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夕陽紅旅行團
溫時和少年說話時的表情夾雜着恰到好處的批判,仿佛就是兩個指指點點的無關路人。
要不是親眼目睹了一切,姑娘還會為他們的無辜叫屈。
少年忽然問:“你是在哪裏買的博物館票?”
“自動售票機。”溫時蹭了蹭鼻尖,“一般系統會上傳交易數據到終端,想查還是能查到的。”
都蓋過章證明到此一游,交換身份的事情早晚暴露,反正只要能安全挺到打卡任務結束,其他無所謂。
廣場上不止一個玩家和影子在大屏幕周圍駐足,博物館起火是早上的事,那個時候他們中絕大部分還在打工,有機會去博物館的只有拿到免費票的那個人。當看到溫時大方現身時,衆人不免有一絲明顯的驚訝,真的不怕被舉報嗎?
有人已經心動地記下屏幕上的舉報電話,思考要不要找地方打一下試試。
溫時打斷他們對賞金的美好暢想,似笑非笑:“導游都還沒行動,你們急什麽?”
舉報也得有直接證據,夕陽鎮民風質樸到粗暴,僅僅一條有誰進入過博物館的線索,他們自己也能查出來。舉報者非但領不到獎金,還有可能被遷怒。
真正讓在場人打消念頭的還是導游的存在,真要有這種好事,哪裏還輪得上他們。
快到六點的時候,不管有沒有完成任務,衆人都在陸續向天昌廣場趕來。
宋炎看到溫時,快步走過來和他們彙合,廣場上影子太多了,他擔心一不留神被暗殺。
之前好歹有一段交集,溫時主動問:“任務完成了嗎?”
如果沒有,他可以适當打錢。
沒想到宋炎居然點了點頭,給他看牌子。
五個章子全部集齊了,其中還包括三個高消費場合,溫時有些驚訝。自己新人時期好歹有個技能,宋炎一沒技能二沒道具,能完成是真的不容易。
“早上看到那些打卡任務,我都懵了,又不敢去打工,擔心被原住民坑,只能去撿瓶子。”宋炎說起一天的奇遇。
溫時聞言嘴角一抽,另外一個蟲人玩家也在拾荒,這兩人的思維倒是出奇一致。
“但這樣下去又不是辦法,猶豫了好久,為了活命,我還是決定去找你。”博物館離得太遠,宋炎糾結後也是步行過去的,“才走到一半,就看見老遠處在着火。”
擔心溫時在做任務,他不敢直接打電話,萬一手機鈴聲響起,剛好觸犯死亡規則,那罪過就大了。
“來都來了,我還是決定去看看,等我到的時候,導游和龜人都在那裏。我聽到有調查人員說什麽死者是昨天從尖叫屋下班後,又來博物館上白班兼職,這可把我激動壞了……”宋炎用力咽了下口水,對溫時說,“我趕緊用最後一點零錢打車去尖叫屋,工作人員都死了,說不定那裏白天沒人。我去後門果然是鎖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昨天導游不是交了不少錢?撬鎖後我全給偷了出來。”
說到這裏,宋炎還是心有餘悸,“幸好尖叫屋開得地方隐蔽,白天沒什麽人。”
溫時眼皮一跳:“然後呢?”
“然後我就去消費了。”
虞星洲突然默默偏頭看向溫時。
“……”卧槽,看他做什麽?
宋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望着溫時說:“去的路上,我還擔心尖叫屋已經被大佬你洗劫一空了,沒想到鎖還在。”
溫時沉默了,自己究竟在別人心中是個什麽形象?
