段話着實吓到配對嘉賓了。一個正常孩子絕對不可能用這麽天真的語氣，說出如此殘忍的賺錢攻略。

站在最前面的畸形男人默默指了指自己穿得破草鞋，他們幾個都是封棺村有名的困難戶。

這回換阿喪沉默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臉，确保自己白白淨淨的，“我不可能沒有市場。”

他看着沒幾兩肉，但常年吃的是晶體，很容易營造出血氣足、超級新鮮的假象，阿喪自信絕對能給爸爸釣到一條大魚！

“好嫩的小孩！”

正好一名穿綢緞的胖子在無數攤位間，一眼就相中了插稻草的孩子。胖子頭戴一頂小黑帽，金色綢緞上繡着密密麻麻的銅錢，仿佛無數眼睛。

阿喪一秒變臉，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溫時：“不要，不要賣我。”

溫時蹲下身抱住他，作出不得已的樣子，私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裝作不想賣是可以擡價，但你都要搶他錢袋子了，沒這個必要。”

阿喪小嘴張了張，好有道理！

再起身時，溫時冷酷說：“五百。”

胖子小眼睛一轉，“好。”

溫時直接把阿喪往前一推，“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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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了個大便宜，大鼻頭一聞，确定小孩是一身的人肉味，胖子也就不再懷疑，付錢帶着阿喪離開。

溫時望着手上的紙幣，和主持人給得有細微差別，右上角的圖案沒有那種顆粒感。

他冷笑一聲，“假幣。”

不過也無所謂，就當是胖子的買命錢。

溫時對着角落做了個手勢，一道瘦長的黑影消失在街角，随後他把假幣撕碎了，“走，先去幫你們搞定剩下的交易。”

柳蘊：“不等彙合？”

溫時擺手表示不要緊，阿喪身上有通訊道具，可以随時保持聯絡。

再者他剛剛已經派游屍跟了過去，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游屍在暗中保護，溫時才能徹底放心。

在他們出發前，畸形男人小聲說：“假幣又不是不能用。”

他還在心疼對方撕碎的假幣。

“抵制假幣，從我做起。”溫時一臉嚴肅。

畸形男子用一言難盡的眼神望向柳蘊和計元知。

柳蘊實話實說：“他的好人好事，四十分鐘都說不完。”

“……”

臨走前，計元知看向失去輪椅的女孩，那姑娘用力擺手：“不用管我。”

她寧願爬出去，也不想再和這群人混在一起。

計元知這次沒有強求，尊重了她的想法。

另一邊。

幾乎是無本買賣換來一個小孩，胖子美滋滋地帶着阿喪離開。樂極生悲，沒多久他便被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上，悄悄尾随在後面。

胖子打扮得像是個土財主，是為了用假錢時不被懷疑，相應的，容易招惹另外一些麻煩。

他轉身走進暗巷，知道是遇到打劫的了，敢在鬼市劫財，都是有些真本事的。胖子當機立斷：“不如大家把這孩子分了吃一吃，各走各道如何？”

跟來的人稍一商量，也不想火拼，“行，但上半身歸我們。”

別的都好說，胖子最喜歡吃腦髓，正要再讨價還價一番，餘光突然發現小孩不見了。

人呢？

胖子和劫財的四處張望。

“這裏。”

阿喪體貼地解答了對方的疑惑，他不知何時爬到了牆上，說話的同時用力一跳，拎碗垂直砸下來。

小孩的動作快如閃電，別說人眼，鬼眼都捕捉不到，只聽‘啪’的一聲，胖子被當場開了瓢，鮮血和腦汁四濺，遠得濺到了跟過來偷拍的鏡頭上，攝像師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劫財小團體拔腿就要跑。

比速度，阿喪就沒有輸過，咚，咚，咚……小團體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悲鳴堵在喉頭，瞬息之內腦袋全被砸開了。

