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傷口逐漸痊愈，紗布已經拆開，脖子上有一條淡粉色的印痕，醫生說會慢慢消失的，我沒太在意。

數數日子，從我第一天踏進淩家接觸到淩昊天到現在，已經近大半年，而這大半年，對我的複仇，毫無進展，唯一比較讓我糾結的，就是路卡手心的那幾個字。

這些天，閑着沒事我就将自己鎖進閣樓那個房間，一個人悶着一整天，也不想出來，呆呆地看着一屋子的書。

妹妹是個愛看書的書蟲，小時候在孤兒院就喜歡在小小的閱讀教室裏面呆着，一呆就是一天。

我懶懶地窩在椅子上，這屋子裏，曾經也是妹妹最喜歡的地方吧？我想。

她曾說過，再香的香水也比不過泛黃的書卷味，她最喜歡這種淡淡的紙香。以前的我從來都笑她矯情，現在，連笑的機會都沒了。

想着，我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手指慢慢地劃過整齊擺在書架上的書，妹妹看的書看得很雜，天文地理歷史人文小說散文詩歌等，她什麽都看，我的眼睛緩緩掃過那些書，心裏一陣酸，随手拿出一本，翻了兩頁，又将書放回原處，妹妹很愛惜書，她看過的每一本書都很幹淨，所以她從來不折書頁，而是用書簽。

還記得小時候，她會用曬幹的樹葉夾在書中做書簽，她的手很巧，還會自己動手用硬卡紙做書簽……回憶到此，我忽然想起了什麽，妹妹有個習慣，喜歡在自己做的書簽上寫一些短句……

于是，我開始一層一層去翻書，逐本逐本翻尋，妹妹在離開這裏之前，會不會還有沒看完的書？

我小心奕奕地翻着，妹妹如此愛惜這些書，我也不想把它們弄壞，所以翻得很慢，折騰了近一小時，一個書架還沒找完，我已經覺得有些累了，拿着本書在一角，慢慢地翻着。

“在看什麽呢？”

因為翻得很專心，我被淩昊天這一聲音吓了一跳，身子一顫，結果腳沒站穩，整個身子靠在了書架上，書架很不穩地晃了晃，眼看着那些書就要倒，我急急扶住，淩昊天也沖上前，幫我一起扶住書架，總算是有驚無險，書沒倒下來，我和淩昊天也同時松了口氣。

“在看書？”淩昊天低下頭，一雙黑眸暖暖柔柔的。

“恩。”我低下頭，将那本翻了一本的書放入書架。

“你也愛看書？”淩昊天移近我半步。

“沒有，那是妹妹的愛好。”我淡淡地回答。

“那你的愛好是什麽？”

我頓了頓，我的愛好？我沒有愛好，我的愛好是掙錢，然後買一間房子和妹妹一起住。

“又或者，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什麽……我只喜歡，“妹妹。”

對，我只喜歡妹妹，除了妹妹，我還有什麽可喜歡的？

不料，我這個答案卻換來了一個擁抱，淩昊天一下子将我擁入懷裏，摟得我緊。

“安靖是個惹人愛的女人，而你……”

淩昊天的話似乎說了一半，他也沒繼續說下去，我适時推開他，仰起臉，“有什麽新情況嗎？”

“樂正向我要你。”淩昊天低頭看着我，眼底裏流轉着一抹我看不懂的淡淡怒意。

我抿住唇，沒說話。

“樂正愛上你了？”淩昊天近乎質問。

“那是他的事。”我很不屑地回答。

只見淩昊天微微揚起嘴角，“你從來都是這麽個樣子嗎？”

“什麽樣子？”我反問。

“冷漠無情。”

我扯扯嘴角，或者吧，曾經我以為樂正很懂我，結果，不也是被他囚禁？

“我只關心，是誰逼死安靖。”我擡眼，說得斷然。

淩昊天凝視了我數秒，然後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你和靖，太不一樣，她的眼底，從來沒有這樣決絕過。”

我淡淡地抿抿唇，有的，在她回來找我的時候，我看到的她，眼底就是決絕的，那樣的妹妹，我也是第一次見。

我用手拉下淩昊天捏住我下巴的手，“你了解她多少？”

淩昊天被我的反問怔住，一下子語塞。

“你要是懂她，就不會懷疑她。”我說着，冷冷地撇撇嘴，從他身邊走開。

走出那間屋子，我一路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關着門繼續悶着自己，一直到晚餐時分。

晚餐時間如平常一樣，劉姐來叫我用餐，走在走廊裏，我看見從房間裏突然沖出來的米諾，吓了我一跳。

他神色狼狽，一張臉白如紙，眼底卻是憤恨的，見到我的時候，眼底似乎要冒血，那目光，就似要殺了我。

我咬咬唇，半低着臉從他身邊走過，走得戰戰兢兢。

“站住。”

才剛走過，米諾叫住了我，我身子僵了僵，轉臉。

“你都走了，為什麽要回來？”米諾那雙眼睛，淩厲得吓人。

“需要向你解釋麽？”