話說回來,去尖叫屋打劫确實是個好選擇。那種恐怖的地方都喜歡深夜開門,白天反而安全很多。售票員昨天收到結款時,直接放進抽屜,證明有一定概率不會帶走。
導游終于現身天昌廣場,站在噴泉旁的臺子上,搖旗讓大家過去。
虞星洲拍了下溫時的肩膀,撂下四個字:“教得不錯。”
宋炎進游戲後,跟着溫時活動過一段時間,要說他的思維方式沒有受到溫時影響,根本不可能。
溫時自己都否認不了這點,他看着大屏幕的懸賞通告,餘光瞄着宋炎興奮的微笑,腦海中冒出一句話:一群悍匪。
悍匪天團一同邁步,默契地朝着噴泉邊走去,站定後溫時仰頭望天。
不去對視的情況下,他也能感覺到導游小姐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眼神。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導游眼中的怒火,和新聞裏博物館的烈焰有得一拼。
錢來也足夠與衆不同,每次別人擔心被牽連遠離溫時的時候,他反而會靠近搭話,看了下時間說:“很快又要感受一番夕陽鎮的落日奇觀了。”
溫時隐約察覺到,這人有一些隐藏的厭世和慕強人格,從先前圖書館錢來也影子的嘲諷也可以看出。
錢來也極會察言觀色,知道他在想什麽,“進游戲前,我就一普通人,生活也沒太大波瀾。”
現在也還是這個狀态,覺得活着沒意思,死了更無趣,只能拼命和人接觸找到點歸屬感。重要npc在游戲中具有權威性,錢來也能從導游小姐憤怒的注視中,感受到一種于與世界對抗的快感。
說完錢來也的呼吸急促了一點,溫時勉強笑了笑,明明大家都不怎麽正常,對比下來,他才是那個正常人。
“虛僞小人。”錢來也的影子見縫插針嘲諷一句。
他想動手,看到溫時想起了二十塊的約定,又忍住了。
六點鐘,廣場對面的鐘樓準點報時。
這一輪沒有死人。
自由活動環節總體比較安全,哪怕最終完不成打卡點,也只是會被偷走一些器官,并不致命。想要安全,只要避開旅游牌上旅行社提供的項目還有博物館那種特殊地方即可。除了虞星洲挑戰了天空塔,其他人寧願打卡失敗,也沒有去體驗免費項目的。
導游小姐依次檢查完旅行牌,在溫時身邊多停留了幾秒,博物館的蓋章已經成為絕版,日光下仿佛散發着輕嘲的光芒。
“真會玩。”這是溫時第一天送給她的三個字,導游小姐又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聲音還沒有在耳邊化開,導游小姐已經走到下一個人身邊。
那名玩家還差一個打卡點,導游小姐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
規則制衡下,玩家身體瞬間凍僵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只小飛蟲沖進自己的左眼。蟲子在眼睑停留了數秒,玩家的視野範圍頓時縮小,左眼皮塌陷,等他重新能動的時候,眼皮已經掀不開了。
他被取走了左眼的視力。
那只蟲子的體型則增大了不少,被導游小姐收進了透明的容器中。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也不血腥,但卻讓人汗毛直立。
“小光明飛蟲。”
少年忽然的喃喃引起了溫時的注意,當他偏過頭時,少年說:“博物館裏有這種蟲子的介紹。”
輪到下一個人時,對方強裝鎮定問:“能自選嗎?”
導游小姐點頭。
“左耳。”
前面被取走視力的玩家差點沒忍住罵出髒話,早知道他也自選了。
導游小姐全部檢查完後,心情終于再度恢複了平靜,好歹今天沒白忙活。
旅行社把節約發揚到了骨子裏,一天的行程結束後,統一乘坐公交車回去。
等公交的時候,導游小姐站到了溫時的身邊,皮笑肉不笑道:“自動售票機顯示,今天只有一個人購買了全票。”
她用半帶威脅半帶誘惑的語氣說:“跟着你的那位老人家和稻草人去了哪裏?只要你說出他們的下落,我保證所有的事一筆勾銷。”
溫時笑了笑,心平氣和地回應:“別忘了除了我,還有人進去參觀過。”
從集合起,他第一次主動迎上導游的視線:“一個摳門的導游,突然自掏腰包送給游客門票,我們倆誰更可疑?”