這一次阿喪砸得很小心，除了胖子那裏失手了一下，其他确保只是天靈蓋碎。

阿喪忽然看向拐角。

陰影處緩緩出現一道瘦長的身影，是游屍。

“一起。”阿喪感知異常敏銳，一早便察覺到游屍的氣息，招呼他過來：“你指甲長，我先把五髒六腑打碎，從腦殼逼出來，你做二次清潔。”

胖子是屍怪，屬于一般煞物的級別，屍體器官相對完整。

游屍呆滞地走來，他很喜歡幹精細的事情，比如彈琴，彈不好，勝在手穩。

昏暗的小巷子，喪屍小團子和掏腦漿的僵屍分工協作，配合完美。

中途阿喪速度飛快地爬上牆後長的桑樹，摘下幾片新鮮的葉子，再用力一捏手中的晶體，堅固的晶體瞬間成了粉末。青綠的嫩葉包裹着粉末，阿喪确定包好後，沖着游屍擺了擺手臂，示意讓他低下腦袋：“啊——”

一向只聽從溫時命令的游屍不知為何聽從了阿喪的要求，張開嘴巴。

一片接着一片，阿喪親手喂給他吃的同時，不忘灌輸自己的理論：“節約每一粒糧食。”

昨晚阿喪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沒消食完吃不了，但可以喂別人啊。

一通忙活，半個小時後，阿喪和游屍離開只剩腥臭血跡的暗巷，游屍手上搭着五張相對完整的人皮，用鬼市的黑話，這些叫‘屍殼子’。

一大一小吸引了不少關注，阿喪看着柔弱無害，但游屍那過長的尖銳指甲，一瞧就不是什麽正經人。阿喪剛要聯絡溫時，游屍指了一個方位。

人潮洶湧，前方不遠處，溫時和計元知佯裝若無其事地尾随一名顧客。

計元知看人很準，這和他那神秘的第二技能有關，精準挑到了相對弱的鬼市來客。

柳蘊和配對嘉賓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負責觀察四周。

畸形男人沒見過什麽世面，問：“要打劫嗎？”

沒有人回答他。

計元知本以為溫時也在打着這個主意，提醒了一句：“這人不像有錢的。”

溫時教育他說：“我們是出來合理賣的，怎麽能想着空手套白狼？”

計元知看了下正推着的輪椅，暗嘆自己居然在0.001秒內心領神會：“你是想……”

溫時重重點頭：“想讓輪椅有市場，首先得創造需求。”

說罷一挑眉，“上吧，爸爸。”

“……”

被他們鎖定的鬼市來客臉上長滿了肉芽，腰帶是由一串頭骨制成，就差明着說我是鬼，不好惹。

這種虛張聲勢的怪物最好對付，計元知發動【致幻】技能，附近十米範圍內的人關注點都聚焦在一片不起眼的角落，那裏原本放着的是一個裝垃圾的籮筐，此刻在他們眼裏，卻好像有着什麽流光溢彩的寶貝。

計元知鎖定目标時，不但避開隊友，也避開了配對嘉賓，用以節省積分。

“快。”溫時喝了一聲，對後面的柳蘊使了個眼色。

身體快于理智，柳蘊抽出長鞭穩準狠地一掃，銀鞭抽裂了怪物膝蓋骨，與此同時，溫時和計元知推着輪椅疾風一般跑到下一個路口叫賣。

柳蘊見狀連忙藏到一邊。

幻術消退，怪物先是神情恍惚，然後腿一軟，摔倒在地上。

勉強爬起來後，看到膝蓋上的鞭痕，他憤怒掃視周圍：哪個殺千刀的竟然敢偷襲自己？！

怪物咬着牙走到下個路口，發現有賣輪椅的攤位，毫不猶豫掏錢買了。

不怪他沒有多想，誰能想到有人會在鬼市為了賣輪椅，把顧客腿打折。

後方阿喪距離他們有十米，沒有受到幻術影響。人太多，他還爬到高杆上，完完整整地看到這一幕。

“學會了，學會了。”阿喪崇拜地望着溫時。

爸爸果然是最厲害的。

阿喪迫不及待帶着游屍和溫時彙合，開口就說：“爸爸，我也要賣拐。”