“你……”米諾咬緊牙，那樣子似乎我再動就要給我一拳。

我沒理會他，扭臉就走。

沒走幾步，就遇上淩昊天，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淩昊天見我走近，上前摟住我的腰，什麽話也沒說，可我總覺得氣氛不對，也沒多問，随着他的步子一同去餐廳。

用餐的時候，我吃得很慢，今晚的菜是中式的，而其中一道菜，是我不吃的羊肉，可是，米諾也在旁邊，我硬着頭皮，夾了一小塊，為了不讓米諾看出破綻，我只好往嘴裏一扔，沒敢嚼，生吞，結果真被噎住了，沒兩秒鐘，立刻扔下筷子往衛生間裏跑，羊肉的腥味讓我極度受不了，沖進衛生間，哇啦哇啦地吐了起來。

“怎麽了……”淩昊天也尾随在我身後，一邊幫我拍着後背，一邊命傭人幫我倒水。

我将胃裏吐得幹淨，接過淩昊天遞過的水杯，漱了漱口，羊肉的味道還是讓我很惡心，一點食欲都沒有了，于是說：“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

“沒事，要不讓劉姐陪你上樓休息一會，我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啊……不……不用。”我只是吃不慣羊肉的味道，不需要檢查那麽嚴重。

見我拼命搖頭，淩昊天也沒再說什麽，讓劉姐陪我上樓，我也就乖乖聽話。

夜晚，淩昊天又敲響我的房間門，端上一碗熱粥。

“白粥，能吃吧？”他說着，關上了房間門。

我匆匆跳下床接過，“不需要這麽麻煩，我……也不太餓。”

“晚上吃的東西我看你都吐出來了，怕你又想吐，就叫廚房煮了白粥。”

我捧着熱騰騰的粥，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

“你……是不是不吃羊肉？”

“啊……”我詫異地擡起頭，很窘地點了點頭。

淩昊天湊近我，讓我坐在床邊，“還有什麽，你是不吃的？”

“……對不起……我……”我真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的，牛奶也是不喝的吧？”

“你知道？”我一揚眉，對上淩昊天溫柔的眼睛，倒吸了一口氣，懵懂地點了點頭。

“以後不愛吃的東西都告訴我，在我面前，不用這樣。”他說着，接過我手上的粥，用小勺盛了一勺，遞到我嘴邊，“我喂你。”

我木木地張嘴，他溫柔的話語，就似咒語，連抗拒都很難，所以我很聽話地張開了嘴。

“你從小就這麽挑吃嗎？”他邊喂邊問。

我垂下眼，其實，從小到大，在孤兒院那種地方能有什麽好吃的東西呢？無非是過年過節有幾塊肉，可是我從來都舍不得吃，全部将肉都夾給妹妹，每次我都告訴妹妹我不愛吃肉，時間長了，她也就習慣了，而時間長了，也就養成了我吃不太習慣那些味道重的肉類。

淩昊天似乎看出我不太願意說，也就沒繼續追問，繼續喂我喝粥，我吃了幾口，覺得很不好意思，接過小勺，“我自己來。”可這話才剛說出口，他的手就執住我的手，“你很怕我？”

“沒……沒有……”我不是怕他，怕他我就不會想着來殺他了，我只是……

“那你為什麽見到我就混身長刺？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對，以前我扮演的是安靖，但現在不是。

我還沒解釋為什麽，他手上的白粥不知什麽時候放在了床頭，整個人壓住我在床上，這姿勢，相當暧昧。

“別……”我用手抵在他胸膛。

“我想要你……”淩昊天的聲音很沙啞，一雙眼睛裏盡是欲望。

“不……”我也不知怎麽的，打心裏害怕這樣的淩昊天。

“你瘦了，這段時間……我發瘋地想你。”

淩昊天俯下身子要吻我，我掙紮着，“不要……別這樣……”我抵抗着，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你知不知道，想着每晚你都被樂正壓在身下的時候，我就很生氣很生氣，我快要發瘋了，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日子差點就崩潰……”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怎麽會是這樣……

“不要……放開我……”我推着他的身子。

“你讨厭我？”淩昊天停住，微喘着氣。

“我……”我其實不讨厭他，以前很恨他，後來，在他為我擋了一刀之後，那些恨似乎都煙消雲散。

“不要讨厭我，不許讨厭我……”他說着，又俯下身子繼續吻我。

“不……求你……放開我……求你……”以前我不抗拒，可現在，我打心裏抗拒，不該是這樣的……

可我越掙紮，淩昊天的力就越大，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扯得差不多了，我的心頭一回覺得很冷，“不要……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求你……”

他沒理會我，發瘋似的開始撕我的衣服，我急得逼出了眼淚，他的力太大，我掙不過，眼淚嘩嘩地流着，“不要……不要這樣……我不是靖……我不是她……”

我幾乎是喊出來的。

淩昊天突然停止了一切動作。

四周安靜得很，我可以聽到彼此紊亂的心髒跳動聲，一下一下。

他一下子站了起身，我匆匆将自己縮成一團，身子還在抖，就這樣怯怯地瞪住他。

他的眼底，是一片暗紅。

我們相視了一陣，他二話不說，轉身走出了我的房間門。

他關上門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咯噔了一下，摟着自己縮在床上的一角，狠狠地哭了起來。