公交車來了,溫時不再搭理她,直接上去。
這個點車上幾乎沒什麽人,不想和導游小姐過多接觸,溫時坐去了最後一排,旅行團所有人上來後,車廂瞬間擁擠了不少。
想要發一筆橫財的人不少,路上到處有查車和查包的,公交車堵在一個路口,二十分鐘都沒有動。
太陽開始落山,天邊出現了小面積的晚霞。
錢來也就坐在溫時身邊,冷不丁來了一句:“這副本肯定藏着寶貝。”
溫時下意識想到了鑰匙,但還是略帶疑惑地嗯了一聲。
“獸人進化可以靠病毒完成,但是再厲害的科學研究也拿不走一個城市所有人的影子。”錢來也把車窗開大,望着天空眯了眯眼,“你有沒有發現,夕陽來臨的時候,這片天空真的很像鏡子。”
小鎮上的夕陽能帶給人消極的感受,溫時昨天完全沉淪在那片深紅的光裏,沒注意到其他,趁着這會兒餘晖還沒漫天,跟着看過去。
剔透清澈,會有一種所有人的倒影都在其中的錯覺。
靜靜看了半晌,錢來也聲音極輕地說道:“我總覺得它像是可以吸收人的負面情緒,每逢落日再釋放出來,我們每個人如同生活在鏡子裏囚徒。光,影,全都由鏡子做主。”
溫時像是一個哲學家沉默思考了好久,最後嘴裏蹦出一個單詞:sorry。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錢來也回過神。
溫時:“不,我沒聽懂。”
“……”
溫時實話實說:“什麽囚徒,光影,聽着怪神叨的。”
“神叨就對了。”錢來也深吸一口氣,在他掌中寫下四個字:真靈通神。
車子重重一颠簸,殘陽如血,豔麗的夕陽終于灼燒了整片天際。
連影子都受不了夕陽帶來的負面影響,低頭垂眼站着,仍舊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厭世情緒。
詭異的是,溫時和錢來也這次居然沒受太大的影響。
他們就像被神明抓包的兩個在說閑話的小孩,獨立于了整個世界。
這種遺世獨立的感覺絕對稱不上好,兩人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溫時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當中,眼睛睜得比平時大:“你是說……”
錢來也重重點頭,用口型道:“真靈掌控的副本裏,初始規則是真靈制定的,而非游戲。這個真靈的本體應該是鏡子一類的東西。”
溫時沉默了幾秒鐘後,微張着嘴,仿佛連晚霞一起吞入腹。他問出更實際的問題:“為什麽要告訴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聽了錢來也的話,他渾身都不舒服,就像被什麽東西注視着。
“一旦有了這個概念,就很容易被規則針對。如果告訴大佬們,他們受到影響,通關的希望就渺茫了。”
錢來也的思維相當發散,歷南和虞星洲的注意力一直在鑰匙和醫院上,目前還沒有往這方面考慮。
再加上這個副本前期一直在出bug,很多人甚至以為這是游戲開發不久才投入的副本,正在用玩家的命來填補漏洞。
“……”溫時默默捏緊了拳頭,考慮要不要給對方的臉來一下。
錢來也認真說:“知道有知道的好處,你沒下過幾場游戲,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按照老玩家的固有思維方式做事。”
接下來兩人沒怎麽再說話,沐浴在夕陽中,各自頭皮發麻着。
一直到下車,溫時還處在一種詭異的思考狀态。
錢來也說得倒也不錯,光一個人有這種認知肯定不行,最無語的是,想了一圈,溫時承認沒有人比他更适合知道這個消息。
從公交車站到客棧還要走一段路,火車站附近龜人很多,看到導游集體都在靠邊走。
第一天在火車站的時候,龜人還沒這麽大反應,此刻他們甚至都在屏息不去呼吸導游呼吸過的空氣。
導游小姐強忍住出手的沖動。
溫時見狀毫不客氣地揚了下眉:“我突然很好奇,你去舉報我會發生什麽後果,要試試嗎?”