他指了指手上屍怪腿骨制成的拐杖。

路過的一女子忽然隔着幾米外把脖子伸過來：“你這東西怎麽賣？”

恐怖的造型完全沒有吓到游屍，他不太懂，因為手上捧着屍殼子，就伸出一根指頭。

“五張一百，還行。”

游屍呆板地站在原地，還伸着那一根指頭。

女子呵呵道：“幾個破殼子也想賣一千，滾吧。”

游屍沒有別的情緒，女子看他完全沒有降價的意思，“一千就一千。”

鬼門快開了，她的老仇人說不定會出來，正需要幾個殼子做僞裝。

阿喪指着溫時：“錢給他。”

女子還算實誠，給得是真幣，錢貨兩清後立刻就走了。

阿喪認真望向游屍：“原來你才是咱們家最會做生意的。”

游屍遲鈍地點了點頭。

溫時之前沒太關注游屍，這時發現他不但頭發長了點，皮膚的顏色也加深了。鬼市到處都是髒東西，別是中什麽招了，溫時立刻打開屬性面板查看：

【品種：伏屍

當前品階：低級妖物

理性值：6

忠誠度：6

智商：82

另，你的游屍還有一個難以啓齒的秘密】

升級了？各方面的數值都有增長。

溫時驚訝道：“不是說變禿才會變強，你怎麽毛發還更旺盛了？”

游屍沒有回答。

溫時看向阿喪，後者說：“給他喂了飯，但有點奇怪。”

阿喪罕見地皺着眉頭：“他吃得比我想象的要多。”

這晶體很難吸收的，普通怪物吃個兩三枚就是極限，游屍吃到第五個才搖頭表示撐着了。

溫時聞言小聲提起變異石榴花的事情，說：“他肚子裏可能還懷着……”

話沒說完，眼睜睜看着忠誠度掉到了五點五。

溫時：“……”

怪我嘴賤。

游屍突然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睡。”

他要短期休眠一下。

游屍也是個記仇的，擔心繼續處下去忠誠度還要繼續掉，溫時果斷應對方的要求進行回收。

一旁阿喪感覺胸口涼了一瞬，低頭發現大眼珠子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游屍消失的地方，過了一會兒，這眼珠子思索的情緒消退，多了幾分迷茫，像是中途失憶了般，換了一個人。

……都奇奇怪怪的。

阿喪搖了搖頭，把胖子的錢袋給溫時，溫時檢查了一下，裏面沒一張真錢，他暗罵了一句死胖子摳門，又說：“先把任務搞定。”

鬼市現在已經沒什麽空地了，幾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個犄角旮旯。

溫時用五紙幣買了口舊鍋和水，阿喪把白骨扔進去，準備先炖一炖，賣完骨頭湯再賣拐。

計元知看了眼溫時：“水包含在【食】裏。”

言下之意，沒必要再賣湯。

溫時把他拉到一邊小聲說：“小孩子都喜歡玩過家家，得讓孩子有個完整的童年。”

“……”

計元知無語偏過頭，忽然‘咦’了一聲。

溫時循聲望去，發現斜對面攤位上，面容恐怖的男人被鎖鏈捆住，只見他臉頰長着細碎的雞毛，背部衣服被撐破，露出一對肉翅。此刻男人的脖子被攤主掐住，被拎到一個很大的磅秤上稱斤兩。

男人奮力掙紮，看到溫時的一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喉頭裏卻只能擠出“咯咯”的音。

“有點眼熟。”溫時摸了摸下巴。

計元知：“是嚴言。”

誰也不清楚死亡規則會如何降臨，嚴言做了一個标準的示範，買了什麽就會變成什麽。

溫時性子其實是偏冷的，看了幾眼便覺得索然無味，無視嚴言的慘狀擡頭望天。

阿喪也跟着觀望，除了厚厚的雲層，沒瞧出特別的。

“這鬼市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一樣嗎？”溫時忽然抛出一個問題。

太陽看不見，根據他的觀察，周圍人也沒有一個戴表的，鬼市什麽都有，唯獨不賣鐘。先前阿喪去給胖子送終的時候，溫時還找了個攤位打聽過，攤主直接讓他死心，表示鬼市從不售賣沙漏鐘表一類計時的東西。

溫時會懷疑有時間差，純粹被游戲坑多了，任務要求裏提到請盡快完成幾個字，他不得不多想。

計元知略一思考，表情嚴肅道：“加快速度吧。”

不再執着于擺攤，他們也開始主動出擊購買物品。

大部分商品都和獸有關，連一輛老舊自行車杆上都雕刻着禽獸圖案，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要避開牲畜類的東西，這雷一踩一個準。

溫時閑逛的同時，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帶出副本的好東西。他随便摸了個青銅杯子，試圖利用游戲的鑒定系統看看是不是道具，結果只得到【陰氣入體】的提示，連續三次後，溫時意興闌珊，知道沒便宜可撿。

剩下的錢也不好浪費，溫時招來探頭探腦跟在後面的歪瓜裂棗們。

“和我說說封棺村的事，特別是和七月半有關的，如果能讓我滿意，這些錢就是你們的。”

配對嘉賓們七嘴八舌說着，npc能透露的信息是以玩家當前掌握的線索為基礎，很有限，他們就沒幾句是說到點子上的，不過還是能總結出幾條：

其一，封棺村人均壽命不長，每年都會有年輕人離鄉，騙異鄉客來旅游，從活人身上借壽；其二，死人在借壽的同時還想找替死鬼，據說有了替死鬼，就能四處游蕩。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鬼門其實已經開了，只不過現在口子很小，淩晨一點到兩點之間，會徹底放開，是最兇的時間段。

“一般怪物是沒資格進鬼門的，聽說門後是另一個世界，那邊更适合鬼怪生存。一般它們只在七月半出來打個野，找點活人吃。”畸形男人一臉向往，“如果能找到替死鬼，我也可以去鬼門。”

閑買及閑聊中，溫時收到了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金主，你們去把牲畜的線索用積分賣給其他玩家，回頭我們三個平分。”溫時琢磨着：“記得讓他們簽不能二次售賣的協議，契約道具買家出，這樣我們可以賣一輪。”

前期玩家都會很謹慎，随着時間流逝就會漸漸着急，挑在這個時候出線索，絕對能賣出一個好價格。

計元知忽然覺得，比起溫時自己算不上資本家。

柳蘊：“我那一份就不要了。”

她也沒出什麽力。

溫時，“你們随意，我先去陪兒子玩過家家，小時候都沒玩過。”

簡單的一句話，立刻讓計元知想起溫時那悲慘的童年，在先前結論的基礎上加了一條：誰也不是天生的資本家，這是小時候吃過的苦太多了。

何況父母是孩子的标杆，裴鴻信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裴溫韋和他相處過幾年，難免受到影響。他能堅持不用假幣，三觀已經很正了。

時間流逝中，鬼市的客人不減反增。

溫時的親子活動在聽到轉賬提示音後結束，果斷收攤走人。

走到市集出口，幾乎是瞬息之間，天色整整暗了一輪。

“果然在打時間差。”

鬼市裏的時間沒過去多久，外面天色已經暗淡了。

溫時是第一個出來的，阿喪還在驚奇：“爸爸，天黑了。”

溫時視線遠眺，霧氣和昏暗天色交織的地方，主持人正和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搭建臺子。臺子上方豎着一面白幡，随陰風招搖，比武招親四個字龍飛鳳舞，擂臺搭建得很高，木材是現從山林搬運的。