導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衣角帶風地大步往前走。
溫時嗤笑一聲,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進客棧前,他有意放慢腳步,隐蔽地攔下錢來也:“你總得告訴我要注意些什麽。”
錢來也環顧了一下周圍,想了想快速說:“找到真靈化身有利于過關,化身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器物,比如我剛剛說的鏡子。不過關于鏡子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更多的我也是一知半解,說了可能還會誤導你。”
聽取經驗可以少走彎路,但經驗有時候也很害人,譬如今天陰差陽錯過得最順利的反而是宋炎。
兩人前後腳走進客棧,溫時路過前臺的時候,注意到蚊子老板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他不動聲色上樓,回房間檢查了一番,發現東西有被動過的痕跡。
顯然在他不在的時候,蚊子老板試圖在房間裏找到行走四十萬的蹤跡。
反正也沒貴重物件,溫時沒太計較,靠在床上翻閱計元知讓人給他的那本更為詳細的游戲指南。
有關真靈的部分,因為覺得暫時接觸不到,他從前不是太感興趣,全一眼帶過。游戲指南關于這方面的記錄也很匮乏,有說真靈可以投放化身行走副本,器物類的真靈相對更加死板好對付,還有一個無從證實的傳說,一位資歷極老的玩家曾提過初版的《虛拟世界指南》裏,真靈并不是怪物NPC的終極形态,真靈之上還有一位恐怖之主的存在。
“恐怖之主。”溫時覺得這稱呼還挺有意思的,主宰玩家恐懼的難道不該是游戲?
和從前對待真靈的态度一樣,他不認為會接觸到什麽只存在傳說中的恐怖之主,便沒放在心上,眼看時間不早了,他收起指南去洗澡。
衛生間裏沒有一點霧氣。
蚊子老板今天沒提供熱水,嘩啦啦的冰水從頭澆到腳,溫時冷得夠嗆,腿都有些打哆嗦。
他不像是在洗澡,更像是在冰雨裏受罪。打了個噴嚏後,溫時突然響起一句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霎時間,耳邊突然傳來比水溫還要冰涼的系統提示音——
“恭喜你觸發特殊任務——誰是兇手。”
溫時整個人僵住。
提示音完全沒有在乎他的情緒,依舊順暢地播報着:
“玩家需在被殺死前,判斷出今晚前來暗殺你的殺手身份。”
“注意,本輪環節中玩家僅有一次作答機會,若回答錯誤,你會錯過唯一的救贖之道。”
“注意,當你成功活過追殺,會得到一份特別的獎勵。”
“追殺即将開始倒數計時,10s,9s,8s……”
“卧槽槽槽……你等我穿個衣服啊!”溫時急匆匆地把花灑關上,外面的褲子穿到一半已經只剩四秒了,他罵罵咧咧地一把扯下架子上的浴袍,看到了鏡子裏自己狼狽無比的畫面。
濕噠噠的頭發不停淌水,低溫凍得慘白的臉,又因為此刻的急躁,多了一絲潮紅。
“你給我記住了!”
狗游戲,日後他一定會報複回來!
溫時打開浴室門,匆匆地把浴袍套在身上,全程只來得及把腰帶随便系了一下。
還剩兩秒。
既然說是追殺,絕對不能待在自己的房間。開門的同時,他還不忘在腦海中進行屬性面板的操作。
“是否消耗三百積分,激活貓的誘惑?”
“是!”
貓耳朵和細長的尾巴鑽了出來,溫時擰開門把手的瞬間,一把比他臉還要慘白的大刀直接砍了過來。
溫時本能性地側身閃躲,只聽耳邊傳來“轟”的一聲,大刀砍在他身後的門板,木門當場四分五裂。
趁着對方拔刀的間隙,溫時利用體型小的優勢,靈敏地從他胳膊下鑽了出去。
來人體型異常的高大,腦袋甚至能頂到天花板,他帶着一張詭異的滑稽面具,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十足的荒誕。
更多的溫時已經來不及觀察了,他現在必須要拉開一段距離。
“有人嗎?!”
溫時扯着嗓子喊了幾聲,邊跑邊用力地敲響每一扇門,當然他不是指望誰出來救自己。現在走廊有一種不自然的寂靜,他想要試探一下。
果然,無論他怎麽敲門怎麽喊,沒有一個人響應。
正常情況下,就算不施以援手,一些膽子小的玩家也會找東西來堵門,不該什麽動靜都沒有。
身後投下來一大片陰影,是大刀砍下的影子,溫時瘋狂沖刺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滑稽怪人和他還隔着好幾扇房間門,然而對方手中的刀卻在不斷變長。
他突然想起網絡上的一個段子,我允許你先跑三十九米。
允許的原因是因為刀有四十米!