趕集環節，主持人甚至都沒有采訪嘉賓，全部心血都用在準備比武招親的盛事上。

溫時皺了下眉，快步走過去：“擂臺設在鬼市外？”

“對。”

主持人煞費苦心，協議要求只持續到零點零四，鬼門那時候開的還不大，出不來幾只鬼，設在這裏，還可以吸引鬼市來客，進一步提高節目知名度。

注意到溫時神情中的一絲失望，主持人更為得意。

溫時确實是失望，他當然更希望場地放在封棺村，最好伯爵發瘋時，連帶着把村莊毀了。

最後一名玩家從鬼市出來，已經十一點多，來不及感嘆天色變化，在看到比武招親的臺子時，猛吓了一跳。

紅燈籠挂了一排，黑暗中閃爍着幽幽紅光，四四方方的臺子詭異無比。

主持人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個鑼，重重一敲，音浪經過麥克風進一步擴散，震蕩到了鬼市。

“《瘋狂戀愛季》節目組路過寶地，應特邀嘉賓亞倫先生的要求，在此為他舉辦比武招親——”

主持人并不急着開始，時間越晚，越是重頭戲。

聲音斷斷續續傳進鬼市。

一聽到有人今天舉辦比武招親，經市集口擺攤的商販當樂子一說，一傳十十傳百，須臾的功夫，出來看熱鬧的不少。

夜晚扯下了他們最後一層遮羞布，露出了真面目。

三只耳朵的，頂着牛面的，拿着三叉戟的……還有近處血淋淋沒皮的赤腳怪物，一個個怪笑着包圍了擂臺附近，交頭接耳說着閑話。

作為一名精英玩家，周鹿鹿算是這批玩家裏相當厲害的，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是誰要招親？”

一個胸前挂着大串珠子的光頭，彌勒佛一樣地笑問。

主持人再次介紹了一遍臺裏的節目，《瘋狂戀愛季》作為一檔需要收費訂閱的綜藝，必須要源源不斷挖掘客戶：“歡迎大家訂閱我們節目！”

說完看向溫時：“就是這位，亞倫先生，誠心求伴侶。”

周圍一群妖魔古怪，玩家盡量朝節目組靠近。

比起鬼市來客，節目組都顯得要和藹很多。

他們無限聚攏抱團的時候，溫時沒有選擇，他松開阿喪的手，囑咐對方先跟着計元知，自己則沉默地走向高臺。

腥暗的紅燈籠一照，當溫時站在高臺時，淺淡的瞳孔跟着泛起詭谲紅芒。

陰風大作，霧氣逐漸變紅，不一會兒月亮出現，前兩天只有抹血色的圓月，今晚那紅光徹底吞噬了月亮表層的其他光芒，血月當空，地面的土地松動，似乎是很遠的地方有地動發生。

砰！

隔着不知多少的距離，被空氣層層削弱的巨響仍舊讓人心中一顫，這動靜比溫時使用劍舞時還要大。

“鬼門開了。”光頭眺望遠處。

有時候他們也會和鬼門那邊出來的東西發生争執，安全起見能避則避，但現在才剛剛午夜，能讓鬼市來客忌憚的都是在淩晨一點後才會出現。

還能看一會兒八卦。

鬼市來客們沒有移步的意思，反而越聚越多。

腐臭的罡風吹過，擂臺上多出一個只有半張臉畫半面妝的女人，另外一半臉全是白骨。

主持人興奮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節目組的忠實粉絲——四黑大大，曾被邀請參與過臺慶。”

話音落下前，玩家忽然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涼意順着脊梁骨往上爬。

“啊，又是一位我們節目的觀衆！”這些觀衆來之前專門發過資料，他們算是參與錄制，需要走規定流程。

“我先來。”新到的二號觀衆讓臺上的女人下來。

“可以一起的！”主持人忙嬉皮笑臉說，“亞倫先生和我們的協議裏，并沒有說一次打幾個。”