沒有任何技巧,長刀徑直落下。
不自然地風速貼背而過,溫時都能感覺到,如果再近兩三厘米,那刀刃就要貼着自己的頭皮劃拉下來。
他現在連回頭都不敢回了,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跑!
少年時期的體型撐不起寬大的浴袍,往樓下跑的時候,溫時還在用力重新系腰帶,他光腳踩在樓梯上,滴落下的水珠導致一個打滑,差點摔了下去。
蚊子老板不在,溫時一路沖到正門,快要使出吃奶得勁撞擊。
嘭!
巨響尤在耳邊,大門卻像是從外面反向上了門闩,壓根推不開。
滑稽怪人此刻也已經下樓,這一次溫時沒有立刻逃竄,而是在原地停頓了數秒,引誘對方朝他這裏砍來。
長刀砍下,溫時險之又險地避過,刀刃和腐朽的門面碰撞,門居然依舊堅固地立在那裏。
“不對勁。”沒理由大刀也砍不破,先前樓上的木門可是直接被劈開。這片區域就像是被封鎖了,在阻止他的強行出逃。
雙方距離太近,那張滑稽的面具在慘淡的燈光下顯得更加駭人。
溫時徹底意識到自己不是身處一片正常的空間,雖然也是客棧,但櫃臺的方向,桌子擺放的位置全和他記憶裏的客棧是相反的。
“鏡子。”
溫時突然想起了錢來也的話,懷疑自己進入了鏡子裏的世界。
他的二B幸運值去了哪裏?
錢來也說過,當注意到真靈的存在時會容易被規則針對,但沒道理來得這麽快。亡命途中他并沒有看到錢來也,證明今晚遭殃的只有自己。
“早知道我就把這個情報告訴影子了。”溫時再次走位逃跑的時候欲哭無淚,“大家一塊被追殺,好歹有個照應。”
客棧的面積總共就這麽大,他現在只能再往樓上跑。
滑稽怪人又一次揮刀,一陣涼風掃過,溫時清楚地感覺到對方這一刀是沖着砍他腳腕來的。
客棧只有一條樓梯,稍後無論他往走廊的哪一端跑,都很難再有這麽好的運氣,能繼續重複逃竄到樓下。更可能的情況是,自己被堵死在牆角,遭遇砍刀的亂殺。
“究竟是誰在殺我?”
只有想通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才有機會活下去。
溫時竭力保持清醒,單論身高體型,殺手和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接近天花板的頭顱部分像是自動給打了馬賽克,除了那張怪異的面具,什麽都看不清,衣服也被模糊成了黑袍的模樣。
副本裏想殺他的人有很多,別說npc,玩家和影子裏都有幾個。
售票員?
對方是被菜刀殺死的,現在拿着砍刀來追殺報複也不是沒可能。胖蟲就是最好的例子,獸人可以根據需要,自由調整體型大小。
但售票員都被烤透了,怎麽說身上也應該散發一點焦味吧?
後方,滑稽怪人的速度越來越慢,不是因為他跑不動了,而是手裏的大刀已經變成數米長。
長度優勢下,胡亂的劈砍不如把獵物逼到角落,慢慢剝皮削肉來得精準。
在走廊盡頭和自己房間的選擇中,溫時不得已又沖回了自己的房間。
窗戶大開着,沒有一點意外,當他試圖從窗口跳出去時,被無形的屏障阻擋。
“該死,究竟誰是用刀的……不對,問題不在于武器上。”這會兒無處可逃,溫時反而看清了在這片詭異的鏡內空間中,正對面的刀尖處在燈光照耀下,像影子一樣緩緩拉長。
它原本可能只是一把短刀。
殺手刻意改變體型,戴着面具肯定是不想讓自己知道身份,所以對方基本不可能使用常用武器。
滑稽怪人已經來到了房間門口,溫時大腦運轉速度前所謂地快。他更傾向于殺手是npc,游戲雖然也可能給玩家一個自由塑造體态當殺手的可能,但這就有些過于随性了,更像是為了殺他而殺。
“一定有一個合适的邏輯鏈能解釋殺手的出現。”
長刀迎面落下,溫時縮着尾巴滾落了一圈,然而不到兩秒,那刀不容分說的、提起再次砍下,這一次砍到了浴袍邊,溫時袖子的邊緣出現可怕的破口,他幾乎快要滾到牆角。
“你就只會用砍刀嗎?”
溫時嘗試和他對話,怪物只是安靜地逼近,不斷砍砍砍。
“售票員,導游……”所有接觸過的npc,哪怕是剛登車時的乘務員,火車站遇到的龜人都在腦海裏走馬觀花似地轉了一圈。
牆角已經沒有空間再供他躲閃了,溫時死死貼着牆面,大口喘着氣,上方锃亮的刀面幾乎要閃瞎他的眼睛。大刀砍來的一瞬間,溫時腦中有白光閃過,猛地将其中的兩個NPC聯系在一起,連忙大聲報出一個身份!
下一刻,系統的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恭喜你脫離鏡面空間,找到了救贖之道。”
……
“陽光燦爛呦——大好時光呦——”
不成調的曲子在房間裏散開,導游小姐的心情重新開闊起來。她情緒低迷了一個下午,最終決定和自己和解。
龜人說的沒錯,她現在已經失去的夠多了,博物館的事情還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自己,參考尖叫屋那群游客的表現,賭徒心理要不得。
“我可不能像那群愚蠢的游客一樣。”
反正旅行團的人數已經銳減不少,再堅持幾天就能脫手,期間她只要裝作看不到那個叫亞倫的混蛋就好。
砰砰砰!
砰砰砰!
歌聲被打斷,導游小姐皺起眉頭,誰這麽不知死活敢大晚上砸她的門?
她一把打開門,正要破口大罵,然而外面的人此刻也正準備撞門,慣性使得對方一頭栽了進來。導游小姐望着結結實實摔進自己懷裏的人,愣了一下,浴袍、赤足、貓耳……他想幹什麽?!
“救命啊!”
溫時喊出聲的瞬間,不遠處憑空出現一個人,後者沒有了在鏡面空間裏高大的體型,手中的刀也短了數倍。
她從虛幻走入現實,滑稽怪的面具從中間裂開,摔落在地後竟然露出一張和導游小姐一模一樣的面容,沒有一句廢話,她猛地就要用刀砍斷溫時的脖子。
導游小姐瞳孔放大的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麽,身體先一步作出反應,單手把溫時往旁邊一推,一腳踹向殺手的下巴。
滿頭大汗又被冷風一吹,溫時鼻尖凍得通紅,滿臉委屈說,“我要被你害死了。”
他先前就覺得哪裏不對勁,直到刀落下的剎那,才忽然想起幾個細節。今天下午路過火車站附近時,面對龜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導游小姐居然沒有上前為難,後來自己出言不遜地挑釁,她也只是大步離開。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導游小姐準備要放棄針對他,在人生的重大選擇上,這位npc居然背離了自己的初心!
殺手是導游小姐的影子,承載着對方真實的殺戮欲望。
怪物的影子要比人類瘋狂多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導游小姐當然不能讓自己的影子殺了游客,這屬于重大的工作失誤。
兩人交手時的動靜驚天動地。
所有玩家和影子頓時驚醒了,老舊的木門沒有貓眼,他們只能貼在門上聽外面的動靜。
蚊子老板沖上來,正好看到門板被踹碎的場景,尖嘴差點被吓掉了出來。
“我的七十年梨花木門!”
導游小姐一記側身的漂亮回旋踢,影子的速度也很快,竟然給躲過了,那一腳踹在了黑牆上,牆磚當場出現裂縫。
“我的百年黑磚!”
到最後他已經喊累了,直接抱着把算盤上來:“五百加六十加……”
導游小姐聽着算盤珠子和報數在耳畔響起的聲音,都快要瘋了,發出近乎悲鳴的咆哮:“為什麽——”
為什麽她都要的放棄抗争命運,不幸還是如約而至!
門內,先前被追殺了那麽久,溫時剛剛才緩和下來,後知後覺浴袍又髒又皺又爛,自己現在完全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尤其是腰帶,随時有斷開的征兆,他揚聲道:“有沒有哪個好心人能給我送件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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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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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