鬼市來客見狀興味更濃，這個招親的絕對是個人類，不知道是怎麽得罪了鬼門那邊的東西，他們都能想到稍後對方被剝皮拆骨的畫面。

溫時微垂着頭，沒有指責節目組的無恥，緩緩道：“那就再等等，等到零點零三，再一起上好了。”

短短一分鐘，臺上又多出七八只鬼，鬼市來客為了湊熱鬧，也上來了幾個。

好久沒吃過活人，有現成的沒理由錯過。

快到零點零三，主持人重新提起鑼，準備宣布第一場擂臺賽開始。

此刻的觀衆量已經突破節目組歷史最高，他現在的眼睛都激動得發光！

最後十秒鐘，遠處，還有一大批鬼正在趕來！

柳蘊緊張地指甲都快要掐進肉裏，“裴溫韋不會有事吧？”

到處都是鬼，哪怕是婚禮上那蘊含駭人能量的一劍都未必能橫掃完。

計元知：“我覺得有事的是我們。”

待會兒肯定有一場大動靜，自古城門失火，殃及的是池魚；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凡人。

溫時輕輕調整呼吸，節目組在這裏，無緣無故玩家肯定不能離開，只有等節目組跑起來，大家才有正當理由跟着跑。

一道道瘋狂、充滿殺意的目光凝聚在身上，第一波節目觀衆已然迫不及待！

主持人擡起胳膊，鑼錘即将敲下。

血月下，系統的聲音一如既往冰冷：

“是否使用家族徽章？”

溫時不再遲疑，“是。”

一個字落下，空氣泛起水波，這是整片空間扭曲後形成的錯覺，水紋中心出現一個旋渦，腳下的高臺劇烈震動，圍觀者反而忽略了那不起眼的旋渦。

都以為這地動和鬼門開有關，七月半這一天，會發生數次地動。

然而下一刻，世界都仿佛顫抖崩裂了一瞬！

溫時猛地跳下高臺。

主持人和打擂者并未阻攔，對方這一臉驚恐明顯是要逃跑，甕中捉鼈一向是鬼怪最喜歡的游戲。

“跑啊——”溫時聲嘶力竭。

顧念着這節目以後怕是沒救了，溫時良心未泯，用力一扯主持人的領帶：“跑！”

主持人本來正要拿出協議，告知比武招親時逃跑需要受到的處罰，一不留神被拽了下，腳下一滑，視線無意間掃向後方。毫不誇張的說，主持人瞳孔瞬間和這地一樣，瘋狂震顫着。

高臺上，溫時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現一個男人。

來鬼市穿什麽的都有，但來人依舊是獨樹一幟，他穿着一席華麗的長睡衣，敞開的領口下是線條優美的脖頸，大理石一般的胸肌裸露出三分之一，手握權杖，男人左手袖口摻金線嵌寶石，高貴奢靡。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所散發的氣息已經介于邪靈之上。雖然遠不到真靈，但已經是難得一見的恐怖存在。

蒼白的男人站在那裏，異色的眼珠深處有血光，給人的感覺只有一個：瘋子，真正強大的瘋子。

溫時已經跑出了五百米，腥風的刺激太大，差點被激出生理性淚水：“加速啊——”

他催促身邊的小夥伴們。

不跑絕對會死得很慘，【家族徽章】的使用上說可以召喚伯爵夜間出手一次，但經過古堡副本，溫時深知這貨最恨夜間出門；加上蝴蝶效應後，古堡主人精神狀态更加糟糕。

雙重buff疊加，那絕對是一通咔咔亂殺！

“要，要跑多快……”有人氣喘籲籲問。

再遠都能感覺到後方的殺氣，溫時笑得比哭還難看：“先甩出節目組三百米。”

反正不能落最後，誰落誰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